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卡洛琳的过去

“每天母亲都会给我准备最新潮的裙子，我会去各个府邸参加宴会，每一场宴会都大获成功。在舞会上，所有人都邀请我跳舞，他们热切地与我交谈，绅士极了。直到社交季上，我参加第三场宴会，有个名字频繁地出现在我耳边，卡洛琳·爱德礼。”

在罗斯侯爵夫人的述说中，艾斯恍惚看见一个少女走过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走过无数人艳羡的、震惊的目光，来到罗斯侯爵夫人的面前。

“所有见过卡洛琳的人都不会忘记她的风姿。”罗斯侯爵夫人道：“在宴会的角落里，觥筹交错的时候，他们都在谈论她。卡洛琳还没有来到宴会，就成为了所有宴会的中心。”

罗斯侯爵夫人没有告诉艾斯的是，人们多在谈论她与卡洛琳谁更美貌，她们相见时谁会成为那年社交季最大的赢家。

哪怕时隔多年，罗斯侯爵夫人想到这段往事，嘴角依旧挂上了迷人的微笑。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卡洛琳的名字。我很好奇，想见见她，我以为我还要再参加一次、两次或者更多次宴会，才会碰上卡洛琳。然而事实上，就在我听到卡洛琳名字不久后，我就亲眼见到了她。”

罗斯侯爵夫人永远会记得，在宴会开始后，乐队刚刚奏响音乐时，已经关闭的宴会的大门被轰然打开，一个穿着华丽复古的红色长裙的少女出现在大门后，她金色的秀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脸庞边上，她两只手拉着裙摆，但她裙子的下摆还是沾染了零星的泥土，她没有穿鞋，赤着双白皙的小脚走进宴会。

然而，少女的形容再狼狈，也无法掩饰她的美貌。如同精灵误入人世，如同皎月化作人形。

只消一眼，罗斯侯爵夫人就知道，她是卡洛琳。只有这样的少女，才受得起人们的盛誉；只有这样的少女，才会是她一生的对手。

卡洛琳对着宴会上的众人盈盈行礼，“路上，拉车的马的马蹄铁掉了。马儿不肯听话，我只好自己跑过来了。希望还可以参加宴会。”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美丽的小姐，那会是一种罪恶。

当时宴会的主人，一位公爵的继承人像是见到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化身，他的表情如梦似幻，他缓缓地走到卡洛琳的身前，把手伸向她，“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

毫无意外的，公爵的继承人与卡洛琳跳了开场舞。

“很多人以为，两个太过美貌的女人会是天生的死敌，但卡洛琳与我都不这么觉得。”罗斯侯爵夫人道：“我们简直一见如故。从小到大，我都没有遇到过比她更契合的朋友。

其实，卡洛琳与我不同的地方比相同的地方多许多。我从小在家中受尽宠爱，卡洛琳在爱德礼男爵家的待遇只是普通，她甚至不太受重视。她身边只有一个侍从守护，那侍从还要兼职车夫。要不是卡洛琳从小就是个机灵鬼，她可能连个可靠的侍从都没有。

我母亲尽力把我打造成完美的化身，卡洛琳却是被放养长大的。她在帝都近郊庄园的时间都比在爱德礼男爵府的时间多。这不是爱德礼男爵和男爵夫人的错，爱德礼男爵孩子太多了，而爱德礼男爵夫人的精力实在有限。但要不是卡洛琳孩童时的经历造成了她后来的性格，可能许多事都会不同了。”

罗斯侯爵夫人走到会客厅的窗户边上，这里可以看到罗斯侯爵府的花园，那里种满了大片大片的白玫瑰。

罗斯侯爵夫人：“卡洛琳和我很快熟悉了起来。社交季的所有舞会都成为了我们的茶话会，我的母亲宠爱我，并不急着让我出嫁，卡洛琳家里没有人操心她。爱德礼男爵不能说不是个好的父亲，他允许卡洛琳自己挑选丈夫，只要卡洛琳挑选的人有足够的身份。

那年社交季结束，卡洛琳跟我都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求婚。也可以说，那个时候我们感情正好，整日在一起玩，没有人有机会跟我们单独相处，更不用提求婚了。

转变发生在第二年的春天，爱德礼男爵在帝都的府邸太过拥挤，卡洛琳觉得住不宽敞，就想回帝都近郊的庄园住。她还邀请我一起。我自然同意了。

爱德礼男爵的庄园离星月湖不远，春风好的时候，我们会去星月湖踏青。很多年前，星月湖上有座小桥，小桥又高又晃，我不敢走。卡洛琳从小走惯的，她照常上桥去玩，我在岸边等她。”

艾斯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我看着卡洛琳慢慢地走到桥中间。她欢快地往前一跳，还转过身跟我打招呼，然后我亲眼看着连接她脚下木板的绳索断开，她一脚踩空，直接掉进星月湖里。

那个时候，我的侍从都在爱德礼男爵家的庄园上，跟着我们出来的，又是卡洛琳的侍从。

偏偏他不会水。

我亲眼看着卡洛琳在水里挣扎着，看着她慢慢往下沉，却只能在岸上哭泣，毫无办法。”

艾斯感觉心里一紧，即使知道卡洛琳不会有事，他还是忍不住担心。罗斯侯爵夫人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绝望与无助，还是影响到了艾斯，

艾斯问道：“谁救了她？”

因为到很久以后，卡洛琳去巴特索登庄园，她都是不会水的。

在27年前的星月湖，必然有人救了她。

罗斯侯爵夫人只是简单地说了那个人的身份，“一个佣兵。”

罗斯侯爵夫人还记得那个时候，她惊慌失措地跑到卡洛琳、还有救起卡洛琳的佣兵的边上，她看着佣兵帮卡洛琳拍出吞进身体里的水，看着卡洛琳缓缓地睁开眼睛。

卡洛琳眼中的焦距慢慢对准，看向救了她的年轻的佣兵。卡洛琳翡翠般的眼睛再次恢复了神采，就像是静谧的星月湖，美丽又让人沉迷。

彼时，罗斯侯爵夫人还只是个16岁的少女，她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爱情。她不懂得这对年轻的男女在亡界的大门前走过，在第一次彼此对望时，眼中迸发出的光彩意着什么。

这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的，罗斯侯爵夫人道：“他们相爱了。”

“男爵的女儿爱上了佣兵。卡洛琳爱上了佣兵。这两个消息我不知道哪个会引起更大的轰动。”罗斯侯爵夫人道：“那个时候，我很害怕，特别是几个月过去了，他们还完全没有分手的意思。他们甚至越来越要好了。”

“我知道卡洛琳不会喜欢我管这件事的。但我还是去找了他，我让他离开卡洛琳或者向爱德礼男爵提亲。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哪怕时隔多年，罗斯侯爵夫人依旧觉得荒谬极了，“他说，他是要去魔法岛的。卡洛琳不通武技魔法，是不可能在魔法岛生活的。”

这许多年，有许多有天赋的人会前往魔法岛。

传说，魔法岛上有数不清的魔法书、武技书，大陆上近半的魔导士、剑圣都是在魔法岛突破的，但那里的魔法元素异于其它地方，毫无实力的普通人是无法生存在魔法岛的。

当时的罗斯侯爵夫人是疑惑又是气愤的，她不明白还有什么比两个相爱的人相守更重要的事。但是男人的野心，对实力无尽的追求，才是他们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罗斯侯爵夫人道：“如果不是他实力不错，我会让我家族的骑士打断他的腿，把他绑在爱德礼男爵帝都近郊的庄园里。可惜，卡洛琳不这么想。她说爱不是束缚。在他们认识一年后，卡洛琳亲自送他到星月湖，看着他离开。

卡洛琳告诉我。他说他会回来的。

他会在魔法岛找到突破的方法，回来找她。他们会结婚，养两个孩子。如果是男孩，他就教导他武技，如果是女孩，就给她这世上最华美的衣服珠宝，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再给她挑选最出色忠诚的男人做丈夫。

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一个人遇见过卡洛琳，他再遇上的任何人，都会变得平淡无奇的。”

后面的事是幸，亦是不幸。

在星月湖别后八个月，卡洛琳在帝都近郊的庄园里生下一个男孩。直到孩子出生那年的三色堇月，爱德礼男爵来庄园收佣金，才发现这件事。

“爱德礼男爵勃然大怒。

卡洛琳说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爱德礼男爵对她说这么多话。不过卡洛琳完全不在意，在那天清晨，她带着那个孩子一起离开了爱德礼男爵府。

后来，卡洛琳就住到了我这里。我们一起抚养那个孩子，看着他慢慢长大。”这段话，罗斯侯爵夫人说得极是温馨，想来那也是段安逸的岁月。

艾斯不解道：“可是孩子的父亲呢？”

罗斯侯爵夫人道：“他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自然，卡洛琳寄了很多信去魔法岛，但这些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艾斯：“他抛弃了卡洛琳吗？”

罗斯侯爵夫人道：“我不想这样想，但是在当年，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卡洛琳却不然，在她怀孕的那段时间，在她的那些信杳无音讯的时候，她都是很快乐，很幸福的。

能给心爱的人生下孩子，卡洛琳得意极了。

只有我满心惶恐。毫无疑问，带着孩子的未婚女人，哪怕是卡洛琳，也很难再找到好的归宿了。但卡洛琳从未给自己留下退路。”

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卡洛琳没有像许多未婚的小姐那样，把孩子送给别人。

在卡洛琳无所居的时候，她也没有向与她决裂的爱德礼男爵求助。

罗斯侯爵夫人想，如果真的对命运妥协，卡洛琳就不会是卡洛琳了。

“年少的轻狂总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罗斯侯爵夫人道：“在那几年，我遇上了罗斯，他当时还不是帝国的内政大臣，他的哥哥也还没有因病去世。罗斯当时只是个其貌不扬的胖子，险险地通过骑士团的考核，看起来毫无前途，但罗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是抛弃妻子儿女的人。

陪伴卡洛琳的这些年，我早已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嫁给了罗斯，来到了罗斯侯爵府。我不可能带着卡洛琳一起来，孩子的秘密被我们保存地很好，爱德礼家族也没有泄露出去，我想要保住卡洛琳的名声。恰好，我早年的手帕交回到了帝都，我带卡洛琳去了她那里。”

“玫瑰城堡，玛丽公主。”艾斯道。

“是的。”罗斯侯爵夫人道。

那个时候，才是玫瑰城堡最放浪、最纸醉金迷的时候。

玫瑰城堡改变了卡洛琳。

卡洛琳之后，玫瑰城堡也再无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