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结局

妖市作为妖界三年一度的盛宴，一开就是一年,虽然每次地点都不尽相同,主题也不尽相同,但内核都是一样的——创收（划掉），都是以姻缘树为核心,灵通大道为主干,搭建出的一个可移动可改变的小空间。

今年的妖市定在昆仑山,昆仑山终年白雪皑皑,草木稀少，为了使这次的主题不至于乏善可陈,白泽将地点定在天池池底，水面既是屏障又是连接点,隔着温暖的湖和寒冷的山。

昆仑山上长期居住的妖怪少,宋星子和一干小伙伴没少去给白泽帮忙，纪如月也跟着凑热闹,两人忙上忙下，不知道忙些什么，妖市就开张了。

为表谢意，白泽特地送来她们两张通行卡，在妖市里不仅畅通无阻,买东西还能打折,宋星子表示十分满意：她和纪如月还没有正式约会过呢，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啊！妖市又热闹又新奇，对一个人类来说,是很有意思的去处。

流动的水汇聚成一扇门，透明的门外是仿佛伸手可触的太阳和飞翔的神龙，偶尔有巨大大的艳丽的尾羽划过，伴随着清丽的鸣声，在水门内降落；还有无人抬却能飞行的轿子，金马拉车的马车……

水门内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各种热闹的声音萦绕在耳边，长而宽的青石街道两侧是各式各样的店铺，青石砖上行走着形貌各异的妖怪，大多数都是带着本体的特征，或顶枝花，或长着翅膀，或青面獠牙，体型庞大……只有少数纯血的妖怪才能比较完美的化成人形，是以宋星子和纪如月两人走在大街上，引起了不少的注视。

看不见的水幕外游荡着形态各异的鱼，其中天池自产的银色无骨小鱼时不时用鱼唇轻撞水幕，带起一圈圈的透明涟漪，还有不知哪里飘来的透明水母，迎着阳光向上游去，金色的光将它整个照亮，有一种似梦非梦的美感。

宋星子倒是不介意陌生妖怪的打量注视，她兴致勃勃地挽着纪如月的胳膊，一手指着鱼和妖怪，对她说：“纪纪，纪纪，快看这个，你没见过吧？这是银鱼，它身上就一条脊柱，是银子做得，但是肉质鲜嫩，特别好吃！”

“嗯，”纪如月攥着宋星子的衣袖，将人抓牢，淡淡地应声。

两人一个兴奋异常，一个见怪不怪，不过兴奋的确是熟客，淡然的呢，倒是真的从未见过这些。

“还有金乌鸟，他有三只脚，但是平时站立的时候总有一只是缩起来的，可奇怪了。他还会喷火，有人说他跟栖梧山的凤凰是近亲，不过我瞧着不太像。”

宋星子扯住纪如月往天上看，巨大的，萦绕着火光的猛禽从极近的太阳旁一头扎进水幕，落到宋星子面前，化身成一个红发金眸的女子，眉眼凌厉，“哎，这不是小松子吗？在背后议论我和老秃毛做甚？涂九悠来没？”

被当场抓包，宋星子卷着头发，讪讪地打招呼：“金乌姐姐好，九姐姐她和梦貊哥哥在帮白爷爷视察工作，不在这里。”

“行吧，”金乌鸟双手插兜，晃头晃脑将纪如月打量个遍，纪如月面色平静，大方地任她打量，随后金乌的金眸眯起，转头对宋星子说：“你小媳妇挺好看的，好好珍惜。”

宋星子将纪如月拉到身后，“哈哈，是哒。”

“游街的杂耍要来了，可以带你小媳妇去看看，”金乌食指勾起，在宋星子脑门上轻轻弹一下，“护得这么严实做什么？我对你媳妇没兴趣。”

宋星子：“呵呵，金乌姐姐快去找九姐姐吧，我会带着纪纪玩的！”

你说得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纪如月两胳膊搭在宋星子肩上，将她整个环抱住，目光不卑不亢地迎上金乌，金乌恍惚两秒，却扬起一抹笑容，对两个小家伙说：“你们还挺配的，好好过。我先找涂九悠去。”

话音刚落，浑身包裹着烈焰的金乌就冲向天际，化作一道流光，往正东方的办事处去了。

“总算走了，”宋星子长出口气，偏头和纪如月说话，脸颊擦过对方光洁的下颚线，宋星子摸着脸说，“纪纪我们去热闹的地方玩，雍戏和洋场杂耍都可有意思了。”

“嗯，”纪如月松开胳膊，改为牵着宋星子，“听你的。”

她对不重要的人或事，向来不会倾注太多心思，既然对宋星子没有威胁，那管她喜欢谁做甚？

纪如月低眸，目光落在两人自然而然变成十指交握的手上，炽热贪欲滚滚。

“纪纪，你看店铺上的灯笼，那是会发光的小妖怪，它们生存能力弱，寿命也短得不像妖精。所以都是和店家搭档，换取口粮，”宋星子牵着纪如月挤在妖群中，看到有意思的都要同纪如月介绍一番。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也曾经这么做过，她的纪纪，对万丈红尘都不感兴趣，她只好拉着她，把自己喜欢的，感到新奇的，觉得有意思的都介绍给她，最好在拉着她的月亮体验一番。

“呸！”

一张长着鼓胀血管和青面獠牙的人脸从灯笼里露出来，对着宋星子啐了一口唾沫，凭空生出的细枝做手扯着眼角，在鬼脸上在做个鬼脸。

宋星子吓得呀了一声，转头抱住纪如月，后忽觉不妥，趴在纪如月身上厉声恶气地教训灯笼草，“你干嘛出来吓我家纪纪！讨厌鬼！”

“哼哼哼！”灯笼草不会说话，气恼地哼气。

宋星子对它做个鬼脸，又吓它玩：“店主出来啦，要扣你钱！”

纪如月抱着宋星子，安静地听宋星子说话，她初见形态各异的妖精时，是有些不适应，但远称不上害怕，后来在青丘呆久了，听山精野怪说宋星子的小时候的趣事，不仅不害怕，瞧着还有几分可爱。

不过，她着实没想到，宋星子的胆子竟然，这么小。

真可爱。

纪如月面上浮上浅淡的微笑，很快又隐下去。

快点想起来吧，星星。再拖着，我……

宋星子犹然不觉，过足了嘴瘾后还赖在纪如月怀里不下来，指着旁边摊上色彩鲜艳，图案奇特的面具在纪如月耳边吹气：“嘿嘿，纪纪，入乡随俗，我们也来戴面具吧。”

宋星子看中一对胖娃娃的面具，面具挂得有些远，她隔着纪如月不好够，只好嘟囔着从纪如月身上下来，“诶，老板，我要那一对胖娃娃的面具，给我拿一下呗。”

纪如月跟着她移动，寸步不离，垫脚取下白面粉霞，额间点着红志的一对胖娃娃面具，将憨笑着女孩儿面具放到宋星子面前：“嗯，这个挺适合你的。”

宋星子眼馋地瞅着纪如月手里的金童面具：“不要啦，好憨的，一点也不像我！”

纪如月双手环过宋星子的头，纤细的手指捏住细绳，灵巧地穿过宋星子细软的黑发，在脑后系了个蝴蝶结，“很可爱。”

两人发丝纠缠处，纪如月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肩，而磁性的女声则慢悠悠爬进耳蜗，让宋星子心里痒得发烫，她揉揉通红的耳尖：“哼哼，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上。”

纪如月退开，干净红润的指尖按住下唇，目光晦涩难辨，涌动着炙热的渴望。

“要吃些什么吗？”纪如月为自己带上金童面具，牵着宋星子的手走在店铺的竹顶走廊下。

“不要啦，耍戏的来了！你快看！”宋星子指着身穿红色薄纱的人鱼，另一只手握紧纪如月的手，兴致勃勃，“今年请得是东海的人鱼打头阵，人鱼都长得可好看了！她们的声音比灵界的仙乐还好听，等一下走到朱雀大街的中央就要唱歌了，我们快跟上。”

“好，”纪如月任宋星子牵着，跟着拥挤的妖族往前走。

身边吵吵嚷嚷，纪如月只在意宋星子一人，也不觉得吵耳，只是宋星子一直感慨堪比仙乐的人鱼歌唱她听得不太清晰，只觉得比起牵着她的宋星子嘤咛动.情的啜泣，真身万万分之一也不如。

……

“纪纪纪纪！好听吗？是不是超有感觉！”

宋星子晃着憨头憨脑的面具，扯着纪如月往西去。

纪如月应和：“挺好听。”

纪纪好乖啊！

宋星子抱住纪如月的胳膊大笑起来，乐不可支：“纪纪，你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

纪如月不假思索：“去哪都可以。”

宋星子心里像被泡在蜜罐子里，她打趣道：“那我要是把你骗去卖掉呢？鲜嫩的人类小媳妇可是有很多大妖怪喜欢！”

纪如月笃定地回应：“你舍不得！”

“就是舍不得嘛！”宋星子撒娇，藏在憨气十足的面具下的小脸红得像霜降后的柿子，她喘着气，“那，那我要带你去看我的红绸子。”

纪如月莞尔一笑：“好啊。”

两人一路笑着往妖市最西角的姻缘树走去，姻缘树是妖市小空间的核心，传说这是灵界月老府邸的神树，在灵界陷落后落到妖界，孟修将其和灵通大道融合，作为妖市的核心。

自从姻缘树在妖界扎根以来，它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小情侣许愿定情的圣地，一颗老树上挂满了妖精们的红绸，等着有缘人到时来摘取。

宋星子小时候喜欢看话本，沉迷才子佳人，快意江湖，早早地就生出对爱情的憧憬，因而她的红绸挂得格外早，距今约莫有两三百年的年头。

当时挂上去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和一个大英雄或者小书生在一起，会像话本里写得，妖界里传唱的故事一样，郎情妾意，最好生一堆小崽崽。但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女性人类，还真就为她神魂颠倒，非卿不可。

宋星子踩着红叶，顺风飞上树梢，一眼就找到自己系得歪歪扭扭的红绸，垂着的一端，水墨写着“青丘宋星子”。宋星子挑起红绸尾端，从上往下望去，纪如月听她的话，在妖群外侧，站在原地等她。

其实星星爱上月亮更好啊，我们女才女貌，情投意合，自然是天生一对，连姻缘树都会忍不住祝福星星和月亮的。

宋星子秋水眸中溢出温柔笑意，犹如水波慢慢荡漾，她解下红绸，在另一端工整地写下“青丘纪如月”五个字，而后握着红绸，踩着红叶缓缓飞下，立在平地。

她身边有很多小情侣在互表心意，将有着月老红线功能的红绸各系一端，定下婚约盟誓。

宋星子攥着她和纪如月的红绸，穿过熙熙攘攘的妖群，在光怪陆离的景象中奔向她的月亮。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在横店夜市暗自许下的心愿，她曾在巴黎舞会上戴过的面具，在零散的记忆中，一张细密的网在脑海里织起，勾勒出她和她的月亮如何相识相知，如何相爱，如何分离……

纪如月带着金童子面具，一个人站在最外侧，旁边都是拥挤的妖怪，唯独她所在的地方空出一小片空地，她静静站着，在飞奔而来的宋星子眼中就是最美的风景。

“纪纪！”

宋星子喊道，扑倒纪如月怀里，纪如月往后一晃，又稳稳站住，抱着她，轻声问：“怎么了？这么开心？”

宋星子不答话，她想起来傲娇又担心的纪如月气急败坏的一肘子，秋水眸里泛起温柔宠溺的笑意，将写有自己名字的一端系在纪如月手腕上，而写着纪如月名字的一端交给纪如月，对她伸出手。

“这是我们妖族的红线，像月老的红线一样，系上，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宋星子仰头望向纪如月，隔着两层面具窥测爱人的心声。

纪如月一言不发，抓着红绸，珍而重之地在宋星子白得透亮的手腕上系上同样的结，仿佛魔法一般，红绸自动消失不见。

“你想起来了？”纪如月问。

宋星子不答，将自己的面具往头上一掀，解下纪如月的面具，挂在食指上，踮起脚尖，对上渴望已久的红唇，发狠地吻上去。

少女清甜的暖香和女人冷冽的雪松香混合在一起，交缠渐深。宋星子有些昏昏欲醉，她模模糊糊想：契合之美在于厌世者热爱，懒惰者奋起。我与纪纪，确实是天作之合。

“接吻，要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