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凤凰

克拉克心中不安,他突然想起,除了十几分钟前给他指路外,之后的希瑞尔一直没有跟他说话。

这对平时稍微有点话唠的精灵来说一点都不正常。

飞在半空中的克拉克停住了向前的惯性,反应迅速，甩开勒在他脖子上的手。然后向后一捞,架住了趴在他背后的人,转过身来。

四周迷雾蔓延，寂静无声，但不知道是幻听还是低音频的波动。恍惚之间,克拉克听到了一串轻柔却诡异的音乐缓缓流淌过耳膜,令人心旌摇曳。

被这种环境搞得有点紧张的克拉克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突然发现,一直被他背在身后的居然不是希瑞尔,而是——

毁灭日！

克拉克心中一惊，身体立马做出反应，几乎是本能地挥出了拳头,向着毁灭日的脸上砸去。

那是被莱克斯·卢瑟改造的佐德将军,和克拉克一样来自氪星,几乎只有氪石才能杀死它。与超人经历过的其他危机不同,毁灭日是除了达克赛德以外，第一个能在单体战斗力上与他匹敌的致命威胁。

拳头破开音障，发出了一连串巨大的爆裂声，眼看着马上就要砸上毁灭日那张丑陋而畸形的脸庞。

但克拉克却在即将把对方的脸砸成肉饼的前一刻,突兀地收住了拳头，

他漂浮在原地，一只手还扯着对方的衣领，胸口上下起伏，神色复杂地问道：“希瑞尔……是你吗？”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答。

只有一柄闪烁着白色华光的魔法元素剑，静静地停在克拉克身后，直指他的后心，锋利的剑尖距离他的皮肤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对方也想对他下手，却和克拉克一样，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没有痛下杀手。

而在希瑞尔的视角，只是看到海因希里的拳头稳稳悬在他的鼻尖处，那张令人痛恨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与担忧。

穿着战士铠甲的迷途军军团长张开嘴巴，说了点什么。

但希瑞尔却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打开系统自带的通讯频道，却发现无论是聊天记录还是团队列表，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根本无法发出任何讯息。

精灵收起光剑，望着前方那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影子，摇了摇头，“这个地方还真是诡异……”

他们被剥夺了声音，就连自从来到地球开始就一直陪在希瑞尔身边的系统也联系不上了。

希瑞尔能够确定，现在顶着海因希里的长相站在面前的人就是克拉克，就是不知道在克拉克的眼中，自己又是什么样子。

聪明的精灵隐隐约约明白了点什么。

他们应该是见到了意识中最恐惧或者痛恨的人。

这里是死人之国，是亡灵的归宿。

如果不是亡灵之力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变异，像癌细胞一样在整个宇宙中扩散开来，这些死者会不会就像现在的他们一样，心中满是忧惧，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彷徨地徘徊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之中呢？

克拉克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对准自己的攻击被撤销，也反应了过来——虽然看起来是毁灭日，但面前的人其实就是他的同伴。

庞大的怪物长长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克拉克身后的某个位置。

那是希瑞尔本来想和克拉克一起去的地方。

克拉克想了想，最后还是伸出手去，将毁灭日形象的希瑞尔背到了背后。他还没有忘记，精灵法师现在靠自己飞不起来了。

背后的重量依旧轻盈，摸上去之后，手掌中的触感似乎还是精灵柔韧而修长的大腿。这种实质性的接触让他从幻觉中回到了现实，耳边不停鼓噪的音乐声也悄然退去，如同一只蛰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毒蛇。

这次没有任何干扰，两人一起飞到了希瑞尔指定的位置，从空中缓缓落下。

令人惊奇的是，等到他们穿过空中近乎凝结的迷雾，双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并不空荡，反而填满了各种人形的生物。

巨人、矮人、精灵、人类……

甚至还有身穿更加古老的阿斯加德服饰的战士，按照神话中的说法，他们应该是阿斯加德死去的神明。

这些面目模糊的生物们游荡在荒原与破败的村庄之中，他们的数量过多，使得空间看起来有些拥挤，摩肩接踵，可彼此之间的目光却从来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没有散发着光热的太阳，轻巧的风也不再流动，天空中沉沉的灰色便是他们的墓场，埋藏了所有本该属于生命的东西，只留下一群孤独的游魂。

这里最漂亮的东西，居然只是一朵小小的花，茎叶细小枯萎，花瓣残破而苍白，失水的身躯可怜地匍匐在地上，好像死去已久，快要与泥土融为一体。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衰竭了。

特殊的环境让气氛变得沉默而压抑，那段阴柔悲伤得仿若葬歌的音乐又一次响起，盘桓在仅有的生者耳边。希瑞尔垂下眼帘，从背包之中拿出一张空白的魔法卷轴，展开泛着黄色的羊皮卷，直接咬破指尖，在上面书写。

[这些东西大概就是死人之国里面的原住民了]

克拉克看过之后，接过羊皮卷，微微眯起眼睛，控制着极细的热射线，精准地在上面刻下了几个简练的单词：“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在北欧神话中，最初的生命由“雾之国”尼福尔海姆与“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共同产生，炽热的火烧过冰冷的雾，两种本源力量孕育出了整个世界多样的生命。]

克拉克显然也知道地球上的神话传说，手中拿着卷轴，转头望着希瑞尔，对方在他眼里还是毁灭日那副丑恶粗糙的样子。他却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继续用书写的反思交流：“我们可以用火把这里的亡灵之力烧干净吗？”

[在我的家乡，只有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光明之力能够彻底净化亡灵。但来到地球上之后，我发现凤凰之力也可以燃烧亡灵，并且将亡灵之力转化为没有任何性质且最为纯净的力量。我手里有一枚凤凰之力的碎片，可以试一下。如果不够的话，再动用神明屏障里的光明之力。]

希瑞尔和克拉克并没有去过“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并不知道那里的火焰是什么性质的力量。

但目前来说，凤凰之力是最适合他们现在拿出来使用的力量了。

克拉克轻轻点头，在暗淡冰冷的星光下，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依旧那么简单明净，虽然希瑞尔看到的还是海因希里的那幅面孔，却莫名地感到心安。

他这次没有再用热射线在羊皮卷上写字，只是拉过那个在他眼中还是个怪物的希瑞尔，在对方掌心划了几下。

放心，我会照看着你的。

希瑞尔手指轻轻一抖，眸光凝滞。

这句话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了。

精灵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没有再做出回应，只是闭上眼睛，从背包中取出凤凰之力的碎片。

虽然系统联系不上了，但他的背包还在。也算是一点安慰吧，否则面对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随着一抹华光闪过，一片薄薄的菱形红色水晶安然躺在希瑞尔白皙的掌心，晶莹剔透，微微泛着炽热的光。精灵将自己的精神力沉浸其中，很轻松地感受到了里面蕴含的力量。

凤凰之力暴虐、猛烈，侵略如火，但本质上又十分的纯净，只要是蕴含着能量的东西都可以成为它的肥料，孕育出一只真正的火凤凰。

菱形水晶溢出小小的火苗，顺着精灵纤长的指尖向手臂上攀爬而去，像水或者丝绸一样顺滑，流过肩膀与脖颈。他绑在脑后的金色头发被火焰燃烧的热风吹起，又在一瞬之间变成了红色，璀璨、危险又蕴藏着勃勃生机。

过了十几秒钟，僵立在原地的精灵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缓缓掀开了眼皮。

原先温柔如湖泊的沉绿色眼眸已经不见，现在他的整个眼眶中都燃烧着不安分的火，有小小的凤凰在其中振翅轻啼，迫切地想要冲破一切阻碍，重新降临世间。

不需要希瑞尔特意的操作，他脚下的土地已经燃烧起来了。

冰原被烤化，水流潺潺，淌过脚背。

希瑞尔的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躁动不安，他强忍着胸中烧尽整个宇宙的冲动，想要转过头去看看克拉克。

亡灵在尖叫，浓雾在退散，滚烫的蒸汽飞到空中又被冷却，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凤凰之力的强大超出了希瑞尔的想象，他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新诞生的魔法能量，抑制不住地将它们通通转化成了凤凰之力，好让则天地间的火烧得更旺一些。

火烧得很快，希瑞尔已经看到了远处的村庄，那里有条死去的河流，随着天空中的降水，慢慢地流动起来，有了生机。

精灵又转过头去，向反方向远眺。

少了点什么。

克拉克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