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燃烧

克拉克并没有消失,他只是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死亡女神,海拉。

与希瑞尔担忧的事情恰好相反,海拉既没有加入亡灵,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奥丁报仇，反而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这片死人之国。

几乎是刚刚发现克拉克,海拉便转过身去,迅速朝着未知的方向逃跑，穿着黑色战甲的身影渐行渐远。。

克拉克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住。

直觉告诉他,海拉身上藏着一些秘密,但因为和希瑞尔提前定下的计划,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追击。

就在此时,海姆达尔,那个有着一双能够看到世界上所有地方的眼睛、一双能够听到任何最细微的声音的耳朵的男人，突然穿越过几千万里的空间，在克拉克耳边开口说道。

——“拦住她,不要让海拉带走尼伯龙根指环！”

克拉克这次没有犹豫,转头看了希瑞尔一眼,便腾空升起,提高速度，向着海拉消失的方向追击而去。

“尼伯龙根指环……”克拉克在大脑中翻找出曾经看过的北欧神话，有些迷惑，“我记得这是地球上的一个歌剧？”

在茫茫的雾气中,海拉的身影若隐若现，海姆达尔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飘忽：“我不知道你说的歌剧是什么，但尼伯龙根的指环是和奥丁的冈格尼尔圣枪同一个级别的神器。传说中，戴上它的人将统治世界。”

克拉克有点无奈:“你们仙宫的传说也太多了吧。”

海姆达尔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确实，传说太多了，我也是刚刚看到海拉才想起来。”

克拉克：“…………”

虽然视线受阻，但谁让氪星人有一双可以当雷达和红外光线用的眼睛，亡灵之力是摸不着看不见的古怪能量，但海拉却是实打实的生物。他追随着那个超出周围环境热度的热源，很快就摸到了海拉的身边。

超人身后的披风陡然扬起，克拉克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挥出拳头，重重地砸向对方。

海拉仓促迎战，在空中一个翻身躲开氪星人的拳头，随后握紧了拳头，黑色的长发如同舞动的蛇群，面前突然闪现出几百支黑色的长剑。

在她的指挥下，长剑调转方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朝着克拉克刺去。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克拉克心里还惦记着被他扔在身后的精灵，没心思跟海拉周旋浪费时间，索性没有躲避，不管不顾地迎着幽黑诡异的剑锋，冲到了海拉的面前。

克拉克身上的制服本来就在仙宫的战斗中破损，那些甚至可以刺穿阿斯加德人喉咙的利剑对他也造成了伤害。虽然并不严重，但鲜血还是缓缓的从被划破的皮肤之下渗了出来。

他选择了一个有些暴力的方法，抬起胳膊，手死死地攥住了海拉的脖子。

在女武神讲述过去故事的时候，克拉克也听到了。

他知道女武神的实力有多强，所以能导致她们全军覆没的海拉绝对是个强大的对手，所以一定要占据先机。

海拉被突然袭击，又落入下风，居然不慌不忙。

她的嘴角甚至噙着一抹冷笑，灰暗的蓝色眼珠轻轻转了转，也同样伸出手来，握住克拉克的小臂，用力向关节的反方向拧去。

死亡女神脑后的黑发在空中彻底荡开，无风自舞，如同触了电的蛇群，扭曲地抽动着。

两人陷入了对峙。

克拉克身上的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在这种没有太阳，又满是亡灵之力的地方，肌体的愈合速度显然变慢了许多。

如果单纯较量力量，克拉克绝对不会输。

但海拉操控着一柄长而锋利的黑色长剑，一点点插入了克拉克捏住她脖子的手臂。

与此同时，那只曾经伴随着海拉征战几千年的巨狼芬里尔，也咆哮着从后方跳跃上来，扯出了克拉克的另一只手臂，疯狂扑咬。

巨狼口中喷出腐朽的血腥气，尖利的牙齿像是咬在了一块钢板之上。虽然没有突破皮肤的屏障，但它巨大的体型与力量，令克拉克失去了空中的平衡。

克拉克伸出去的手臂像一只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海拉的脖子上。

于是，两人一同从空中栽倒到地上。

希瑞尔那边的火已经烧过来了，地上窜起的火焰滚烫，照明了这片昏暗的天地。

巨狼芬里尔是最先扛不住的，浑身冒起火光，身上的皮毛被点燃。它咬着克拉克胳膊的嘴不禁微微松开，昂起头来，对着天空，发出痛苦的长嚎。

而克拉克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将手臂迅速从巨浪流着血水的口中抽出。

超人仿佛钢铁铸成的手指渐渐陷入到海拉的脖子里去，号称死亡的女神面露痛苦之色。

抽出手来的克拉克狠狠一拳砸在她的肩膀，海拉那只拧着克拉克关节的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同样被火焰点燃，露在外面的皮肤变得焦黑。

她满是怨恨的目光一寸寸在克拉克的脸上划过，像是挫骨的钢刀。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尼伯龙根指环损耗了太多力量，她又怎么会被这么轻易被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毛头小子击败！

“尼伯龙根指环，在哪里？”克拉克呼吸着湿热的空气，胸口起伏，重重吐了两口气，“交出来。”

海拉沉默不语。

而那头本来应该是她忠诚伙伴的巨狼此时已经无力地倒在地上，毛发被烤焦，四肢开始蜷缩，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克拉克的背后也着火了，他忍着灼烧的痛感，低下头，目光划过海拉的手指、战甲的腰带和身后的黑色披风，想要找到能藏东西的地方。

却没有任何发现。

“放开我，”海拉扭头看了看芬里尔，咬紧牙关，不甘心地说道，“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毁灭了，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

克拉克却置若罔闻，逡巡完一圈的目光从海拉的身上离开，突然瞄到了死亡女神那头仿佛有着生命的黑色长发。

他用一只手摁住海拉的脖子，另一只手插进那头密密麻麻扭动着的头发中，四处摸索。

终于，随着一声叮当的脆响，一只散发着白银光芒的圆环落入了克拉克的掌心。

克拉克松了一口气。

而海拉似乎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无法对她痛下杀手，于是抓住机会，推开克拉克，翻身而起，同时收回自己的战狼，向反方向跑去。

过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抹黑色的背影便消失在无穷无尽的火光之中。

克拉克也从地上爬起来。背后火烧火燎，失水让皮肤紧缩，他忍不住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拥有一具过于强大的身体，他现在可能已经被燃烧殆尽，只余下一片灰烬了。

这种时候，克拉克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希瑞尔的身影。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还好是我陪着他一起来了。”

随后，克拉克笑着摇摇头，开始向希瑞尔的方向飞去。

但飞向希瑞尔的不仅仅之后克拉克。

还有察觉到后方被入侵之后，调集前方大军赶回来支援的亡灵。

远方希瑞尔却陷入了迷茫。

除了自己，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煌煌的火海，燃烧起来明亮炽盛，将天地都吞噬。

精灵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变成了一只仅仅想要纵情燃烧的凤凰，看着火舌舔舐万物，便觉得无尽快意。另一部分，他又像一个被人抛弃在这里的孤儿，被切断了与世界的一切联系，没有人会握住他伸出去求救的手。

希瑞尔知道，这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凤凰宿主。

他身体里有着光明之力，有着残余的多玛姆黑暗维度的力量，而且身为一个对魔法能量过于敏锐的法师，风、水、植物都和他的精神力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共振。

凤凰之力在排斥着这些力量，甚至想要吞噬它们。

精灵低下头去，发现自己身上的黑色法袍居然也燃烧起来，优质的魔纺布被火苗舔着，卷起了边，被热气一醺，又带着燃灭的火星，在空中四散开来。

希瑞尔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细而浅的掌纹之下，火焰在皮肤中隐隐发着赤红色的光。

“要找到克拉克，”大脑已经有些迟钝的精灵眨了眨眼睛，“这里太危险了，必须送他离开。”

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克拉克与赶回来支援的亡灵大军面对面地撞在了一起。

克拉克浮在空中。而这些没有痛觉的亡灵们，在长官们通过生物磁场下达的指令下，对自己身上的火焰不管不顾，一层叠着一层，好像古代蚁附攻城的炮灰，向上方攀爬而去。

他们甚至放弃了生前的职业，不再使用技能，紧紧凭借着众多的数量，绊住了克拉克的脚步。

但很快，最先摸到克拉克衣角的亡灵身上也烧起了凤凰之力的火焰，这种霸道的能量瓦解着他们赖以存在的基础。转瞬之间，便有不下几千个亡灵便在火光中化为虚无。

然而后方很快又有新的亡灵顶了上去。

亡灵的人头攒动，远远望去，竟如同一片波涛起伏的灰色海洋。

希瑞尔却完全没有发现克拉克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的眼睛已经彻底烧起来了，丛丛火光在他的眼眶中跳动，精灵俊美的面庞被火光映的狰狞而美丽。

在看不到又听不到的情况下，希瑞尔感觉到有谁牵起了他的手。

冰凉的嘴唇在流动着红色花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来者望着希瑞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希瑞尔想要抽出手去，却被紧紧攥住，他感到那个人捉住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摩挲着。

“这次不算好久不见了，”海因希里低头凝视着被他圈在臂膀之中的希瑞尔，“我说过，你看重的那个超人……也不过如此。”

海因希里的心里突然感到无比的满足，面前的精灵没有对他露出痛恨的神情，也没有冷冷淡淡地与他拉开距离，嘴里说出憎恶的话来。

因为他既看不见，又听不见。

火光耀目，灼灼燃烧。

他就那样茫茫然地站在那里，如此的强大，却又如此的无助。凤凰之力让他心中愤怒，渴望吞噬一切，可本性又在压抑着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暴虐冲动。

像是新生的神明，又像是一无所知的婴儿。

海因希里身上的亡灵之力也跟随着凤凰之力一同燃烧。高等级的燃料让火光一下子旺盛地窜起，穿透浓雾与蒸腾的水汽，即使在一片火海中也格外耀目。

克拉克在无穷无尽的亡灵阻隔之下，艰难地向前跋涉。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仿若相拥的两个火焰影子，湛蓝色的双眼一点点沉了下去，嘴角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