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临终

在超人的一击之威下，指挥舰不堪重负，内部红灯大亮。

最后一声警报戛然而止，如同被巨浪拍击的小船，指挥舰猛地向四面炸开，合金碎片在热射线的扫射之下化为齑粉。

本就灰沉沉的天空布满浮尘，愈发昏暗。

而彻底红着眼睛的克拉克还嫌不够，试图在碎裂的舰体中寻找不见踪影的蝙蝠侠和希瑞尔。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人类联军的大脑被狠狠插了一刀。

不再有蝙蝠侠精准简洁的命令传递下来，不再有超人犹如旗帜般的红披风在头顶飘扬，而那位被视为反抗亡灵的精神领袖的精灵也同样不知所踪。

即使参加这次战争的都是最精锐的战士，但肉眼可见的，人类联军的士气低落下来。

他们像是扛着山脉行走的蚂蚁，被茫茫前路压得抬不起头来，还在不断的失去并肩作战的战友。

在海因希里指挥所有多元宇宙的亡灵之力汇聚至此的残酷异变中，这种疲惫与无力感足以致命。

“这也是希瑞尔的计划吗？”戴安娜甩着手里的真言套索，卷发被周身冲天的热浪吹起，颇有些狼狈，她转头看向托尼，却发现对方被近乎凝固成实体的亡灵之力困在了原地。

“谁知道那个精灵怎么想的？！”

托尼胸口的反应堆猛地亮起，全力向外输出着能量，一阵刺目的蓝光闪过，伴随着爆炸与尖锐的摩擦声，他终于脱困，身上的战甲却已经残破不堪。

戴安娜举起盾牌，替托尼抵挡着天空中不断击落的亡灵之力光束，“快回到舰船里面！这里的亡灵之力浓度太高，你撑不了多久的！”

还好战甲的净化系统尚且可以支撑，至少托尼呼吸的还是新鲜空气，可是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希瑞尔和蝙蝠侠……还没有出现吗？”托尼问道。

戴安娜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担忧地看着托尼，她的脸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身后跟随的亚马逊女战士们也是伤痕累累。

在橘红色的火光中，眉目坚毅的半神之女握紧了手中的剑，摇摇头：“没有，没有人看到他们。”

托尼却舒了口气，反过头来安慰戴安娜：“放心，海因希里也快撑不下去了。”

他说的没错。

海因希里也并不好受。

腐蚀超人需要调动巨大的能量。希瑞尔不出，奥丁已死，雷神、戴安娜和斯特兰奇还未完全走入成熟的黄金期，超人便是战场之上唯一一位神明。

海因希里的心脏被奥丁的长/枪贯穿，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疼痛，浓灰色的血液被蒸发，冒出水银蒸汽般的雾，身影模糊在其中，犹如在地狱中挣扎的魔鬼。

即使被禁锢在原地，他依然是战场之上等阶最高、战争指挥经验最丰富的亡灵，海因希里知道，在他最后的挣扎之下，超人出其不意的摧毁了人类联军的指挥舰。

如果人类联军就此一溃千里，逃回地球，那他说不定还有生还的机会，只要不将宇宙间所有的亡灵之力吸收进身体里面，代表亡灵之力的新神便不会诞生。

这也是海因希里最后唯一能拿出来的杀手锏了。

“希瑞尔……”他低声念起了一直烙在心口上的名字，千回百转，最后却只能抬眼望向天空中末日般的景象，喃喃道，“……你竟然如此信任地球人类？”

而在战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希瑞尔慢慢松开了怀里的人。

蝙蝠侠扶着他的手臂站稳，虽然被希瑞尔使用魔法保护，身上的战甲也卸去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但在指挥舰爆炸的巨大冲击波之下，他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圈住身体的披风也变成了一缕一缕的破烂。

但此刻，布鲁斯完全没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哑声问道：“怎么样？”

希瑞尔摇摇头：“海因希里还是没下定决心。”

身为人类，在半凝固的空气中行动非常费劲，布鲁斯艰难地接过希瑞尔递给他的恢复药水，张口饮下，“我们究竟还差在哪里？”

希瑞尔满面硝烟，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笑，眼睛中却并无一丝笑意，“他还在挣扎，他一方面希望超人被亡灵之力腐蚀能迫使我站出来，另一方面，又寄希望于人类联军面对压力时自我崩溃。”

布鲁斯无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聪明的之一，也从头到尾参与策划了这场针对海因希里的心理战。

他能够预料到海因希里会想办法袭击指挥舰，因为希瑞尔隐藏自己的行踪的行为给海因希里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他一定会做些什么来缓解心中的不安，破坏人类联军的大脑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所以，在指挥舰上，他和希瑞尔有过一段语焉不详的对话，其实就是在暗示希瑞尔可以舍弃指挥舰。

这样，发现行动没有得到预期中效果的海因希里会更加焦躁，从而进退失据。

只是布鲁斯没有想到，超人居然会成为海因希里的武器。

向来和布鲁斯合作非常愉快的希瑞尔看着布鲁斯紧绷的下巴线条，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担心，克拉克没事，他的行动是是我通过团队私聊频道授意的，死神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亡灵之力侵蚀。”

布鲁斯垂下眼睛，看着比他矮了几厘米的精灵。

他很狼狈，对方的样子也并不光鲜。

他们为这场决战准备了整整两年半，每个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布鲁斯不惧怕死亡，他只是有点害怕众多的牺牲也换不来期盼的结果。

他还有点担心，担心被他留在地球上的杰森和阿尔弗雷德不仅要为他举办葬礼，还要面对亡灵对地球的疯狂报复。

精灵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角，已经无力去安慰队友，只能全力逼迫自己站到海因希里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

BAU专业的犯罪心理小组不在，他是此刻最了解海因希里的人了。

“海因希里心里很清楚，我爱着超人，他选择腐蚀超人，是觉得这样能逼我出来，由此可见，他想要见我，和我有个了解，”希瑞尔的眼底映着火光，黑洞一般的裂隙在他的身后不停扩大，缓缓旋转，“但同时，他也攻击了指挥舰，有几分希望人类联军能因此溃败的意思。”

“所以，只要我选择继续隐藏自己，并且人类联军能一举扭转劣势，海因希里的两条路就被我们彻底捏断了。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亡灵的种族延续而牺牲自己的人，他只会因为仇恨与不甘而彻底陷入疯狂。”

听到这里，布鲁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样做有点冒险。”他说。

希瑞尔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抬头看向布鲁斯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双眼，白皙的鼻尖上挂着一滴汗珠，呼吸有些微微急促，“那你愿意赌一次吗，指挥官？”

布鲁斯的喉结滚动。

漫长的五秒钟过去，布鲁斯昂起头来，望向天空，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和细小的红色血痕交错，神情却很平静。

希瑞尔使用魔法构造的通讯频道中响起了蝙蝠侠低沉的声音——

“哈尔，轮到绿灯军团登场了。”

在黑色与浓灰滚动的天空之中，一道道并不起眼的空间通道被悄然无声的打开。

起初，谁都没有意识到。

但在浓重的灰黑色中，那一点点绿色的莹光太过明显，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被放飞的萤火虫，又好像初春顶破土壤与石块发芽的绿色小草。

是那么的美。

还在艰难撤退中的人类联军抬起头，以和蝙蝠侠如出一辙的姿势望向天空，如同第一次看到火焰的原始人类，心底充满了奇异的跃动与希望。

3600个扇区，7200名手持绿灯的宇宙援军，来了。

跟在他们一起跨越空间而至的，是山达尔星漫天遍野的战机，是银河护卫队的两艘飞船，是金灿灿一片的至高族，是脚踩滑板的银色滑翔者，是率领克里帝国倾巢而出的罗南。

甚至还有收藏家的角斗场中的选手和曾经入侵过地球的齐塔瑞人。

就连希瑞尔都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了保护这片宇宙不被亡灵侵蚀而战斗。

联系并说服这些人的并不是希瑞尔，即使身为宇宙的新神，他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是哈尔在OA星说服了绿灯军团的成员为之奔走，也少不了山达尔星的那位女议长的极力推动。

前线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近十个小时，这只规模庞大的援军才在绿灯军团的带领下就位。

这是希瑞尔最后一张底牌。

本来是打算计划失败之后用这股力量守住空间防线的。

那颗名叫莫戈的绿灯侠是最后到位的，他的身躯十分庞大，几乎有整个代斯维尔星球城这么大。

他的本体是一颗拥有自我意识的星球。

事已至此，这些原本隔阂极大甚至互相仇视的势力是不可能听从希瑞尔的指挥的。

好战的罗南率先出击，移速极快的银滑却最先抵达战场……

直到莫戈凝聚力量，对着整座代斯维尔击出足足有几百公里直径粗细的光柱。

代斯维尔的城墙彻底湮灭。

在此之前，蝙蝠侠一直在忙着将战场上的普通士兵撤回地球，面对这种等级的力量冲击，他们很难存活下来，就连托尼都被神奇女侠半拖半拽的带回了舰艇里面。

海因希里看着面前的一幕，浑身僵硬。

他知道，在极具侵蚀力的亡灵之力作用下，这股庞大的力量早晚会归属迷途军团，但在此之前，已经够他死上一万次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海因希里心想，“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在临时之前，见你一面。”

他的人生毫无疑问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仇恨的，爱慕的，扭曲地渴望着的那只精灵，便再也见不到了。

落魄的军团长闭上了眼睛，调动起宇宙中所有的亡灵之力，汇集向自己的身体。

如同河流赴海，倦鸟归乡。

一尊崭新的却又衰朽的神明在逐渐成形。

感知到那股熟悉的力量流动，希瑞尔心脏一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