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个铁罐

电视上穿着西装的男人从容不迫地面对着来自各大媒体的摄影机。

他熟悉镜头，知道怎么做能将原本就足够耀眼的魅力最大化，那双好看的暖棕色的眼睛因为自信而闪闪发亮。

他用最平常的声音说着最狂妄的话——

“我一个人就能守护世界。”

“酷！”

皇后区居民公寓的客厅里，靠在浴室门框上一边刷牙一边看着电视的青年在听到那句话以后，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结果就是嘴里的白沫一下喷到了沙发上。

那是他婶婶两天前才新买的沙发，青年倒吸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抽纸在沙发上胡乱擦了一通。厨房在这时传来他婶婶的声音：“彼得，过来拿早餐，抓紧时间，你还得赶在九点半之前去学校报道。”

青年跑回浴室吐掉嘴里的泡沫：“知道了梅姨！”

他丢掉手上擦沙发的纸巾，用最快的速度洗完脸换完衣服，背上书包后叼着他婶婶给他烤好的面包，出门之前又看了电视一眼。

电视画面里，后续赶到的神盾局特工们带来了联合国防的特赦令，面对上首哑口无言面色铁青的参议员，结束完了短暂即兴演讲的钢铁侠重新戴上了他那副淡红色的眼镜，冲着追逐他的镜头打了两个响指，撩开西装下摆直接从被告席走了出来，然后在经过瓦坎达国王身边时友好地伸出手跟对方交握了一下。

厨房：“彼得！”

彼得：“我马上就走！”

他关掉电视，匆匆出了门。

皇后区的热闹从清晨开始。

周围都是赶着上班或者上学的人，彼得脚步轻快，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那句话，这让他在经过路口那家熟悉的便利店时克制不住兴奋地跳起来拍了一下便利店挂在头顶的圆形招牌。

便利店老板探出了头：“彼得！你又要迟到了！”

彼得：“才没有！”

便利店老板：“别再走那条小巷了，那边昨天才发生了一起抢劫案。”

彼得一头扎进小巷：“我知道！”

便利店边上的小巷因为正好靠近车站，是通向布鲁克林大桥的交通要道，又刚好是皇后区的监控死角，经常会发生一些抢劫斗殴的案件，本地人一般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选择绕道。

但彼得不会，尤其在听见那句“我一个人就能守护世界和平”后就更不会了。

他不怕那些，他昨天刚在这里解决了一个持刀匪徒，他虽然做不到一个人守护世界和平，但对付那些抢劫犯还是绰绰有余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维护一下小区治安，这也是超级英雄存在的价值——尽管现在他还没得到什么超级英雄的认证。

彼得这么想着，在拐进那条小巷以后。

跟小巷深处，身高超过三米，浑身闪着电光，刚好拧断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脖子并把他丢到小巷角落的激光人碰了个正着。

“……嘿。”彼得帕克看着逐渐逼近他的激光人，一边在心里骂了一句他那失灵时不灵的蜘蛛感应，一边慢慢后退，“你穿的真像个八十年代的激光秀坏蛋，抱歉，我是说。”

背着书包的高中生露出一个假笑：“早、早上好？”

激光秀坏蛋双手变成两条闪着电光的鞭索，咧开嘴笑了笑，声音就像夹杂了几万伏特的电流。

“早上好。”

“皇后区。”

唐尼从军事法庭会议现场回到复仇者联盟大厦的时候，有关他被第二次告上军事法庭的新闻用最快的时间再次屠版了纽约各大新闻报纸头条。

“纽约首富托尼斯塔克的第二次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会议在上午九点正式结束，由于斯塔克的提前离席，他又一次打破了军事法庭最短庭审时间的记录，而遗憾的是，这次会议最后仍是宣告托尼斯塔克无罪。我们不清楚那是面对纽约首富，著名军火贩子的妥协还是政府的不作为，我们只需要知道一点，就是我们的安全仍然存在潜在威胁。聚焦纽约为您报道。”

“我们不能否认钢铁侠确实为我们做过一些有价值的事情，比如他半个月前击退的那群永恒族叛军，阻止了手合会和AIM对曼哈顿的入侵，以及一直以来跟九头蛇的对抗，但是，这些并不能掩盖他酗酒、使用暴力、在公共场合面对全球媒体发表不当言论甚至砸烂了神盾局这些事实。”

“在钢铁侠问世的那段时间他曾被评选为最能影响青少年的十大杰出人物之一，但是从他这一个月的所作所为看来，托尼斯塔克并不能给我们的青少年带一个好头。”

大概是听到了斯塔克工业专机停在联盟大厦楼顶的动静，班纳博士暂时结束了他手上的研究来到联盟大厅，他看到唐尼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新闻，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别听他们的，这些都是资本控制后的媒体报道，如果你有经常关注这几个台的新闻的话，上次他们刚发表过浩克需要被关进孤岛监狱由政府参与监管的言论。”

布鲁斯班纳说着换了个新闻台，上面是今天的军事会议现场重播。

睿智的博士声音都一如既往的温和：“我看了你早上的会议直播，这大概是你所有出乎意料的举动中最令人惊喜的一次。”

刚在军事法庭上发泄了一通的唐尼显然心情不错，他暂时抛开了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困扰着他的，对于目前情况的烦恼，看着荧幕上他面对媒体镜头退场的那一幕：“大概吧，其实我觉得我可以等镜头推近一点再转身，或者干脆让他们调一下反方向的焦距。”他面向博士摊开手，“人体滑轨的希区柯克式变焦，那一定比现在酷一百倍。”

布鲁斯班纳：“我指的是你这次好歹没有绑架参议员，或者干脆砸烂议会现场。”

唐尼表情一顿，露出一个假笑。

显然，博士的一句话把他从面对镜头的兴奋里重新拉回了现实，就是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他根本不熟悉的陌生世界和跟电影里完全不一样的托尼斯塔克。

真正意义上的完全不一样，他昨晚为了应付今天的军事法庭研究了一晚上的“钢铁侠编年史”，成果就是他连续不间断地看了托尼斯塔克的负面新闻整整八个小时。

甚至还没看完。

包括之前绑架议员，在没有取得政府许可的情况下私自征用哈德逊河口的三角化工厂，数次威胁政府高官，无视军方禁令单枪匹马闯进交战区，而撇开这些不谈，剩下的的则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内容，比如又轰烂了哪栋楼，又因为鲁莽造成了哪片群众的恐慌，又制造出了哪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使周边国家感受到威胁。

在成为钢铁侠后依旧是个被人诟病的军火贩子，似乎后来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性格也变得越来越糟糕。

这跟唐尼曾经扮演过的钢铁侠大相径庭。

而其中最费解的一件事情是。

——托尼斯塔克为什么要掏自己的钱请那些跟他作对的议员公费去加州海滩度假？住的还是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不是。

其中最费解的是那些被塞到他脑子里的知识，他对那些钢铁盔甲条件反射一样的操作熟练度以及他说不出任何有关“我不是钢铁侠本人”的话——这点是他昨天晚上就发现的。

没人知道唐尼昨天的脑子到底有多乱，他在托尼斯塔克铺天盖地几乎要把他淹没的负面新闻里甚至像应激一样地产生了把一切真像脱口而出的反应，但是在那之前。

在他思考措辞的时候，他发现他说不出任何有关于“我不是钢铁侠”、“我是小罗伯特唐尼”之类所有有可能暴露他真实身份的话，因为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的身体就会本能地做出反应，让他保持沉默。

或者他硬要把这句话说出来，这些话就会在他开口以后变成“我不是猪皮”、“我是土豚”。

非常莫名其妙，又极其不合常理。

……他当然不可能是猪皮或者土豚。

所以是谁都好，哪个人能出来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除了端正他的演员态度，唐尼根本毫无头绪。

“队长他们已经在西伯利亚跟九头蛇交战了，巴顿说那里至少关押了三千名变种人，而且我曾经在西伯利亚工作过，那里的地底冰川是一层天然的保护屏障，想要突破那里并不轻松。”坐在对面的班纳博士把对话拉到了正题上，“在这个时候暴露出分部的位置，就怕红骷髅还有别的计划，如果神盾局还有其他的九头蛇卧底……”

博士表情严肃：“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被下放的消息。”

唐尼捏了捏有些头疼的眉心，不再思考那些光靠脑子基本想不出答案的问题：“被下放的钢铁侠和变不了身的绿巨人，听起来确实挺糟糕的。”

班纳博士叹了一口气：“神盾局的做法太激进了，他们投入了大量战机去西伯利亚支援队长，包括他们的神盾局航母。”

原本的一场救援行动因为神盾局的插手变成了对九头蛇本部的进攻，尼克弗瑞似乎真的打算一举端掉九头蛇的分部，那个斯特拉克的老巢。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就算九头蛇没有其他的阴谋论，在复仇者和神盾局倾巢而出对付他们的百年死敌的情况下，对于那些盘踞纽约州的其他势力来说。

曼哈顿现在看起来一定像一块巨大的，无人守卫的蛋糕。

唯一令人欣慰一点的大概就是尼克弗瑞作为这方面的老手，把这次行动谎称为一次神盾局的军事演习，也压下了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媒体，现在所有纽约市民大概都以为复仇者们还好好地呆在复仇者联盟大厦。

没人知道大厦里现在其实空得只剩下两个留守儿童。

留守儿童唐尼：“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吃早餐。”

布鲁斯班纳没能从刚才的话题里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我帮你买了，挂在你房间的门把上，我以为你今天出发之前会看到。”

显然唐尼没看到，因为他昨天光是看托尼斯塔克的负面新闻合集就看到趴在桌上睡着，根本连回房间的机会也没有。

博士说完以后似乎是在解释他的这个行为，他推了一下眼镜：“只是用来还你昨天的晚餐。”

唐尼挑了挑眉。

人情复仇者，best复仇者。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臂：“您太贴心了，博士。”

班纳博士看着唐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或许你应该再去做个检查，那个九头蛇的武器可能真的对你造成了一些影响，我想里面应该多少有一点负片射线的原因。”

唐尼破罐破摔道：“没事，不用放在心上博士，只是老年痴呆而已，我一个人就能应付。”他顺手拿起咖啡桌上的果汁，“起码去工作间的路我还是记得的。”

说完以后，他抬脚往工作间的方向走。

布鲁斯班纳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也打算回他的研究室。

电视上在这时突然插播了一条新闻。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五分钟前激光人突然出现在皇后区，目前布鲁克林大桥已经被紧急封锁，请靠近布鲁克林大桥附近的皇后区居民配合神盾局特工以及联防部队迅速撤离，其他纽约市民也请不要靠近事故现场。新闻再播送一遍——”

唐尼和班纳博士同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荧幕。

新闻画面里，靠近车站的便利店冒出爆炸的火光，滚滚黑烟伴随着刺耳的尖叫，爆炸范围内所有玻璃都被震碎，巨大的广告牌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广告牌尾部断裂的电线冒出莹蓝色的电光，然后迅速积聚，拔高，眨眼间变成身高超过三米，全身都带着电流的庞然大物。

随后赶到的神盾局特工和联防部队与激光人展开搏斗，然而因为光子技术的不成熟，他们拿这个坏蛋毫无办法。

在又一次用高射火炮把激光人打成碎片，而那些碎片在停顿过后迅速汇聚，再次复原成激光人本来的样子以后。

“你应该还记得。”班纳博士看着唐尼，忽然说了一句，“下放期间，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征得联盟的同意。”

唐尼皱了皱眉，他看着新闻画面里尖叫着四处逃窜的纽约市民，没有说话。

又是一发冲着天空的高射火炮，激光人被再次打散，但谁都知道，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十几秒的停顿过后，那些被打散的电光再次汇聚。这一次，他在慌乱的人群里找到了他的目标。

激光人发出大笑，由能量体组成的手臂瞬间延长，抓住了一个秃头证监会要员的脖子，把他直接提了起来。

神盾局想故技重施，然而在火炮发射之前，一道电索打在他们的装甲车上，整辆装甲车侧翻过去，在特工们跳出车厢的一瞬间就炸成了一朵烟花。

没人知道这群特工们现在有多头痛。

这就是托尼斯塔克光子计划强大的地方。

是的，激光人帕克斯·阿瑟，前斯塔克企业科学部门员工，因为窃取了托尼斯塔克的光子技术而被他送进了神盾局的监狱。这也意味着。

除了掌握了光子技术的钢铁侠，似乎没什么人能真正地解决掉这个能把身体化成无实质电流的激光人。

然后，下一刻。

为了新闻奋斗在前线的战地记者的摄影机里，传来了一阵年轻的，清亮的，充满活力的声音。

“嘿，你就非得挑周末的时间出来捣乱吗？我是说，拜托了，体谅一下那些可怜的学生吧，今天明明是开学报道的时间！”

银色的蛛丝缠在一名闪躲不及的神盾局特工身上把他往后一拉，避免了特工被爆炸装甲车飞射出来的车门砸成肉泥的命运。

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新闻画面里。

记者立刻拉进镜头，给了那个身影一个特写。

粗糙劣质的红色紧身上衣和红蓝相间的紧身长裤，两片不知道从哪里剪下来缝在上衣上的蓝色长袖，一个由两片兜帽拼成的头罩，以及戴在头罩上的，一般只有游泳才用得上的黑色护目镜。

……丑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