第75章 怨灵

“我只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在那座雨天的桥上，第二次也是为了躲雨。”

“那天我其实只是想去碰碰运气，借着想把衣服还给他的理由从藤姬府上出来，甩开了所有人, 又去那座桥上等他。”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 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只要一想到初见时他温柔的模样，我就忍不住一直站在那里等他。”

这件事已经在元宫茜心里憋了很多天。

在这个世界，天真和诗纹虽然与她同样来自二十一世纪, 与她关系十分好, 但来到这里后, 他们也变得和其他八叶一样, 总是以她的保护者自居, 很多时候元宫茜根本没办法对他们说心里话, 怕给他们添麻烦。

木之本鸢则不同。

木之本鸢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 与【京】、白龙神以及八叶都没有任何关系, 也并不会因为她是“神子”就对她另眼相看。

这样平等普通的关系，对现在的元宫茜来说极为难得。

或许是压抑太久了, 今天一见到木之本鸢, 元宫茜忽然忍不住想要倾诉。

“那天又下起了雨。”

元宫茜的眼中隐隐现出欣喜的光芒, “我又一次遇到了他。”

“想要还给他的衣服再一次被他撑了起来, 挡在我们两人的头顶。”

“他带着我去一处庙宇躲雨。”

“那里很荒凉破败, 周围杂草丛生, 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

“我知道那很危险。”

“在荒凉的野外，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只见过一次的男人一起躲雨……但当我看到淅淅沥沥的雨幕，看到他安静的侧脸, 听着雨滴落入溪流中的叮咚声，我的心却很安定。”

说到这里，元宫茜忽然不好意思地对木之本鸢笑了笑，“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不知所谓？”

木之本鸢怔了下。

他其实并不了解元宫茜。

之前他虽然曾在藤姬府上借宿过一段时间，与元宫茜的接触却并不多，不过藤姬和八叶对元宫茜密不透风的保护他倒是见识过几次。

说实话，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元宫茜很累。

过度保护有时候是会令被保护者感到负担和自责的，不过木之本鸢并非白龙阵营的人，也无法感同身受藤姬和八叶以及元宫茜的感受，所以对于元宫茜的问题，他并没有立场置评。

只能转移话题，“元宫小姐喜欢他什么？”

元宫茜闻言，沉默半晌，渐渐与木之本鸢一起看向院中的两人，“大概是因为，在他眼中，我从来都不是白龙的神子，只单纯是‘元宫茜’这个人吧。”

庭院中——

流山诗纹一开始和幸村精市单独出来的时候，心中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紧张的同时，却也止不住对幸村精市感到好奇。

流山诗纹其实在二十一世纪时就听说过幸村精市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总会和国民小王子“尤里安”之名挂在一起，立海大论坛上关于这两人的八卦更是层出不穷。

不过，就算没有“尤里安”，幸村精市本身也早已经足够出色，他是国中网球界公认的“神之子”，更是立海大的风云人物，与流山诗纹这个小透明完全不一样。

“听小鸢说，流山君也和我们一样，都是立海大的学生？”在他小心翼翼观察的时候，幸村精市忽然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啊，是……是的！幸村君，我是立海大三年D组的学生流山诗纹，还请多多关照！”流山诗纹紧张得手足无措。

幸村精市之前虽然听木之本鸢说过，流山诗纹性格腼腆害羞，但害羞到这种程度，还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流山君请不要紧张，真说起来，我和小鸢其实还应该叫你一声学长。”

被幸村精市叫学长什么的，流山诗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幸村精市刚升上二年级就接手网球部部长之职，连网球部三年级那些刺头都被他管得服服帖帖，流山诗纹实在很没底气让这么优秀的人叫自己学长，只能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幸村君你叫我……叫我流山就可以了，不用叫学长……”

幸村精市也不勉强，从善如流地叫了声“流山君”。

流山诗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村精市微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流山君在小鸢面前明明很放松，为什么面对我时就这么紧张，难道是我长得太可怕了？”

流山诗纹：……

被幸村精市的话窘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流山诗纹一时间憋得连都红了，眼睛也像小鹿一样变得水汪汪的，看得幸村精市忍俊不禁。

“抱歉，之前看到流山君和小鸢相处得很好，我就忍不住问了下，还请流山君不要在意。”

流山诗纹虽然容易害羞，但情商到底还勉强在线。

见幸村精市半句话不离木之本鸢，流山诗纹忽然想起藤姬府上前段时间疯传的八卦，还有片刻前幸村精市与木之本鸢交握的双手，心头一涩，忽然明白了什么。

“幸……幸村君，还请你不要误会，我对木之本君……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他结结巴巴地努力解释，语气和声音却都有点虚。

幸村精市：……

之前他只是隐约有这种预感，没想到倒还真被他诈出来了。

这还是幸村精市第一次直面木之本鸢的同性|爱慕者，偏偏这人还是木之本鸢的朋友，小鸢对这人的心思也还一无所觉。

此时此刻，幸村精市忽然有点庆幸这些人都误会了他和小鸢的关系，倒是方便他帮小鸢把这个小桃花挡回去。

“流山君多虑了，小鸢人很好，一直很招人喜欢，我已经习惯了。”说这话时，幸村精市下意识看了眼屋内的木之本鸢，神情温柔。

这样的幸村精市，让流山诗纹不禁更加失落了。

他看得出来，幸村精市和木之本鸢的感情真的很好。

“对了，流山君有参加社团吗？在立海大时似乎没怎么遇到过你。”幸村精市很快换了个话题。

见幸村精市终于不再提木之本鸢，流山诗纹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倒是再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很快与幸村精市有一搭没一塔地聊了起来。

……

送走流山诗纹和元宫茜后，两人一回到房间，木之本鸢就忍不住问幸村精市，“你和流山君刚才都聊什么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生人面前表现得那么自然。”

幸村精市：……

小鸢这眼神不行啊，流山诗纹一开始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小鸢竟然还觉得他自然。

不过，“小鸢很在意流山君？”

木之本鸢歪头看他，“我和流山君算是普通朋友吧。住在藤姬府上的时候，除了元宫小姐，流山君算是我见过次数最多的人。”

幸村精市点头，如此倒是说得通小鸢之前为什么要给流山诗纹介绍兼职了。

“我们刚才其实是在聊，流山君似乎有了喜欢的人。”

木之本鸢：……

流山诗纹那么腼腆害羞的人，竟然才见没两次就和幸村精市分享起这么私密的事了吗？幸村君的魅力果然男女通吃(￢_￢)。

心底轻哼一声，想到元宫茜之前倾诉的事，木之本鸢不确定地问幸村精市，“流山君喜欢的人，该不会是元宫小姐吧？”

幸村精市：……

与木之本鸢好奇的眼睛四目相对，半晌后，幸村精市终于确定，这迟钝的家伙是真的一点都没发觉到流山诗纹的心思，心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是有点同情流山诗纹，又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是流山君的私事，你不要乱猜。”幸村精市微笑着把木之本鸢的头发揉成鸟窝。

“头发搞这么乱你记得再给我梳回去！”对幸村精市翻了个白眼，木之本鸢对流山诗纹的感情问题其实完全没兴趣，幸村精市爱说不说。

不过，“听了这么久的墙角，泰明先生还不打算现身吗？”木之本鸢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说道。

幸村精市闻言，立刻停下帮木之本鸢整理头发的手，也转身看向庭院。

长廊上很快传来微小的窸窣声，一只灰色的小老鼠很快出现在门前，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淡没有起伏，“晚点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哦。”不知道安倍泰明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不过他偷听元宫茜的谈话似乎不是第一次了，木之本鸢忽然就有点理解元宫茜心中的压抑。

“元宫桑是出了什么事吗？”待那小老鼠解除附身自行离开，幸村精市终于问木之本鸢。

木之本鸢是在元宫茜离开后才发觉安倍泰明的气息的，对安倍泰明偷听他们谈话的事很不高兴，不过他已经答应过元宫茜不会把她的事告知给别人，就算是幸村精市问，他也不会说，只支吾道，“和流山诗纹的问题差不多。”

他这么一说，幸村精市大概就懂了，当即不再询问，很快拉着木之本鸢回屋梳头发去了。

傍晚时分，安倍泰明本尊终于按照约定前来拜访。

住在安倍府上这段日子，木之本鸢曾听安倍昌浩说过，安倍泰明其实是安倍晴明创造出的生灵，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一直缺少人类的七情六欲，所以为人处世时常常会因太过直接而得罪人，心思其实并不坏。

木之本鸢那时才知道，为什么安倍泰明说话办事总那么气人。

安倍泰明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是为元宫茜今天白天与木之本鸢所说之事。

“根据我们的调查，那位与神子偷偷见面的男子，真实身份是十年前就已经亡故的舞者季史。”

“他是怨灵，接近神子只是为了欺骗利用她，神子不该喜欢他。”

木之本鸢：……

万万没想到安倍泰明一见面就把元宫茜的秘密戳漏了，木之本鸢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幸村精市，心说元宫小姐，这可不是我暴露的，而是你家八叶早就私下里把人家调查了个底朝天_(:з」∠)_。

不过，“泰明先生为什么特意来与我说这些？”

安倍泰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想请您去劝神子，不要再喜欢那个怨灵。”

“宫中的舞殿已经连续十年被烧毁，一直无法进行祭祀。经调查，一直在那里作祟的怨灵正是季史。”

“圣上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年必须重启舞殿，进行奉纳舞祭祀，所以季史必须被封印。”

“神子和他不会有结果，她不该喜欢他。”

木之本鸢：……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安倍泰明这么不招人喜欢了，说话这么硬邦邦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的会让人很不爽。

而且，虽然安倍昌浩说安倍泰明并没有七情六欲，木之本鸢却觉得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泰明先生，如果你今天完整听完了元宫小姐的话，应该知道，她与那位的相遇皆是偶然，那位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并不知道元宫小姐神子的身份。”

“如此，又怎么能说他是想要欺骗和利用元宫小姐呢？”

木之本鸢其实并不确定那位季史究竟是不是真的像安倍泰明所说的那样，是抱着目的接近元宫茜的，因为元宫茜真的很单纯，之前又明显没有谈过恋爱，想要欺骗她并不难。

但只要一想到元宫茜白天甜蜜又忧愁的模样，木之本鸢倒是宁愿这一切都不是假象，不然对元宫茜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最关键的是，“泰明先生，你这些话里，到底有多少是为了元宫小姐，又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你真的确定吗？”

元宫茜对安倍泰明来说是特别的存在，这点从安倍泰明对元宫茜的在意和过度保护就可见一斑。

或许是因为对人类的感情还不太熟悉，安倍泰明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元宫茜的态度有哪里不对，行动上却已经开始毫不留情地把对元宫茜有意的存在视为敌人。

而且，“无论那位季史是不是怨灵，让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彼此分离，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无论谁去说，元宫小姐都一定会十分伤心。”

所以爱谁去谁去，反正他是不会去劝元宫茜放弃甚至封印那位季史先生的。

虽然以元宫茜的性格，最后多半还是会在大家的劝说逼迫下忍痛放弃那位怨灵先生，但事无绝对，木之本鸢并不想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说服木之本鸢无果，安倍泰明很快便提出告辞。

临走前，他告诉木之本鸢两人，半个月后，是天皇设下的最后期限。

他们会在那天去舞殿封印怨灵季史。

如果木之本鸢两人有兴趣，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木之本鸢：……

幸村精市：……

让他们去看棒打鸳鸯吗？

不过，心中忽有所动，木之本鸢和幸村精市对视一眼，同时察觉到了什么。

“你也感觉到了？”木之本鸢一边召唤出罗盘，一边问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点头，“刚才似乎隐约闪过一丝什么。”

与木之本鸢所料相去不远，寻找樱之牌的罗盘在被召唤出来后，果然短暂亮起了一瞬，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不过虽然亮起的时间很短，木之本鸢和幸村精市却还是清楚地看到了罗盘所指引的方向——

那是，宫中的方向。

看来半个月后，他们注定要陪元宫茜和八叶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