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过期

很快，不过用了三四分钟的时间，他们便到了。

距离克拉克上次来到这里，瘟疫骑士的位置有所变动，但克拉克还是很快找到了他。

无需和希瑞尔沟通什么，他直接降落在瘟疫骑士的面前。

比起饥荒的老态龙钟，战争的狂傲自大，瘟疫骑士反而平平无奇，像是个坐在大公司隔间里埋头工作的普通人一样，甚至，他还穿着一身廉价的黑色西装。

甫一落地，克拉克便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细胞开始被病毒吞噬。如果他现在走出去，就是一个大号的传染源，简直就像一个人类历史上所有烈性传染病的展览馆。

但和普通人类不同，氪星人的免疫系统和自愈能力无比强大，经过了短时间的反应过后，便开始了反击，强硬地压制了病毒和细菌在对身体细胞的攻击。

在浓密树木投下的阴影之中，克拉克远超常人的视力和听觉使他能够捕捉到无数小动物和微生物的踪迹。

它们同样感染了病毒。

瘟疫骑士的能力并不仅仅针对人类和哺乳动物。

克拉克有些滑稽地背着被冻在大冰块里的希瑞尔，脚踩地面丰厚、湿润而微黏的腐殖质，来到了瘟疫藏身的小小洞穴之中。

那里是果蝠的栖息地，几十只翼幅长达两米的深褐色蝙蝠倒吊在洞穴的凸起之中。

克拉克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洞穴，并没有遭受到蝙蝠的攻击。

他怀疑，这些能够和无数致命病毒和谐共存的蝙蝠其实已经死了。

瘟疫骑士抬起眼来，看向克拉克。

他的目光并不浑浊，也没有战争骑士的嗜血杀意，反而平静清澈，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很正常的普通人。

“看来我的兄弟都失败了。”瘟疫拽了拽并不合身的西装下摆，略有些遗憾。

这是克拉克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他可真诡异。]希瑞尔在通讯频道发了一条讯息。

瘟疫缓缓地摊开手来，望向外面的阳光，“你们是来杀我的，我感受到了。”

洞穴里很潮湿，从顶上滴下水珠，悄无声息地落在泥土之中，填满黑色土壤的缝隙。

在这种诡异而宁静的气氛中，克拉克有点后背发凉，他忍不住给希瑞尔发了条讯息。

[开始行动吧。]

[等等……我总觉得他说的话有点深意，你再问问。]

克拉克轻轻皱着眉，与瘟疫骑士对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瘟疫骑士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看，而后抬起头来：“时间过得真快，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六分了。我们的计划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你们的计划？”

“不是吧，”瘟疫骑士耸了耸肩膀，语气无奈，“你不会以为我们都是没有脑子的怪物，一旦被放出笼子就像狗到处撒尿一样使用着自己的能力，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吧？”

克拉克彻底迷惑了：“难道不是吗？”

“或许我那两个白痴兄弟尚且受本能驱使……”瘟疫骑士的目光扫过克拉克的背后，饶有兴致地将装着希瑞尔的冰块打量了一番，又絮絮叨叨地说道，“他们一个选择了人口密集的纽约，一个选择了秩序混乱又关押着很多著名恶棍的哥谭，而我选择了人口众多又落后的非洲，为的不就是多杀点人吗……而你们，居然觉得死亡是一件坏事？”

听着瘟疫骑士的话，克拉克眉心皱得越来越深，“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你们没有任何权利居高临下地剥夺他人的生命。”

瘟疫骑士垂下眼睛，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克拉克说的话。

气氛又一次变得诡异而安静起来。

过了半晌，瘟疫骑士闭上了眼睛。

“没有死亡，你们将面临更可怕的怪物。”

瘟疫端坐在一个形状并不规则的岩石上，粗糙的石头表面爬满了微绿色的光滑苔藓，他不再开口，手臂大张，似乎在迎接着审判。

希瑞尔来不及仔细揣摩他的意思，也没有必要因为他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而耽误了时机。

他迅速解除了技能。

背在克拉克背后的大冰块骤然消失，一只金发尖耳的精灵从里面一跃而出，他手持一人高的漆木法杖，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经过短暂的两秒钟读条之后，一把巨大的光剑凝聚出乳白色的光华，倏地飞了出去，凌空架在瘟疫骑士的头上。

而后，狠狠刺了进去！

在纯粹的光明魔法之下，作用于灵魂上的净化与鞭笞之力彻底将面前身穿西装的普通青年打散，连一丝血肉都没有留下，干干净净。

魔法元素散发出明亮的光，将暗淡的洞穴照亮，刚才还宛如死去一般僵硬地倒立在洞穴中的蝙蝠炸了群，翅膀乱扑，纷纷飞了出去。

克拉克上前一步，扶住希瑞尔的手臂。

不过是暴露在瘟疫面前十几秒的时间，希瑞尔身体内部便遭到了极大破坏，额头滚烫，不停咳嗽，嘴角溢出血来。

和饥荒与战争不同，瘟疫带来的影响并不会随着他本人的消失而迅速消退。

希瑞尔脚步虚浮地走上前去，将因为主人的消失而掉落在地上的瘟疫指环捡起来，放到了背包之中。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消耗了他很多体力。

“不用管我……”希瑞尔捂住嘴角，感觉到自己已经呼吸困难，“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眼前的场景很骇人，但克拉克很沉着，他抱起希瑞尔走出洞穴，找了一个有阳光穿过树冠落下的地方，安静地坐着。

像抱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一样，克拉克伸手搭在希瑞尔的额头上，指腹轻轻摩挲着精灵滑腻的皮肤，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一下升得很高，而后渐渐冰冷，失去了呼吸。

克拉克一直抑制着自己看向远方，没有低头。

但听到怀里的身体心跳停止后，他还是无法自制地垂下了视线——阳光像金色的液体一样，穿透重重遮挡，洒落在精灵的脸上，加速爆发的疾病让他看起来很憔悴，漂亮的眼睛紧紧闭着。

克拉克伸出手，替他擦掉嘴角的血迹。

直到一抹浅红色的魔法光芒凭空出现，钻进了希瑞尔的身体。

被抱在怀里的精灵逐渐恢复了生机，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就看到克拉克那双深邃而明净的蓝色眼睛，像是春天初绽的矢车菊，美好的像一幅画。

希瑞尔不自知地扬起嘴角，对克拉克笑了笑。

“我已经好啦。”他抬起手臂，轻轻揉了揉大个子的头发。

克拉克忍不住收紧手臂，将头埋在对方的肩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闷声说道：“我知道了。”

—

如同希瑞尔一样，其他被感染了病毒的患者，并没有随着瘟疫骑士的消失而立刻痊愈，他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种被魔法能量制造出来的病毒似乎和自然界中的不太一样，传染性和活性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直至为零。

情况还算可以控制，只是需要很多时间来恢复。

希瑞尔甚至来不及回到“光明”总部，更别提休息，又一次投入到了仿佛无休止的工作中，完全被文件的海洋所淹没。

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尚且需要回家补个觉，但不需要休息和进食也能保持精力的精灵，简直是个完美的工作机器。

但在签发各种文件的时候，精灵心里一直紧紧蹦着一根弦——死亡骑士，那个在天堂的典籍中记载的最为强大的天启骑士，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而隔三差五就跑出来捣乱的亡灵更是销声匿迹。

“为什么我的证件过期了……”

一道委委屈屈的声音突然从希瑞尔的背后响起，几根纯白色的羽毛飘落在精灵的金发之上。

希瑞尔摘掉脑袋上鸟毛，转过头去一看——一个呆头呆脑的天使站在背后，正用饱含谴责意味的眼神盯着他。

“本来就是临时证件，没有我的授权三天就会过期。”希瑞尔毫不留情地说道。

卡西迪奥面带谴责：“我跑到纽约找你，你不在，他们也不让我进，说我拿了假证，还说‘光明’和什么狗屁天堂根本没有合作关系。”

坐在黑豹国王为他准备的豪华办公室中，接连工作了两天两夜的希瑞尔端起杯子，喝了口清水，他挑眉：“那你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找我？”

卡西迪奥实话实说：“出事了。”

希瑞尔：“……我有时候真的很希望每次见到天使的时候，对方能给我带来一点好消息。”

卡西迪奥撇了撇嘴：“你知道这不可能，天启四骑士还没有完全解决。”

“你有死亡骑士的消息了？这次又是哪里出问题了？”

饶是抗压能力极强的精灵，听到卡西迪奥的话之后，也忍不住开始头疼。

他觉得自己腰疼腿疼脖子疼，浑身好像都没有个舒服的地方。

“不是死亡骑士，”卡西迪奥说道，“是路西法。”

向来风度优雅的精灵逐渐石化，最后不堪重负地仰头叹了口气：“你们天堂到底要弄出多少骇人听闻的东西来？”

“萨姆失守了，”卡西迪奥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诚实地转达情况，“路西法的灵魂找到了完美的肉/身容器，已经降临地球。”

希瑞尔看着头顶那盏出产于瓦坎达的非洲风情吊灯，在温度适宜的空调房里，突然感觉有点冷。

“没有死亡，你们将面临更可怕的怪物。”

瘟疫骑士临死之前的那句看似毫无意义的絮语，在希瑞尔的耳边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