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剖白

因为柳莲二提过幸村精市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 木之本鸢今天特意观察了一下球场中的幸村。

一开始，幸村精市还和往常一样，肩上披着立海大网球部标志性的土黄色运动外衣，从容不迫地安排部员们训练。

但到他与真田进行练习赛的时候, 木之本鸢就明显地察觉到, 幸村精市的动作比从前慢了, 躲避的动作也略显迟滞, 有一次竟然还险些被真田反击回来的球打到……

简直与柳所说的情况一模一样。

虽然幸村精市一直掩饰得很好，似乎并没有被部员们注意到，但曾经看他打过很多场球的木之本鸢却能看出来, 幸村精市的状态确实很不对。

……他这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眉头不知不觉蹙了起来, 木之本鸢开始仔细回忆, 一周前把幸村精市从战国时代带回来的时候, 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思来想去, 都没能想起什么有用的片段。

这让他的心情不禁愈发焦躁。

待网球部的训练结束, 众人纷纷去换衣服时, 木之本鸢终于叹了一口气, 于树木的阴影中站起身来，向网球部的大门走去。

……

“赤也, 你今天还是没能从部长手中拿到一分呢～。”活动室的门很快被推开, 丸井文太一边吹着泡泡一边对身后的切原赤也挤眉弄眼。

“可恶！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败那三个怪物！”切原赤也眼眶红红地握拳发誓。

“我也在怪物之列吗？”柳莲二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切原赤也顿时浑身一僵, 丸井文太则哈哈大笑起来, 对他身后的几人挥了挥手, “幸村, 真田，柳，赤也又立誓要打败你们啦！”

柳莲二：“哦。”

真田弦一郎：“太松懈了！”

幸村精市：……

胡狼桑原同情地看着在三巨头面前越缩越小的切原赤也, 无奈地对看热闹的搭档道，“文太，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欺负赤也了？”

丸井文太哈哈大笑着向前跑去，速度太快，险些与网球部门口的人撞个正着。

“抱歉抱歉。”动作灵巧地在出现事故前向后跳了两步，待看到来人是木之本鸢时，丸井文太微微怔了下，忽然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几人也看到了木之本鸢。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最近木之本鸢和幸村精市决裂的事在立海大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木之本鸢又真的不再与他们一起吃午饭，网球部与木之本鸢相熟的几人都很担心这两人的情况。

但幸村向来都不会在他们面前说什么，连真田询问都三缄其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从他口中撬出他和木之本鸢闹翻的具体原因。

不过，他们多少看得出幸村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所以今天木之本鸢能出现在这里，几个小伙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咦？前辈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刚刚加入网球部几天的切原赤也明显还在状况外。

“啊哈哈哈哈！赤也，快过来，我昨天发现了一款新游戏，特别有意思，我们来交流一下……”一把揽过切原赤也的脖子，丸井文太对木之本鸢使了个眼色，迅速把一脸懵逼的切原赤也拖走了。

看得出木之本鸢的目标是幸村，其他几人也依次对木之本鸢简单打了招呼，而后不约而同撇下了落在最后的幸村，呼啦啦全都走远了。

远远地，还能听到切原赤也疑惑的声音，“咦？部长呢？不是说好了今天要一起聚餐的吗？”

丸井文太：“闭嘴！幸村今天有事来不了了，我跟你去你家打游戏！”

切原赤也：？？？

网球场前很快恢复了宁静。

“木之本君。”沉默半晌后，幸村精市终于走上前来，垂眸唤道。

“嗯，”目光在幸村精市有着明显青黑的眼底一扫而过，木之本鸢的眉头微微皱了下，干巴巴地问他，“……一起回家？”

眼底现出一丝意外，幸村精市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把单车留在学校，木之本鸢打算和幸村精市一起步行回家。

看出木之本鸢有话和幸村精市说，同样没有骑车回家的锥生零只不远不近地跟他们身后，一边注意这两人的安全，一边扭头看向远处波澜起伏的大海，眼底现出点点不太分明的笑意来——

之前他还在想，以木之本鸢的心软程度，这次与幸村精市的冷战他大概坚持不了多久。

事实证明，他果然没有高估木之本鸢。

这小家伙，远比他以为的要心软太多。

……

一路沉默。

在路口等信号灯的时候，发觉幸村精市的反应慢了几拍，被身后的人撞得踉跄了下，木之本鸢连忙皱眉扶了他一把，忽然又有点生气。

拉着幸村精市微凉的手臂过完马路后，木之本鸢这才松开手，转过身凶巴巴地问幸村精市，“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被木之本鸢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怔了下，幸村精市迟疑地看着他，“……你是指什么？”

木之本鸢：……

好哇，这到底是瞒了他多少事？！

眼底噌地冒出两团小火花，木之本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日暮玲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

“我已经知道了，你去战国时代根本就不是为了素冠荷鼎！”

幸村精市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沉默半晌后，才终于抿唇说道，“……我很抱歉。”

“我不要你的抱歉！”直直望进那双蓝紫色的眼睛，木之本鸢的眼睛和心中忽然酸得不行，声音都哽住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对你来说……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见木之本鸢的眼睛都红了，委屈而又执拗地望着他，幸村精市只觉得呼吸都僵住了，心中也难过得不行，“不，木之本君，请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强撑出的平静终于在这一刻崩坏了一角，幸村精市挫败地捂住眼睛，声音也有了一丝不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有晶莹的液体划过他轮廓柔和的脸颊，路灯的阴影中，幸村精市的声音有些颤抖，“……木之本君，你从前一直觉得，是樱之牌连累到了我，但就像我对你说的那样，在我心中，其实一直是我在拖累你。”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很危险，每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樱之牌都会把你带来我身边。”

强压下所有颤抖，幸村精市对木之本鸢露出个难过的笑容，“……能和你成为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但是……鸢，”他伸手摸了摸木之本鸢被泪水充盈的眼角，“与这个危险的世界相比，我实在太弱了。”

“我很担心，很怕有一天，你会在保护我的时候……出现意外。”

“所以我就想，如果我能变得强大一些，是不是就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不用每一次都让你身陷险境……也希望，有一天能帮上你的忙，能换我来保护你。”

“我只是……太着急了，并不是真的想让你担心和难过……对不起。”

幸村精市不说还好，一说这些话，木之本鸢顿时更绷不住了，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那你……你为什么要找日暮玲，不告诉我呢？我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啊……”

幸村精市连忙掏出手帕帮他擦眼睛，“……你平时除了要忙学业外，还要寻找樱之牌的下落，在‘桃之雪’帮忙和做模特兼职。”

“你已经把我保护得很好了，我实在不能再用这种事给你添麻烦。”幸村精市的声音轻而柔，充满歉意地望着木之本鸢。

“……所以你就找日暮玲？”木之本鸢红着眼睛瞪他。

在木之本鸢的逼视下，幸村精市只好狼狈地把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坦白出来，“……你一直都觉得我很厉害，把我当成一个完美的人……我不想让你失望。”

见木之本鸢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幸村精市终于无奈地露出个苦笑，摸了摸木之本鸢的头发，“我和日暮玲不熟，所以就算在她面前失败一百次也无所谓。”

“但是鸢，我唯独不想让你失望。”

木之本鸢：……

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木之本鸢只觉得整个都快被烧熟了。

幸村精市……幸村精市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实在太犯规了啊啊啊啊啊！！！

“别，别以为这样你就能蒙混过关！”在彻底变成红烧小鸟前，木之本鸢终于勉强保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智，凶巴巴地问幸村精市，“你的想法我大概明白了，但是，战国时代真的超危险的，你为什么会和日暮玲一起去那里？想变强的话，去那里又不是唯一的途径！”

幸村精市：……

木之本鸢：“说！”

知道不说清楚木之本鸢大概会一直耿耿于怀，幸村精市只好低咳一声，脸色微红地把那天的经历说了出来——

“其实一开始我和日暮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通过食骨之井。”

木之本鸢：“嗯嗯。”

幸村精市：“……等发现我能通过的时候，我和日暮桑已经到达了战国时代。”

木之本鸢：……

“到达那里之后，我和日暮桑一开始其实一直在犬夜叉先生的保护范围内活动，几乎只看了些小动物和植物，并没有遇到任何妖怪。”

木之本鸢：“……然后？”

幸村精市：“……然后忽然吹来了一阵风，等我再睁眼时，我和日暮桑已经在那天你找到我们的那处森林里了。”

忆起幸村精市似乎每次都是被樱之牌强行碰瓷，不管离樱之牌多远都会出现在樱之牌附近，木之本鸢的眉头忽然跳了跳，问他，“然后你们就遇到了那个灰毛妖怪？”

幸村精市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木之本鸢：……

咳，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大概知道那灰毛怪物为什么会追着幸村精市他们不放了。

想到幸村精市以往每次都会出现在樱之牌附近，就算离樱之牌的所在地很远，也会莫名被吸引过去一样，木之本鸢又想了想这次出现在战国时代的两张樱之牌，心头忽然跳了跳——

该不会，幸村君这次做出这种骚操作，也是无意识被那两张樱之牌吸引的结果吧？

虽然这一切都是幸村君凭主观意识做出的事，但他怎么就觉得这么心虚呢？

一开始心虚，本就色厉内荏的木之本鸢顿时更撑不住了，终于收敛了一身炸开的羽毛，蔫蔫地对幸村精市道，“幸村君，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幸村精市也渐渐放松下来，轻轻应了声“好。”

想到幸村精市之前说的，不告诉他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不想给他添麻烦，木之本鸢忽然想到了早上对雪兔哥说过相同话语的自己。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幸村君很像啊。

都独立习惯了，所以已经不太清楚该怎样依赖他人。

“幸村君。”他晃了晃幸村精市的袖口。

“嗯？”幸村精市神色柔和地看过来。

木之本鸢咬了咬嘴唇，磕磕绊绊地说道，“其实我都知道，我自己还是个新手魔法师，并没有很可靠。”

“很多时候我其实也会怕，怕自己保护不好你和身边的人。”

“所以，我其实能理解你想要变强的心情。”

“之前一直忽略了你的心情，我很抱歉。”

没想到木之本鸢会和自己道歉，幸村精市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正想说什么，就听木之本鸢很快又继续道，“今天我和家里人聊过这些事，他们说我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试着依赖他们，我觉得……很开心。”

“所以，虽然我还不是那么厉害，但如果可以，我希望幸村君以后有心事或者遇到困难的时候，也可以试着依赖我一下，不要自己去做危险的事。”

“我们可以一起学习，成长，你想学术法之类的知识，我也可以教你，我不会的，还可以让桃矢舅舅和雪兔哥帮忙教你。”

想到幸村精市之前说的，唯独不想让他失望，木之本鸢的脸上又红了红，“你已经很完美很厉害了……就算在我面前失败一百次，也还是最耀眼最帅气的幸村精市。”

“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见幸村精市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眼底的笑意几乎快要流淌出来，木之本鸢脑袋一抽，忽然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我们一起加油啊，幸村君！王者立海大没有死角！”

“噗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木之本鸢会以这样一句话结束那番煽情的剖白，幸村精市顿时喷笑出声。

“好，我们一起加油。”伸出拳头与木之本鸢的拳头碰了下，看着木之本鸢脸上的笑容，幸村精市忽然觉得忐忑冰冷了一星期的心脏像是泡在了温水里，温暖熨帖得让他的心都快融化了。

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幸村精市微笑着在手误无措的少年耳边轻声说道——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小鸢。”

浑身都僵硬得不行的木之本鸢：……喂喂喂你说话就说话，忽然抱上来是几个意思？？？

还有，“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

幸村精市靠在他肩头，眯眼对他笑了笑，“我听到锥生君这么叫你了。”

木之本鸢：……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锥生零明明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这么叫他的好不好？幸村精市怎么会知道？

“我在立海大论坛上看到的。”

这么说完，幸村精市微笑着又叫了声“小鸢。”

耳朵腾地红了起来，木之本鸢只觉得呼吸都有点不畅了，刚想把幸村精市推出去，目光却忽然凝在幸村精市青黑的眼底和眉宇间流泻出的沉沉倦意上。

想到今天在网球场时看到的情景，木之本鸢推拒的手不知不觉放在了幸村精市腰上，神色担忧地望着他，“……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在战国时代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眼底现出一丝意外，幸村精市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受伤。”

木之本鸢立刻推开他，一脸严肃地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如果不是在大街上，简直恨不能直接扒了幸村精市的衣服确认他话中的真假。

被看得脊背生凉的幸村精市：“……我真的没事。”

木之本鸢皱眉看他，“那你今天怎么会出现那么多失误？柳也说过，你这一星期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幸村精市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因为我们在冷战，所以我每天都难过得睡不着觉。”

木之本鸢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还不是你自找的？谁让你那时候不和我说实话，我当时差点被你气死了好吗？！”

幸村精市笑而不语。

其实他一开始确实打算一直瞒着木之本鸢的，但看到木之本鸢那么生气时，他心中其实就已经非常后悔了。

如果木之本鸢今天没来找他，他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估计很快就会主动去找木之本鸢。

一想到这，幸村精市看着木之本鸢的目光顿时越发柔和了。

木之本鸢却仍旧忧心忡忡，“……你说的失眠是真的？”

如果一直睡不好觉，好像确实也会出现幸村精市身上的症状。

幸村精市点了点头，凑近让木之本鸢看自己的黑眼圈，“从战国时代回来后到现在，我几乎从未睡着过。”

被幸村精市的话吓了一跳，木之本鸢掰着手指数了下，距离他们从战国时代回来已经足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么长时间不睡觉可是非常容易猝死的啊啊啊！！！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和你冷战？”他心惊胆战地问幸村精市。

被木之本鸢惊恐的表情逗笑了，幸村精市安抚地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我自己身上。”

木之本鸢：“什么问题0_0？”

审视地看了木之本鸢一会儿，在脑海中反复刷了N遍木之本鸢说“他是最帅的”以后，幸村精市终于微微侧过头，不太好意思地道，“就……有点被吓到了……”

木之本鸢：……

“噗。”

见幸村精市听到自己的笑声后连脖子根都染上了一层粉色，一直侧着头不看他，木之本鸢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扯住幸村精市的袖口，笑嘻嘻地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是。”

幸村精市错愕地转过来头。

木之本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很奇怪吗？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那么庞大那么凶猛的怪物啊，还亲眼看到杀生丸先生把那怪物咬死，鲜血像瀑布一样哗啦啦啦……唔！”

嘴巴忽然被幸村精市捂住了，见幸村精市的脸都僵住了，眼底也有些闪烁，木之本鸢顿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惯了幸村精市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几乎都快忘了，幸村君其实也和他一样大，也是个很平凡的普通少年啊～。

歪头躲开幸村精市的手，木之本鸢眉眼弯弯地问他，“那不然……今晚一起睡？”

幸村精市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开始仔细考虑这个提议。

这一星期以来，幸村精市确实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每次一闭上眼睛，总会忆起战国时代木之本鸢被那怪物穷追不舍，顶着【盾】强装镇定瘫在地上的样子。

这让他内疚自责得根本无法成眠。

他太后怕了，几乎无法想象如果后来那位杀生丸先生没有来，特意跑去找他的木之本鸢会怎么样。

后怕到每次睁开眼睛，手都会忍不住颤抖。

大概唯有确认木之本鸢是真的完好无损，还切实地在他身边，他才能真正放下了心来吧？

所以，面对木之本鸢这个玩笑似的提议，幸村精市最后竟然真的十分认真地应了下来。

于是这天晚上，“桃之雪”中，木之本桃矢和月城雪兔再次看到了跟在木之本鸢身后的幸村精市。

木之本桃矢：……

月城雪兔：……

木之本桃矢：啧，竟然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