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回家

回家的那天，康纳起得很早。

小超人养成的健康作息时间被打断，康纳忐忑地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外面的第一缕阳光升起，他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冲进了浴室。

将自己在淋浴头下冲了足足半个小时，康纳才湿着头发走出了房间，来到少年正义联盟的大厅中。

不过才早上五点半。

二代罗宾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的姿势，双脚放在会议厅的桌子上，一边靠着椅背，一边开着全息大屏，全神贯注地打游戏。

看来是熬了个通宵。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习惯了夜晚寂静环境的杰森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瞥了一眼，“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康纳拉过椅子，在杰森旁边坐下。

“我要跟超人还有希瑞尔回老家，去拜访超人的养父母。”

杰森一心二用，将游戏手柄按得啪啪作响，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们倒像是一家人。”

康纳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脑袋，他看着进入青春期后不久身高猛地窜了好多的二代罗宾，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回家看看？虽然超人没说出口，但我感觉到最终决战的日子快要到了。”

杰森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冒上一股火。他将游戏手柄往桌子上一扔，任由游戏里的人物陷入阿卡姆疯人院中各色NPC的疯狂攻击，“我不回哥谭，蝙蝠侠那个老顽固，看见他就烦。”

康纳心中了然：“因为蝙蝠侠让你留守地球却准备带着夜翼上战场？”

杰森刚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轮廓，裹在少年细嫩的皮肤之下，倒显得格外年轻而意气风发。

他晃着细长的腿，吹了两声走调的口哨：“这不公平，夜翼也没比我大几岁，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康纳忍不住扶额：“那还是不因为上次训练的时候你用了实弹？”

和坚守着与蝙蝠侠一脉相承的“不杀人，不用实弹”原则的兄长不同，杰森小小年纪，已经是个资深的枪械迷，不仅对地球上常用的枪械了如指掌，还在背地里搞来了很多山达尔星上的热武器。

杰森不以为然：“我是为了去打亡灵！拿着橡胶子弹怎么能行？”

康纳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拍了拍杰森的肩膀，准备离开。

但刚走了没几步，这个在同伴中一直显得格外成熟的少年还是停住了脚步，背对杰森说道：“他们可能回不来了，总要有人留在地球上保护剩下的人。”

杰森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既不想被他们保护，也不想成为剩下来的人。”

康纳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少年正义联盟之中，每个人的亲人和老师都注定要走上远征亡灵的战场，这也给这些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年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康纳学着像克拉克一样，让自己平静下来，多为联盟做一些事情，多学习一些知识。

而杰森缓解这种焦虑的办法就是和蝙蝠侠作对。

这么一想，那只大蝙蝠也蛮可怜的。

西五区时间七点，康纳来到了大都会。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克拉克和希瑞尔居住的小区，没有走电梯，而是一步步走上了楼梯。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没穿火星少女给他选的那身黑西装，只是简简单单地穿着白T黑裤，外面套了一件深褐色的运动外套，很普通的打扮，与大街上那些赶着去上学的青少年没有什么不同。

敲过门之后，康纳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由于希瑞尔一直没有搬家，又有很多人知道“光明”的长官就住在这里，所以精灵法师在房屋周围布下了一个魔法阵，只有得到权限的人才能够走进这一层而不迷路。

康纳面前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屋内响起了一些琐碎的声音，屋门由内向外打开。

希瑞尔看到小超人笔直地站在门口，走廊中是一片阴影，但柔和的灯光却落在少年蓬松浓密的头发上，形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晕。

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精灵笑着拥抱了康纳，“你今天看起来真棒，只可惜克拉克的老家全都是麦田和农场，没有女孩能欣赏到你了。”

康纳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我这么穿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正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刮胡子的克拉克探出脑袋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玛莎和乔纳森会觉得看到了还在上中学的我，我很欣慰你的审美没有跟着莱克斯·卢瑟跑偏。”

康纳：“……不要提他了好吗？”

希瑞尔：“可我觉得莱克斯·卢瑟的审美好像比你好一点诶。”

克拉克：“…………”

堂堂一个超人，被康纳和希瑞尔怼地缩回卫生间继续刮胡子去了。

希瑞尔拉着康纳走进客厅，替他拉开椅子。桌面上摆着他刚刚准备好的早餐，洁白的餐盘里摆着小太阳一样的煎蛋，培根还冒着热气，而装着冰牛奶的杯子摸起来凉凉的。

康纳坐在椅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顿早餐看起来和往常他在这里蹭到的没有什么不同，但少年人的心中却突然难过起来。

说不定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过了几分钟，克拉克终于把胡茬都剃得干干净净，三个人围着桌子一起安静地吃起了东西。

精灵偶尔会说话，问起康纳在少正的训练情况，而在听到康纳的回答之后，克拉克会很自然地给出一些意见。

吃完饭之后，希瑞尔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忙碌的“光明”长官低头在手机上处理日常公务，而桌子上的餐具自己飘到了厨房，几颗拳头大的水球滚来滚去，吸收着上面的油渍。

克拉克则将早就准备好的背包拿出来，往里面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收拾好一切之后，克拉克和希瑞尔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看向了康纳。

“出发吧。”

两个氪星人和一个精灵走出了屋门。

虽然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回到克拉克位于堪萨斯州莫尔镇的老家，但并没有人这么做。相反，他们选择了一种很费时费力的出行方式。

坐飞机。

为了不被别人打扰，精灵服用了变身药剂，伪装成了一个人类。他们打车去了机场，过了安检，坐在核聚变能源驱动的新型商务飞机上，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从美国东部的纽约来到了中部的堪萨斯州。

就像他们只是带着孩子出去旅游的普通家庭一样。

他们降落在威奇塔市的机场，早就收到了克拉克消息的老肯特先生开着车，一路向着克拉克长大的乡下小镇驶去。

正好是春夏之交，路边绿意盎然，阳光温暖干燥。

克拉克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这导致好奇心旺盛的肯特先生只能通过后视镜频频看向坐在后座的希瑞尔和康纳。

希瑞尔看着坐得笔直的康纳，凑近了一点，小声问道：“你紧张吗？”

康纳双手搭在膝盖上，后背轻轻靠着座椅，时不时地扭头看向窗外。听到希瑞尔的问题，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希瑞尔：“其实我也有点。”

克拉克虽然坐在前面，但敏锐的听觉让他不得不听到后座两人的窃窃私语。他瞄了一眼乔纳森，发现自己的父亲支着耳朵，一副想听听希瑞尔和康纳到底说了些什么的样子，不由得失笑：“爸，他们俩好像有点紧张。”

肯特先生哈哈笑出声来：“别提了，难道我就不紧张了？这可是你第一次带人回家，平时我和玛莎可是只能在新闻上看到你们呢。”

希瑞尔笑眯眯地说：“但我们经常能听到克拉克说起你和玛莎呢。”

“哦？这小子都说了些什么啊？”

“砌墙是爸爸教的，做饭是妈妈教的，他还会开拖拉机和掰玉米……”

肯特先生大笑起来，笑声从半开的车窗外飘了出去，声音渐行渐远，却好像在空旷的公路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希瑞尔想要亲近别人的时候几乎没有失败过，等到抵达了目的地，他已经完全和乔纳森混熟了，如果不是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克拉克都要怀疑究竟谁才是老肯特许久未见的儿子了。

回到了家之后，克拉克便拉开了自己随身背着的大背包，从里面把那些零碎的东西倒了出来。

矮人的工艺品、石头人的小玩具、希瑞尔制作的可以用来调节温度和湿度的魔法装饰品……

总之是克拉克和希瑞尔认为会让两位老人感到新奇，同时又有点用处的小玩意。

吃完了午饭，克拉克被留在家里干活，而玛莎则带着康纳和希瑞尔，一起去参观克拉克小时候的学校。

走在安详的小镇之中，玛莎伸出手，给他们指了指从哪里到哪里是肯特家的农场，而路过的哪个小伙子曾经是克拉克的小学同学。

希瑞尔几乎要被这种生活迷住了。

直到他们走到了克拉克的学校，趁着周末学生休息，进去逛了一圈。

玛莎的目光中满是对旧日时光的怀念，但在路过克拉克小学教室的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走廊上的垃圾桶说道：“克拉克小时候受了很多欺负，有一次放学都一个多小时了，他一直没有回家，我就来学校找他。把他从这个垃圾桶里翻了出来。”

希瑞尔有些发愣。

“他那么好，我以为他小时候应该是个很受欢迎的孩子。”精灵的指尖略过已经有些褪色的垃圾桶，眉头轻轻皱起。

玛莎脸上浮现出几缕笑纹：“他确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可是在某些人眼中，他也是个怪孩子。克拉克的老师曾经还建议我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因为她认为他有时会出现幻听和幻视。”

“但那只是他的超能力。”希瑞尔说。

“是啊。”玛莎点点头。

希瑞尔的心微微沉了下来。

是啊，这个地方非常美好，但却依然还在提醒着希瑞尔，他并非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克拉克就是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和青春期，默默消化和接受自己和其他人类并不一样的事实。

他之所以觉得这里美好，只不过是克拉克走了出来，成长为一个内心充满温暖与阳光的人，才令希瑞尔以为这座普通的小镇漂亮极了。

玛莎带着他们离开了学校，又在镇子上风景比较优美的地方转了转，便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玛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地方小，没什么好玩的东西。”

希瑞尔和康纳并肩走在她的身后，一起朝玛莎笑了笑。

“不，我觉得这里非常棒。”康纳说道。

“只要有漂亮的女士同游，哪里都是风景。”希瑞尔故意卖乖。

玛莎忍俊不禁。

一天的时光过得非常快。吃完晚饭之后，肯特夫妇把康纳安排到了楼上的客房，而希瑞尔则被塞进了克拉克原来的房间，看来得和大个子挤一张单人床了。

但到了深夜，本来就不需要睡眠的精灵却在床上躺不住了，他静悄悄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月明星稀，屋子旁边停着几辆农机，放眼望去，青色的麦田随着夜风轻轻拂动，连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波浪。

不知道什么时候，玛莎已经站在了希瑞尔的背后。

希瑞尔从背包中拿出魔法泉水来，给玛莎倒了一杯。

“我很抱歉。”精灵很突然地说道。

玛莎有点吃惊：“你为什么感到抱歉？”

希瑞尔耸了耸肩，剔透的皮肤在月光下有些透明，看起来愈发不像一个人类，他想了一下，回答道：“我要带你们的儿子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而我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安全回来。”

“不不不，”玛莎握着水杯，连连摇头，“没有人能带克拉克去他不愿意去的地方，这怎么能算是你的错呢？”

“那……”希瑞尔又想了想，“或许克拉克值得一个更好的伴侣……我知道他经常因为自己是地球唯一的氪星人而感到孤独，如果没有了我，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的丈夫、父亲。而我根本连家庭是什么都不知道。”

玛莎抬头望着希瑞尔。

从儿子的口中，她知道他不是人类，年龄甚至比自己和丈夫加起来还要大。但在这一刻，希瑞尔在她眼里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就是一家人啊，”玛莎轻轻笑了起来，“再说了，难道康纳就不是氪星人了吗？你要因为他有一半属于莱克斯·卢瑟的基因就不承认他了吗？”

希瑞尔赶忙摆摆手：“怎么可能！康纳就是康纳，在我眼里和卢瑟没有任何关系。”

玛莎举起手里的杯子，对着希瑞尔做出碰杯的动作。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和克拉克得胜归来。”

在屋里，两个眯着眼睛偷听别人讲话的氪星人也同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