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冷清

如果、当初之类的设想,并没有让程东旭沉浸太久。

他更习惯于用最迅速有效的手段，解决当前遇到的问题。

姜复除了口头汇报有关林知书的事,还整理了一份纠缠林知书的凯文·怀特的资料。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非常娴熟。

可是搜集信息的过程很专业是一回事。

姜复心里是有怨气的。

六年了,林少都没有回来过一次，真是冷心冷肝绝情自私到了极致！

自家老大这种暗中为人保驾护航的事,难道要做一辈子？

可怜他听到老大身边有人,还兴冲冲的去偷窥去了。

结果三分像林知书，倒胃口！

姜复去偷窥顾星是个什么样,是在顾总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他并不知，一个人的内在，对外貌和气质的改变有多大。

现在的顾星，即使和林知书面对面站着,也绝对不会有人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相似。

林知书偏书卷气温文乖巧,而顾星曾与他神似的乖巧，早已被从容清隽所代替,犹如明珠生辉,摄人心魄。

程东旭浏览完姜复传来的资料，心里就有数了。

凯文·怀特是M国娱乐圈小有名气的导演,才华倒的确有几分，但滥情花心吸·毒酗酒，劣迹斑斑。

林知书并不是怀特“一见钟情”的第一个。

凯文·怀特以前也曾用下三滥手段挟持过其他艺人，而且不在少数，最后都被怀特家族压了下来。

怀特家族是M国金融圈的老牌家族,很有些分量。

凯文·怀特是怀特家族现任掌权人的远房侄子，又能在娱乐圈为怀特家族捞钱，因此受到怀特家族的庇护。

视线在文档中，“怀特家族与詹姆斯家族积怨已久”上停顿片刻，程东旭拨通了电话。

“嗨，程，真荣幸能接到你的电话。”威尔·詹姆斯用中文，与自己敬佩且忌惮的东方贵族交流：“如果你是找我合作的话，那我会感谢上帝的。”

“当然。”程东旭走到落地窗前。

开阔的视野能让他的头脑更加冷静：“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我很荣幸，我的朋友。”威尔·詹姆斯喜出望外。

华国这个东方大国崛起和发展的太快了，能和程家这样的家族搭上关系，无异于华国潜力巨大的市场在向他招手。

只要程不是要他在詹姆斯家族的继承权，其他的，都好商量。

詹姆斯心道。

威尔·詹姆斯是詹姆斯家族掌权人的长子，也是将来詹姆斯家族的继承人。

对他来说，凯文·怀特只是一个个子稍大点的臭虫而已，只是有些好奇：“你特意为了什么书打电话，他对你一定很重要，对不对？需要我告诉他……”

“詹姆斯，如果你想和我合作的话，最好用我的方式。”程东旭不容置疑的道：“最好不要打他的注意，生意上的事，按规矩来，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好吧，如你所愿。”威尔·詹姆斯耸耸肩：“东方人的神秘，我懂的！”

程家最近的确有一笔生意，需要找一个M国的合作伙伴。

詹姆斯家族不是唯一的选择，但现在，程东旭为了林知书，决定选择詹姆斯家族。

程东旭不会拿生意上的事胡作非为。

他曾经和詹姆斯有过合作，在生意上，詹姆斯家族无论是实力还是信誉，都在及格线以上。

电话打完了，相信林知书的困扰很快就会解决。

程东旭却反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无力。

这种无力感来源于心灵。

他心性坚韧心机深沉，也唯有在牵扯到林知书的时候，才会不像自己。

办公室空旷，原本是习惯了的事。

程东旭不喜欢障碍物，当初的设计装修的时候，设计师很好的领会了他的意思。

可是现在举目四望，就感受到一种无可阻挡，悄无声息深入骨髓的孤独。

还有几分，几不可查的狼狈。

程东旭心头骤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时候，他不该在这里。

或许更早一点的时候，就下班了。

比起程家老宅的别墅，要去的房子不会太大。

但在他进门的时候，冯妈会端上一桌子的饭菜，很家常很暖胃的晚饭。

沙发上会窝着一个少年，懒洋洋的做着自己的事。。

那少年看他进门，会抬起水亮的杏眼：“程哥，你回来了。”

程东旭再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电脑前。

屏幕中，映入眼睑的是少年平静淡然的茶色眼眸，静静的注视着他的失神和狼狈。

一向深沉冷冽的眼，骤然浮起不可思议。

程东旭合上屏幕，闭上眼，仰面靠在椅子上。

他不是在处理知书的事吗，为什么会打开顾星的照片文档。

顾星是替身，也是他心中骤起恶念，用来报复林知书绝情自私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天，在朋友圈看到林知书靠着别人的合照。

他不会失控的将人带上床……，一切都是意外。

这段畸形的关系，一年之后就会解除。

这么想着，程东旭的心绪渐渐恢复平稳。

西北，民兴县。

路导是国内顶尖的导演之一，开机仪式十分盛大。

顾星起了个大早。

用冷水洗了脸，彻底恢复了清醒。

他有些想冯妈了。

要是在家，早餐冯妈能换几十种花样做。

打开门，一个人影骤然往后退。

顾星：“……想进来聊聊？”

贴着门板，原本想听听顾星和助理聊什么，会不会提起周少的王申然，恼羞成怒：“都什么时间了，我是……好心来叫你起床！”

“用挂在门板上荡秋千的方式？”顾星好整以暇：“有新意。”

“不识好人心，这么盛大的开机仪式，你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到时候可千万别丢了剧组的脸！”王申然暴走。

楼道里，还有别的人在看热闹，大多是明星助理。

顾星倒不怕看，反正谁丑谁尴尬，带着林亭下楼去了。

“哥，他怎么那样啊！”林亭咋舌。

王申然这样的二线，他以前都是仰望的。

没想到一接触，感觉脑子有些……反正和正常人有些差距。

“好玩吧？”顾星心头一动：“这里什么人都有，你不准欺负人，但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怼回去，不能给我丢脸，知道吗？”

他担心王申然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就欺负林亭。

顾星原本告诉林亭，不要怕。

但想起林亭以前在小剧组被打压惯了，没准照样忍气吞声。

他说不给自己丢脸，林亭下巴颌一扬，腰身都挺直了。

“哥，你放心吧，我绝对不给你拖后腿。”林亭许诺道。

王申然暴走之后，好一阵，脸上发烧的感觉才降下去。

他瞪视着助理小安：“给我盯紧点！”

“然哥，盯什么？”

“你是傻啊还是笨？我最讨厌谁你不知道？”王申然训斥道：“拿手机蹲好了，今天这么多媒体，顾星肯定会出丑，能多拍就多拍，干得好，这个月的奖金……你就算再做错事，我一分都不扣。”

《无名英雄》是大制作，又有路导这个金字招牌，当初定角色的时候圈里的明星差点没抢破头。

也因此，剧组里男五六七号甚至是偶尔露个脸的，比顾星咖位大的多了去。

顾总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一个坐上男三号宝座的新人，最要紧的就是低调。

反正他的脸不低调，够用了。

要是开机仪式的时候博出位，很可能会被其他演员的粉丝怼个鸡飞狗跳。

这种急功近利的事，不能做。

于是，

在媒体提问一众主演的时候，王申然频频往顾星那里看。

他控制不住自己，可是看了就更生气。

顾星站在男三该站的地方，还顺手搀了一下一个上了年纪没站稳的老戏骨，像个小白杨树一样，居然……还挺好看！

李晓梅是西瓜娱乐的资深记者，顺理成章的，得到了来路导开机仪式采访的资格。

圈里的明星见多了，她自问已经做到了心如止水。

可今天，

李晓梅却忍不住，眼睛往边上瞟了一次又一次。

不止是她。

两位数的媒体人，过半的人都控制不住的，将自己的镜头往白T恤，卡其休闲裤，清隽又淡定的少年那里扫了又扫。

圈里能和那少年一较高下的颜值，也不是完全找不出来。

可是他却格外不一样。

明明安安稳稳的站在靠边的位置，可是就莫名有一种C位气场。

淡定又矜贵。

别人怎么想，李晓梅不知道。

反正她觉得这少年颜值气质真是太可了，回头腾出一小块版面额外报道一下，说不准能勾住不少颜狗。

要是运气好，这少年再红了……

一本万利的买卖，干了！

路导也发现了镜头有意无意的偏向。

他有一种自己挖掘的宝藏被发现的高兴，再想起和师弟钱洪泉私下交流的信息，顺水推舟的将顾星cue了一下。

“顾星啊，来……过来亮个相。”路导让顾星站在自己的身边：“我心目中的岑谦修，就是这位了，年轻人演技好人品好性子稳……”

岑谦修是顾星要演的角色，男三号，剧中民国时期，海外学成归来的世家小公子。

顾星被路导夸的天花乱坠。

媒体可没见过性子严谨的路导这么夸过一个人，再有认出顾星和见义勇为少年是同一个的，集体兴·奋了。

顾总商业发布会都不知亮相过多少回，剧组开机仪式只是小场面。

他淡定的面对镜头，被问到一些问题，也回答的无可挑剔。

不过，木秀于林不是好事。

顾星也不抢众人的镜头，觉得不至于给路导丢脸后，很从容的又cue了其他主演，然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原本以为顾星抢了自己风头的个别主演：“……”

就感觉自己小人之心了，心绪怪复杂。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要是自己当初能有这份游刃有余，不知要少耽误多少光阴。

作为男二号的王申然，运气运了一次又一次。

他是二线，终于等到媒体主动采访，之前憋的气一股脑的迸出来，使出了自认为所能达到的“风趣优雅”的最高境界。

众人：“……”

真的不需要这么聒噪，谢谢。

最后，还是路导看不下去，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王申然意犹未尽且得意洋洋的，瞟了顾星一眼，过程被完完全全的收入镜头。

当天晚上，顾星就上热搜了。

路导《无名英雄》开机，惊现神仙颜值小哥哥。

医院见义勇为的新闻热度刚刚降下去一点，又嗖的升回来了。

这一升，萧氏医院的股东，血压跟着就是一阵波动，公司股价波动了几天终于稳住了，可再经不起折腾！

萧引否决了要撤顾星热搜的提议。

医院要是撤热搜，摆明了心虚，要是给有心人抓住把柄，才是真正的麻烦。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他现在有点怕见顾星，但又总是想起那天两个人的对话，心绪极其复杂，却也并不愿意暗中为难那个少年。

与顾星一起上热搜的，还有王申然。

他都不知道，原来开机发布会的时候，王申然竟然还冲自己翻过白眼。

王申然是能被周允之看上，并且包养过的人，颜值在圈里属于中上。

但就是天仙来了，翻白眼也不好看，尤其是被做成表情包的时候。

王申然被经纪人打电话骂了一顿，恨不能冲到顾星面前动手。

但他忍住了，主要是打不过。

“被媒体拍了照片我认了！”王申然咬牙切齿：“可是网友手怎么就那么快，偏剪我的表情包，肯定是顾星干的！”

他翻出通话记录，找出常有往来的公关公司。

晚上的时候，林亭发现顾星微博下评论有点小波动。

之所以说是小波动，是因为有人质疑顾星见义勇为是炒作，不过被粉丝给怼了回去，没掀什么风浪。

怼人语录如下：

“带脑子好吧，对着人家的刀尖炒作？”

“路导的电视剧，几个月前就在选演员了，开机日期也早定了，这都能扯到炒作上，心理阴暗！”

“影帝、最佳女配云集的大制作，什么时候要顾星一个小咖出头炒热度了？”

“要是《师尊再爱我一次》宣布播出，说炒作还能沾点边！”

“星星独美，抱走不约！”

“看到好几个睁眼说瞎话的，都是翻白眼那位的粉丝，我有个可怕的猜测！”

“可怕的猜测+1”

“……”

“哥，现在也有粉丝为我们吵架了，还吵赢了！”林亭激动的满脸通红：“我就说，哥你这么好，迟早有更多的人喜欢。

他说着，又低头不断的翻看微博评论，忙的热火朝天。

演员进组，最担心的就是环境和人际以及演技三样。

民兴县荒僻些，但顾星是能静的下心来的人，除了天气干燥时不时流鼻血之外，没什么不适应。

演技上，顾星的NG次数和做主演的影帝差不多，没什么好挑剔的。

至于人际关系，导演和几个主演对顾星和气，其他人看得懂风向，只有对他更客气。

王申然倒时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和顾星上楼下楼的碰见了，溜的比谁都快，让人哭笑不得。

进组半个月后，《无名英雄》剧照公布。

顾星的剧照有两张，一张是穿着旧式锦袍的，一张是白色西装套装。

为贴合时代主题，剧组最终采用了那张穿着旧式锦袍的剧照。

少年眉目清贵不乏温文，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另一张剧照，顾星征求了路导的同意后，放在了微博上。

白色西装，同色礼帽的少年，眉目隽秀斯文不乏清俊从容，看一眼就会被吸引。

微博下，粉丝集体狂欢：

“啊啊啊，仙子哥哥美呆了！”

“让我看看，老公最近又变帅了多少！’

“美颜暴击！”

“单方面宣布，我早恋了！”

“这个腰，这个腿，我真的可以！”

“……”

爆照的结果，顾星又疯狂的涨了一波粉。

当然，有人喜欢就有人喷，质疑顾星修图和整容，不过后者微末声响，很快就被好评淹没了。

被人喜欢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顾星也不能免俗，刷手机评论刷到差点晚睡。

作为前顾·不差钱·高岭之花·钻石王老五·总，顾总还保持着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的风格。

为了伺候金贵的小命，他私底下对路导投资了《无名英雄》。

还是老一套风格。

片酬减半，另外投资一笔资金给剧组运作，只要拍戏不超过晚上十二点。

路导是个严谨的人，即使周允之投资了剧，也只给王申然安排了个男二号。

可严谨碰上顾星出手就是三千万，而且想一想这位的演技，夜戏少NG的话的确不会超过十二点，就从了。

在顾星安然睡去的晚上，程霸总在瀚海国际失眠了。

他好像是想念冯妈做的饭了，所以过来吃一顿。

上楼了，本该去书房办公。

可是脚步一偏，就到了卧室。

少了一个人，卧室怎么看怎么空荡。

程东旭还记得上楼时，冯妈说顾少最近胃口不好，想吃她佐白粥的小咸菜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

连冯妈都联系，却不知道给自己打个电话。

以前隔的近了没觉得。

现在骤然不在身边，程东旭才发现，顾星几乎从来不主动联系他。

以前也是这样。

只是都在京市，他回到瀚海国际就能看到他，倒是忽略了很多东西。

现在顾星去剧组拍戏。

距离远了，很多问题就会更容易发现。

程东旭再想起少年慵懒从容的样子，就会发现内里的疏离冷清。

小孩儿的懒散，更多是诸事不入眼的漫不经心。

似乎，

还包括对他？

心里陡然不舒服起来。

自小众星拱月的骄傲在这一刻骤然升起，程东旭打消了给顾星打电话的打算。

他看着微博上少年新发布的图片，凝视许久，按灭了屏幕。

心中起了个念头，自己不联系他，要多少天小孩儿才会想起自己？

事实上，

进组半个月了，顾星还真没少想起过程霸总。

习惯使然嘛。

同吃同睡了好几个月，突然一个人了，他又不是老年痴呆，总是要回味个几分。

可要说主动打电话或发信息，那倒没有。

程霸总不止一次的强调过，作为被包养的那一个，不要有事没事的就找他。

顾总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

他既然答应了，就绝对会做到。

这天下午，顾星和王申然有对手戏。

王申然在剧中饰演的男二号，是个亦正亦邪的人，虽然是伪政权的警察，但坏的不算很透，后来更良心发现从了革命队伍，牺牲在了战场上。

今天这场戏，是警察抓捕游街的学生，被顾星饰演的岑谦修碰到。

岑谦修留洋归来不久，家境优渥，是伪政权要拉拢的那类人。

岑谦修谎称被抓的学生是他认识的同学，不是什么乱党，最终将人救回家。

也因此，他得以接触革命成员，更引出后来为革命而做间谍的事。

王申然饰演的警察会与顾星有冲突，却不敢对顾星动手，只得恨恨离去。

临走前，他出言威胁岑谦修，之后更铆足了劲没事就找茬，间接导致了岑府上百口人的覆灭。

王申然拍这一段的时候，有点儿小兴·奋。

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欺负顾星，多好的机会，简直瞌睡来了送枕头。

要是再找到机会压顾星的戏，那就更好了。

都说顾星的演技好，王申然不屑的正了正戏服的腰带，他看也不怎么样！

顾星不知道王申然心里转了这许多念头。

但作为一个前世时常投资影视圈，并且暗戳戳看过很多狗血小说的不正经霸总，王申然要搞事的倾向，他还是能估摸着的。

然后，王申然就NG了。

他想压顾星的戏，结果被顾星反压不说，台词还卡壳了。

接连NG五条后，路导就火了。

王申然气量太小，演技原本能撑得起男二的戏，结果碰上顾星就出状况，急死个人！

顾星接过林亭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两口又放回去。

他真的只在第一次的时候，教了教王申然什么才叫压戏。

后面倒没有。

主要是大太阳底下晒着，感觉可不太好。

顾总不会没事找罪受。

纯粹是王申然自乱阵脚了。

王申然被路导骂了个狗血喷头，压着火又上场。

这次发挥倒挺稳定。

只是看眼前穿着长裳的少年文文弱弱，王申然带着现实中的恶意进入了警察的状态。

本该恨恨收手的地方，他狠狠的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