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主动坦白

纪如月接过手机，以两倍速的播放速度,快进着看完了视频,看前面她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到英语和呆滞的那一段的时候，纪如月的表情逐渐凝固。

看完后,纪如月拧着眉,又将视频倒回去,以正常的速度播放,聚精会神的观察宋星子的表情。

不对劲。这个节目宋星子以前也上过，不过是在电视剧开拍之前,她还演唱了这首英文歌，立稳了清纯学霸人设,这也是赵余同意她走后门的因素之一。但为什么视频里的她好像根本不懂这些,甚至没有听懂两个主持人的话？

纪如月抬头，目光如炬,“这是你们的剧本安排吗？宋星子受伤之前的那一段戏。”

林殊温声解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不是，台本是之前就排好的，很早就发给星子,本来是要先彩排的,但是星子一直粘着你，又是准备开年播的特制节目，就提到今天了。先前我问她有没有问题？她说已经背下台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包括意外也是……”

其实他自己也感觉很疑惑，虽然说是特别节目，但是放到大年三十拍摄，怎么想都不太正常？而且，宋星子虽然嘴上说着准备好了一切，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围着小纪总打转，台本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吧。

林殊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大年三十，我为什么不回好莱坞陪媳妇呢？为什么要带宋星子来参加这个节目呢？我当时的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白娘子水漫了？

林殊当然不知道自己处在一个毫无逻辑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世界中，一切都围绕着男女主角虐身又虐心的爱情线服务，只要剧情能够进展下去，主角身边的一切都是工具。

林殊继续说：“星子前面发挥的也很稳定，意外来的也非常突然。”

纪如月抓住重点，眉头蹙得更深，“你是说宋星子没有背台本，也没有彩排，就直接上场了，所以她的反应都是随机的，临场反应？”

林殊不明所以，点头称是。

“好，我知道了，林叔辛苦了。”

纪如月将视频的速度调成0.5倍速，仔细观察宋星子的反应：天真懵懂，不似作假，她，确实是听不懂英语，也不会说英语！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不会说英语呢？她之前不是会背法律条文吗？为什么现在反而不会她所擅长的东西了？

一个可怕的猜测闪过心头，纪如月下意识地把它否定，将那一段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表情越来越冷。

林殊都察觉到不对劲，温声问她，“小纪总不用担心，如果是人为，幕后黑手我一定不会放过，公关团队也会把控好舆论。”

纪如月把手机还给林殊，“谢谢林叔，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一个人能行吗？”

“张源被我叫过来了，还有保镖，宋星子的助理不是也在吗？一大堆人呢。一路忙过来，你也辛苦了，”见林殊不为所动，纪如月又补上一句，“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儿。”

林殊总算松了口，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温声说，“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俩小年轻了，有事情小纪总就叫李玉他们做，这是双人病房，隔帘后面还有一张床，要是累了，你也先休息一会儿。”

“好，谢谢林叔。”

目送着人出去，纪如月又将视线转向沉睡着的宋星子身上：一向挂着温婉笑意的秋水眸闭着，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粉唇抿着，好像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你到底是谁呢？”纪如月叹了口气，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宋星子苍白而美丽的脸，“你真的是女主吗？”

其实从一开始，你身上就显示出很多不对劲，我想要的变化早就已经发生了，只是我从来都不敢相信，不敢确认。

一向清纯懦弱的女主，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强吻我？又怎么会打伤男主，如此强势地反驳包养合约？还有你好到不正常的厨艺和偶尔展现出来的莽撞生涩。

一个愿意为了父亲放弃学业，接受包养合同，委曲求全，不惜底线的孝女，怎么可能会粘着我这么久？以至于两个月来，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宋学林呢？甚至都没有在我面前表达过对卧病在床的父亲的关心。

包括选择剧本的时候，你甚至都没有考虑过木瑜，一眼就相中了房苗。所以，墙头上大笑的你，饰演房苗时的你，才是真的你吗？这些变化都是你带来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纪如月思绪纷杂，犹如一团被猫扯乱的毛线团，东边冒出来一个头，西边冒出来一个头，可是就是捋不成一条线。

“你怎么还不醒过来？”纪如月收回手，静默地坐在床边，无声的观察着宋星子沉睡的容颜。

而扰乱纪如月思绪的小松鼠，此时正陷在一场噩梦，或者说一场幻境中。

四下里都是无尽的黑，又于无尽的黑中生出许多只手来，伴随着一句句诛心的恶毒的言语，张牙舞爪，朝宋星子腿上，身上用力扒拉，誓要将她一同拉入这无边的黑暗。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宋星子害怕地挣扎，使出自己学过的法术，“我有三昧真火，把你们都烧成灰！”

她本来不抱什么希望，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着，可话音刚落，无边无际的黑色空间里就升腾起滔天火焰，一股脑将黑暗里的手和声音烧得干干净净。

尘埃落定不过两三秒，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中就只剩下无声的世界。

“这里是哪里？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突然又有灵力了？”宋星子惊魂未定的在无边无际的黑色空间里四处走着，为了分散自己对未知的黑暗的恐惧，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有人吗？我这是在哪啊？纪纪？狐狸姐姐？牛叔叔？梦貘哥哥？”

宋星子将在意的人，全都叫过一遍，却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甚至开始想念山里那个鬼机灵的讨人厌的人参精，还有那个只会哭的小百合，包括碎嘴的狗尾巴草，现在想想，都那么可爱。

“人参娃娃，小百合，狗尾巴草，我错了，我回去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们了！只要你们现在能陪我说说话。有人吗？这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宋星子一边自言自语，一面四处探索，她甚至都要觉得自己可能要饿死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小松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突然，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本黑暗无垠的世界也随之亮起来，就像有人突然点亮了开关。

一个温柔俊朗，身着水色衣衫的年轻人站在宋星子十米远处，正温和地看着她。

“梦貘哥哥！”宋星子开心又惊讶，一路小跑到他身边，“梦貘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啊？狐狸姐姐呢？她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我是可以回青丘了吗？我跟你说，梦貘哥哥，我刚下人间就穿越到话本里了，现在都还没有回青丘，当然也没有在人间。”

说到后面，她沮丧地耷拉起脑袋，一副等待人安慰的模样。

“小松子，你的问题太多了，梦貘哥哥不知道该先从哪一个说起。”

宋星子乖巧地站在梦貘面前，“那梦貘哥哥想说什么就说，小松子好好听着。”

在亲近的、兄长一样的梦貘面前，宋星子既不用伪装，也没有面对同龄人的暴脾气，温柔乖巧的像个小妹妹。

梦貘微笑着，抬手拍拍宋星子的头，手落到宋星子头上，她却没有半点感觉，她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梦貘没有实体，更像是一个虚影。

宋星子并不担心，只是有些好奇地问，“梦貘哥哥，你怎么没有实体呀？你这是在我的梦里吗？”

梦貘能入梦，造梦，以幻影进出旁人的梦境并不稀奇，他甚至还有这些办法帮青丘的小动物们治病呢。

“这不是你自己的梦，别的我也不能多说了，这涉及到考核规则，”梦貘的声音很温和，不疾不徐地往下说，“你能来到这里肯定是因为遇到了危险，产生了想要逃避，想要离开的想法，是吗？”

“嗯嗯，梦貘哥哥说的对，”宋星子苦着脸解释原因，“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能够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他们都讨厌我，骂我，攻击我，这个世界真的好可怕，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别怕，小松子，”梦貘温柔地抚摸宋星子的头，温和地安抚受惊的小松鼠，“我是为了怕你遇到危险，才预留了一个幻影在这，所以能出现的时间不长，有些话也现在也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它们非常重要！”

“嗯嗯，梦貘哥哥你说一遍，小松子就能背下来！”

“无论发生什么，你要明白：这个世界并不能够束缚你，更无法伤害你，它的规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导向，真正的选择权利在你的手中。你必须要不断的去选择，你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当你的选择足够多，你的变化足够多，你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我记下了，可是我不太明白？”宋星子扯住梦貘的衣袖，抬头望他，圆杏眼里满是疑惑，“梦貘哥哥，我要做什么选择呀？都没有人给我出题目让我选择，那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不用担心，小松子，你一直在选择啊。你已经做过很多选择了，不信松子醒过来试一试你的灵力？”

“梦貘哥哥，我还有话要问。”

“时间来不及了，小松子，你该醒了，我和大家都在青丘等你回来。”

梦貘对宋星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话音刚落，他透明的身影就散成一篇细碎浮光，消散在空气中。

宋星子尖叫出声，“梦貘哥哥——”

“你醒了？”

只听到一声模糊的呓语，纪如月就看到自己一直观察着的对象睁开了双眼，迷茫而哀伤地望着自己。

“喝杯水吗？”纪如月拿起旁边的一次性茶杯和玻璃壶，给人倒了一杯热水，又把宋星子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在宋星子昏睡的这一段时间，纪如月想了很多种开场，她是应该厉声质问，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把人绑起来逼问……

可看到对方迷茫又哀伤，如同刚出壳的幼鸟一样的眼神，纪如月下意识地将满腹疑团压下，先问好，再照料病人。

“纪纪？”宋星子见到纪如月心底的委屈就抑制不住，瞬间就泪眼汪汪，哽咽着叫她。

“我在，”纪如月将纸杯递给宋星子，她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才不会吓到眼前怯生生的小孩儿。

对，自从知道现在的宋星子不是原女主，轮回无数次，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大了的纪如月自动将又奶又乖的外来者当成一个小孩儿。

“纪纪，”宋星子接过纸杯，小口喝着水，依恋十足地喊着纪如月的名字，“纪纪。”

她现在很惶恐、害怕，无助而且委屈。

突然能听到人心底的恶意，被铺天盖地的直观的恶意吓到，昏迷过去后又遇到非常重要的家人，宋星子隐藏心底许久的，穿越到陌生世界，远离家人的恐惧和慌乱被一同勾起，她就像溺水的人，只想紧紧抱紧身旁唯一的浮木。

纪如月平静地望着她，“怎么了？”

纪如月的脑里现在也是一团乱麻，虽然认为外来者是一个没有危险的小孩儿，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对方，毕竟这个变化，对她一成不变的人生来说，不亚于是火车脱轨，水库开闸，猛兽失控。

“纪纪，我，”宋星子顿了一下，神情严肃，像是在做什么天大的决定，“我刚才梦见我的家人了。”

“你想去看望宋学林？我可以帮你请假。”

“不是，”宋星子摇头，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用内视法观察自己的身体。

竟然真的恢复了一部分，虽然内丹变成灰白色了，但是好歹回来了。

灵力回归，犹如武器傍身，宋星子的不安和惶恐稍微减退了些，她暗自动用灵力将闪烁着红点的摄像头电路切断，认真地对纪如月说，“我梦见我哥哥了。”

哥哥？女主哪里来的哥哥？她是要对我坦白吗？为什么这么突然？

纪如月正想办法试探外来者的身份，却被对方直接明示，不亚于一拳打在棉花上，除了浅浅的无力感，她还感到惊讶：她竟然这么直接坦诚。

“你有哥哥吗？”

“纪纪，我悄悄和你说，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纪纪是我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了，我想告诉你。”

梦貊哥哥说我要做选择，这算选择吗？可是与其一直伪装，痛苦地扮演女主，整天提心吊胆，害怕身份暴露，不如选择告诉一个信任的人。这样的话，我不仅不用担惊受怕，还能防止纪纪发现后讨厌我。

被一连串事情怼上，一直担心自己会暴露的宋星子终于选择说出真相，但她仍然谨记妖怪守则，不准备说出自己是小妖精的事情。

“怎么了？”

“我是穿越过来的人！”

虽然已经知道她是外来者，纪如月仍然选择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顺着她，“穿越？你不是宋星子？”

“不是，”宋星子严肃点头，攥紧纪如月的衣服，“我本来也叫宋星子，但不是宋学林的女儿，也不是明星，我本来就是住在又小又破的出租屋里，为了梦想努力奋斗的普通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熬夜熬着就穿越过来了，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一天！”

纪如月没有说话，她在思考宋星子说的内容的真假。

“纪纪，你不能理解吗？这就像，就像咱们演的电视一样，房苗啊，她死掉以后穿越成宰相府里的房苗了。”

“我知道了，”纪如月点头，“所以你和房苗一样，没有原来的宋星子的记忆？”

“对对对，”宋星子疯狂点头，“我也不会演戏，我一点也不喜欢演戏，我想开炒货店，赚很多钱，还要把世界上最好吃的坚果传递出去！”

纪如月：“……”

这是什么奇怪的目标？她和女主竟然这么不同吗？

“你也不会说英语？”

宋星子害羞地戳手，怯生生地点头。

“比起给你下药，想包养你的厉夜北，你更喜欢我？”

“嗯嗯，”宋星子继续点头。人渣男主去死吧，还是纪纪更可爱！

“比起厉夜北，你更想和我在一起？”

“嗯嗯，纪纪是个好人！”完全get不到纪如月话里意思的宋星子拼命点头。

“你讨厌他，觉得他会伤害你吗？”

“他就是个人渣，真的，纪纪你不要喜欢他了，他会伤害你的，明明你们都订婚了，他还在外面找女人，养情人，真的超级恶心！”

纪如月：“……”你说得对，我觉得他又傻逼又恶心。

“行，我知道了，你先休息，我让人给你打饭。”

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个世界按照男主或者女主的意愿来转动，但同时还有基本的剧情，两者相辅相成。天道希望按照世界既定的轨迹运行，重复之前的道路。但是宋星子这个外来者明显更偏向我，更喜欢我，甚至将我放置在男主的位置上。

两者产生冲突，我又已经走过了一部分男主的剧情，天道便要修正剧情。所以徐妍和纪弘光两个人才会在一天之内有如此截然不同的反应。

之前所有的疑惑，在这几个问句中都得到了解答，一团乱麻的思绪也被整理好。

纪如月眉头舒展开，心情放松下来，她没有李玉的联系方式，便打电话让张源买点饭过来。

刚下飞机的张源接到电话，便到机场附近打包好海鲜粥和湘地特色辣榨菜，他叫了出租车，一路往病房赶来，正巧在电梯里遇到收拾好宋星子行李，领了病号餐的李玉。

“张助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