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笑吗？

“要不要跟我走？”

精灵背靠着墙壁,视线低垂,他的声音如同深夜中微凉的清泉,温柔但又强势的冲进了满心火/药味的琴耳中,让人冷不丁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红发少女抬起眼睛,泪眼迷茫地看向了希瑞尔。

希瑞尔向前走了一步,坐在琴书桌旁的椅子上，手臂轻轻搭在桌子还未合上的书页上，不咸不淡地说道：“你现在这么激动,留在这里说不定会做出一些让以后的自己后悔的事情。而且凤凰之力现在的稳定状态也只是暂时的,不如先跟我走,冷静一下。”

琴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热烈如玫瑰的柔软红发垂在脸侧。

过了十几秒钟,少女翻身下床，套上一件棕色的皮夹克，换上马丁靴,将几本书和一些生活用品塞在书包里。

做完一切后,她站在希瑞尔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走吧,”希瑞尔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指将女孩翻起的领口整理好，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这些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的。”

查尔斯遥遥地观望着,直到最后也没有露面，只是在脑海中悄悄地对希瑞尔说：“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她，如果万磁王来找她，不要让他带走琴。”

希瑞尔抬起头来，隔着几个楼层看向查尔斯的方向，“别误会了，我准备把她带到复仇者大厦给队长照顾的，那里还有蜘蛛侠、新星、白虎那些小孩。你就算要感谢，也该感谢复仇者。”

查尔斯低低地在希瑞尔耳边笑了起来，沉郁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那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为变种人所做的一切。”

希瑞尔在身前画下了一道传送门。

幽紫色的魔法光芒在深夜中莹莹发光，似乎能够通向一个未知的全新世界。

“没关系，”希瑞尔离开之前对查尔斯说道，“只要事关亡灵与迷途军团，你们永远指望的上我。希望以后的我也可以指望得上你们。”

端坐在窗户之前的查尔斯对着夜景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楼下的那道传送门的光芒彻底熄灭，这位变种人领袖转动轮椅，有些费力地向前伸出手臂，将半敞的窗户关上。

—

希瑞尔在复仇者大厦安置好了琴。

她其实是个挺令人省心的女孩，自己默默收拾好了新的住处，和希瑞尔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约定好了第二天和蜘蛛侠他们一起去上美国队长的早课。

“你恨他吗？”临走之前，希瑞尔看着一言不发的女孩，还是决定宽慰她一下。

琴低头拨弄着床头柜旁边小小的不倒翁，缓缓摇了摇头。

希瑞尔坐在女孩的对面，面容在头顶柔光灯的照射下完美得像个幻影，即使琴心情糟糕得要死，还是被眼前好看的景象稍稍平复了一点心情。

“凤凰并没有离开你的身体，它的力量还在不停得影响着你，”希瑞尔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陶瓷的小花盆，放在琴的面前，“我相信你也能够感觉到你现在前所未有的强大。如果不是我，刚刚凤凰之力的爆发可能会将整个学院的人全部杀死，从而吸取他们的能量。”

巴掌大的绿植娇小可爱，几片只有人类指甲盖大小的叶子错落有致，表面还覆盖着一层透明薄膜，折射着光芒，显得晶莹剔透。

琴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掌。

希瑞尔将那小盏绿植放在少女柔嫩的掌心中。

“如果我是查尔斯，我不确定我是否会将你这种定时炸/弹留在身边，”希瑞尔语气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残忍，“我可能会视而不见，甚至可能先下手为强除掉未来的隐患。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会和我做出同样选择的人，常见吗？”

精神力强大如琴，却也莫名地被希瑞尔摄入到一种紧张的气氛之中。

并不是个傻白甜的少女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回答道：“常见……大部分人面对危险都会躲开的。”

希瑞尔对着女孩笑了笑，眼底却平静极了，“查尔斯不是圣人，不要用圣人的标准去要求他。这样做，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你都不公平。如果我是你，我会怨恨抛弃自己的父母，会怨恨歧视变种人的人类和逼迫变种人的政府，但唯独不会怨恨查尔斯。”

琴猛地抬起头来：“我……”

希瑞尔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嘴唇前面：“嘘……我不是在说教，只是和你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罢了，你不需要将我说的任何一个单词听到心里去。晚安，女孩。”

又是一道传送门，在希瑞尔面前幽幽亮起光芒。

“你也不是那样的人，”在他离开之前，背后的女孩突然开口说道，“你不是那种视而不见或者先下手为强的人。我看到了。”

精灵没有回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复仇者大厦。

这漫长的夜晚，还有一个没有解决的事情在等着苦命的法师。

希瑞尔没有直接将自己传送回家里，反而出现在小区楼下的小花园里。

夜风习习，鸟声寂寂，第一场冬雪从天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小路上年久失修的路灯闪烁不定，昏黄色的黯淡灯光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块土地。

精灵出生的希尔斯月光森林是没有雪的，那里的四季恒定，放眼望去，永远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希瑞尔看到的第一场雪，是和海因希里一起。

两人坐在矮人开设的小破酒馆里，落魄的人类王子卖掉了身上的剑，给挑嘴的精灵买下了酒馆里最好的一罐酒。他们周围是熙熙攘攘的过路客，互相之间聊天、比斗、猜拳，气氛热火朝天，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可以在一起共享一杯醇香的酒液。

或许是那样的时光太过快乐，从来没见识过人间喧嚣嚷闹的精灵少年脸上堆满了笑容，双颊浮起淡红的酒晕，随意地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许下了“要是以后一直这样就好了”的愿望。

克拉克听到楼下独属于精灵的脚步声，走下楼之后，看到了一副让他不禁屏住呼吸的画面。

精灵半侧着身，柔顺的金发披在身后，随着冷风吹拂轻轻颤动，像是一捧破碎的月影。他抬头望着深蓝色的天幕，似乎因为苍穹的沉重而郁郁，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欣赏遥不可及的星星。

“不冷吗？”克拉克走到希瑞尔的身边，想要脱下身上的外套，刚刚解开扣子，却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抱歉，忘记你是一个魔法师了。”

听到克拉克的声音，精灵转过头来看他，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

“不要对我说抱歉，克拉克。”希瑞尔的目光转到克拉克的颈间，发现他还戴着那串自己亲手穿好的灵魂石，紧贴着皮肤。

那宝石的红色像是有温度一样，烫的希瑞尔移开了眼睛。

克拉克耸了耸肩，“那我真的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了。”

“我还以为你要教育教育我，”一直表情沉郁的大法师望着克拉克的侧脸，颜色浅淡的嘴唇突然笑开，“不要无中生有，即使是对于不停招惹麻烦的大坏蛋也要公正审判，还要坚持正义，不能变得比反派还不择手段……”

克拉克挠了挠头，眼睛里满是无奈：“怎么了，真相、正义和人类坚持的理想很可笑吗？”

希瑞尔淡金色的睫毛上落着几片雪花，折射着月光，他的眼睛变得比北极星还要明亮。

这位外表看起来温柔圣洁如大天使的青年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人类本身就很可笑啊。”

克拉克不解：“我记得你当初为了拯救‘可笑’的人类还差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希瑞尔点点头：“我只是为了和迷途军团作对，你们人类不要自作多情了。”

克拉克继续追问：“和迷途军团作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希瑞尔蹭了蹭睫毛上的雪花。

好像因为体温偏低，这些雪落在他的身上后融化的很慢。

“对，比什么都重要。”

克拉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那在纽约那次，你为什么放弃了击杀迷途军团的军团长而选择了去拯救我的性命？我也有那么重要吗？”

希瑞尔：“…………”

望着久久无语的精灵，克拉克赶紧摆了摆手，亡羊补牢地解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觉得我对你很重要……”

希瑞尔：“你可以暂时不要讲话了。”

克拉克乖乖地闭上了嘴，在零下几度的寒风中陪着精灵法师继续看月亮。

过了十几分钟。

“因为事关变种人和你，我和托尼也把所有证据都提交上去了，所以史崔克下周就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他犯下的重罪不是终身监/禁就是死缓，但考虑到如果万一他死后被转化成亡灵，大脑中关于变种人与哨兵机器人的知识会对地球不利，所以法官提前告知我，允许我将他关入幻影空间。”

幻影地带是氪星毁灭之前，氪星居民开发出来的监狱，克拉克基本上只用于关押一些由于实力强大而无法在人类监狱中关押的氪星罪犯，进入到幻影空间的罪犯，将暂时性地失去自己的身体并且永远不会死亡变老，当然也无法逃离。

克拉克这么做，确实非常妥当。

伟大的超人有过孤独的童年，有过冲动的青春期。曾经迷茫、愤懑，也会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不知所措，因为社会的打压而感到理想沉重，近乎不可实现。

但现在站在希瑞尔面前的克拉克，温和强大，内心的逻辑自洽而完美，早就是那个可以让所有人依靠的超人了。

“克拉克。”希瑞尔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不再追求公平、正义与真理了，为了击败迷途军团，我并不会顾惜地球人的生命。所以我希望你早点认清我的真面目，不要在我已经对你……不，不要在事情真正发生了的时候，才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因为下一次，那把剑，说不定会落下来呢。”

希瑞尔眼帘低垂，细密的睫毛被雪打湿，双眼看起来微微湿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的眼底静静流淌。

从不轻易说出内心想法的精灵就这样站在雪地之中，不紧不慢又从容得体的，用语言剖开了自己。

他看起来很可怜，但这份可怜，又或许只是氪星人自大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