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冲锋

自古以来，当奇袭起到作用的时候，无不是以有准备打无准备。

更何况，亡灵不仅仅是没有准备，更是陷入了一种极端疯狂的内乱之中，向来严密的组织能力被海因希里身体中释放出来的高纯度亡灵之力搅的稀碎。

此时此刻在主城观礼台周围的几十万亡灵，几乎就是前线所有能拿上战场的指挥官，那些数量众多的普通士兵散落在主城的其他地方以及卫星城与星系中的其他营地之中，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以往由高等军官催动低级亡灵蚕食敌人这种无往不胜的消耗战模式彻底失效。

在娜塔莎的努力之下，这场奔着主城代斯维尔而来的奇袭，演变成了一场斩首战。

青色火焰的实体灵魂在巨大的爆炸与惊人的热量迸发之下，彻底化成了碎片。他用了整整十分钟，才依靠体内的亡灵之力重新凝聚好了身体。但还没等他做出下一个反应，便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月球基地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飞行员，盘桓在代斯维尔的上方，等到第一轮爆炸大体结束，便在黑豹的带领之下，一往无前地俯冲而下，带来更加精准而致命的打击。

这些被希瑞尔从英灵殿中唤醒的勇士身体素质远远超过人类飞行员，能够承受足以将一名优秀人类飞行员骨骼压碎的巨大压力，配合他们的身体研制出来的战机性能大大提高，在进入大气层之后，仍然能够达到十分之一光速。

根据斯特兰奇和托尼的计算，在刷涂过反亡灵生物磁场的涂层之后，这些战机能够全力运转半个小时才会报废。

雕刻着魔法符文的炸/弹从空中落下，光彩绚烂。

无数像青色火焰一样刚刚凝聚好身体的亡灵，在密集又威力巨大的轰炸之下，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身体再次消失，喉咙中发出愤怒而无望的吼叫。

而这些飞行员并没有满足于自己现阶段所取得的战果。他们在观礼台扔下炸/弹，而后飞速掠过整座城市，将中低等亡灵聚集的营地、海因希里的宫殿和那只有着特殊意义的巨钟通通炸了个底朝天，随即飞出大气层返航，回到飞船装载的基地里重新挂弹，准备第二轮出征。

在指挥舰上，蝙蝠侠通过特殊的多频次雷达细致地观察着战场的情况，时不时下达几个简短的命令。

很快，在第一波战斗机开始返航的同时，第二波早就跃跃欲试的战斗机已经飞出了基地，对主城中的亡灵实行无缝衔接的空对地火力打击。

等到胜利返航的战机回到停机坪，托尼立刻派出了他亲手设计的后勤保障型机器人开始检修和重新装弹。

“情况有点不太好，”繁杂到令人头晕的数据从托尼明亮的眼睛中一片片刷过，他突然转过头来，说道，“看来海因希里身体中泄露出来的亡灵之力浓度确实很高，从前线下来的飞机只能再支撑一轮空袭了。”

蝙蝠侠：“已经比我们想象中的情况好太多了，毕竟我们没办法在代斯维尔大规模铺设检测仪，对亡灵之力的浓度进行长时间的观测，飞行员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没有人能准确预测到在战斗状态中反亡灵生物磁场的涂层究竟能坚持多久，在战前一次又一次的集体会议之中，他们达成了共识——如果战机彻底不能运转，那这些半路出家来当飞行员的阿斯加德勇士，会立刻弃机跳伞，转化为第一波地面部队，重新拿起斧头、锤子和重剑，与亡灵展开最血腥的肉搏。

听着蝙蝠侠的话，史蒂夫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过于乐观，迷途军团的战争经验很丰富，超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希瑞尔静静地站在一旁，保持静默，听着队友们的讨论。

并不是他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意见，但这种时候人多嘴杂往往会坏事，他选择相信自己的队友，相信他们足够聪明、冷静与缜密。

克拉克也是一样，他和希瑞尔肩并肩站着，那双漂亮澄澈的蓝色眼睛没有去看指挥台，反而通过透明的舷窗看向外面，黯淡的星辰与绚烂的火光映在他的虹膜之上，残酷的色彩被抹去，看起来更像是各色神奇生物在海洋中发着光巡游。

暴力的光热沉淀在克拉克的眼中，却呈现出一幅古老而神秘的图景。

希瑞尔偷偷扭头看了他一眼。

克拉克在舷窗的倒影中发现了精灵的动作，没有转头，嘴角却轻轻勾了勾。

就在这时，指挥室中响起了一阵连续不断的滴滴声。

次级警告。

“亡灵开始组织反击了，”蝙蝠侠按下了发送命令的绿色按钮，“第一批次战机装弹完毕后立刻起飞，联合第二批次战机保护制空权——如果被击落，就地拿起武器反击。”

希瑞尔轻轻摩挲着玻璃，目光凝重起来。

在经历过一开始的手忙脚乱之后，代斯维尔主城之中所有的建筑被彻底摧毁。

但迷途军团中的任何一个军官都称得上身经百战，在长官被邀请去代斯维尔中心参加处刑宴会的时候，营地里还留下了数量众多的中层军官，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挤到像个不停漏气的气球一样的海因希里身边，有些本来就处于观礼台边缘的高等亡灵在来来回回死了几次之后，终于清醒过来。

有猎人和驯兽师操控着鹰兽、三足龙和可以在空中飞行的变异海鳗飞上了天空。

虽然只是第一波仓促之下做出的反击，但飞行路线被阻挡，依然带来了很多麻烦。

被人远程操控之下的亡灵化生物，在自己被战机击毙的同时，利用数量的优势，加速了亡灵生物磁场对战机的腐蚀。

在地球军团展开攻击后的十五分钟，伤亡开始出现。

大概有近百架战机被损坏，飞行员进行了迫降，落地之前，他们从飞行背包中抽出阿斯加德传统的战斧与重剑，就近与自己的战友组成了三三两两的小队，背靠着背，被汪洋一般的亡灵团团包围住。

这是奥丁精挑细选的战士，仿佛天生便为了战斗而生。

他们挥舞着手臂，尖锐的铁器组成了密不透风的防线，保护住自己的脖子与心脏的要害处。但亡灵实在太多，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些举着几百斤斧子的强健手臂，便被亡灵的牙齿撕碎。明明是活生生的人，胳膊上的肌肉与皮肤却仿佛烤羊腿一样，被一缕一缕的扯下来分食，血液如同扑出去的番茄浓汤，热腾腾地洒了一片。

“索尔呼叫指挥部，”就在又一名阿斯加德勇士倒下之后，索尔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便在通讯频道里响起，“索尔和女武神军团请求出战。”

蝙蝠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还不是时候，索尔。我们剩余的战机还可以给亡灵带来更大的损失，过早将地面部队投入战场，地空之间反而会互相阻碍。”

索尔沉默了。

身为阿斯加德的王子，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些英勇的战士被卑鄙的亡灵围攻至死，更何况阿斯加德已经辜负过他们一次。

但身为地球防线的一员，早在奥丁逐渐放权之后成熟起来的领导者，他知道蝙蝠侠说的没错。

“放我自己去，我不带一兵一卒。”就在布鲁斯以为索尔已经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请求之后，一道更加威严却苍老的声音通过索尔的通讯线路传了过来，“神王奥丁只会带着冈格尼尔和他忠诚的坐骑。”

“父亲！”索尔有些焦急地喊道。

蝙蝠侠略一思索，居然点头同意了。

“你不能这么做！”索尔咬了咬牙，“让我陪着我的父亲一起去！”

“你走了之后，瓦尔基里会接过阿斯加德军团的指挥权，”布鲁斯冷静地说道，“所以你可以去，只要想清楚将要面对什么。”

还没等索尔回答，那头便响起了奥丁爽朗的笑声。

索尔与奥丁所在的飞船悄悄打开了一道侧门，两条渺小而孤独的身影从里面飘了出来。

他们一同骑着奥丁的八足天马，一个手持圣枪冈格尼尔，一个挥动着能够引来闪电的锤子，一路风驰电掣，头也不回地朝着战场奔去。

在路过指挥舰的时候，希瑞尔给这对父子刷了一个聊胜于无的智力BUFF，与其说是一个状态加成的法术，更多的却是精灵法师表达敬意的一种礼节。

索尔高举起锤子，快乐地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神骏而洁白的天马速度极快，它载着老主人和小主人穿过大气层，很快抵达了那些阿斯加德勇士们被击落的地方。

在它的身后，马蹄留下了八道彗星尾巴一样的亮光，飘逸优美。

刚一落地，八足天马便高高地昂起修长的脖颈，对着天空长长地嘶鸣。

随后，是雷霆之神引来的电闪雷鸣，声势浩大，蓝紫色的光芒宛若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划破了充斥着亡灵之力的暗灰色天空，响亮地告诉所有人，阿斯加德的守护者，到了。

就如同落入原始海洋中的雷电催化着生命，索尔带来的隆隆雷声劈开了这片死气沉沉的亡灵之海，带来了鲜活而强大的生命气息。

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艰难支撑的阿斯加德勇士们精神一振，口中振奋的欢呼竟然穿过血腥厮杀的战场，传到了奥丁与索尔的耳中。

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他们的国王，看到了带领他们前进的军旗。

冈格尼尔投掷出去，这把传说中的命运之枪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一片又一片亡灵的身体，好似锐利的剪刀刺破几片薄薄的纸张，又如同摩西分开红海。

最后，它插入土地之中。

跟着奥丁南征北战，没有阿斯加德人不认识这把枪。那位奥丁曾经的副手，在死亡之后被安置在英灵殿中的高大男人，顺手拔起落在他脚下的冈格尼尔，高声呼喝着什么。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散落在各处的战士们居然在慢慢聚拢。

他们有的被那位副官收拢，举着奥丁赋予他们的权力才能拿起的冈格尼尔，居然一路过关斩将，奋力厮杀，步步向前。

剩下的那些在战场的其他角落里看到冈格尼尔穿透战场的阿斯加德人，也顺着那把圣枪为他们开出来的道路，向奥丁的方向艰难跋涉前进，像是一条条斩不断的丝线，又像是命运之枪早就为他们划定了轨迹。

直到他们与奥丁汇合。

奥丁虽然老了，但还没有死。他身上属于神明的味道令普通亡灵惧怕，在八足天马的光辉之下，竟然没有人敢对他发动攻击。

漫长而短暂的十几分钟过去。

奥丁曾经的副官已经走到了他的座下，这个高大的男人屈膝半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手里的冈格尼尔。

身亡奥丁从他的手中拿起了枪，重重一甩，枪尖指向前方海因希里的位置。

身为一个寿命将尽的神明，奥丁清楚自己或许这一去或许就无法再回来了。

可是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满足起来。

作为一个在世界树上参悟了诸神黄昏并为此做了很多打算的神明，他让自己手下的勇士们承受了很多政治上的算计与龌龊，还令他们在死后仍旧不能安息。

奥丁曾经辜负了这些勇士，但这次，他决意先死在他们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