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花与剑

史天王是海寇首领，石田斋手下则率领着一批浪人倭寇，两股势力在海上相争对年。

在史天王夺走了爱妾霞姬后，石田斋更是将史天王视为毕生仇敌。

但与所有人的顾忌一样，他并无把握杀死史天王，更想要以最微小的代价达成目的。

于是他让樱子带着手下的忍者伊贺春雷前去试探楚留香的能力，若楚留香胜了伊贺春雷，他将说服对方替自己去杀史天王。

樱子很快领命离开去找楚留香，房间里就剩下一个石田斋和箱子里“昏迷”的梅惊弦。

梅惊弦以为石田斋很快就也会离开房间去处理事务，谁知道，他忽然感觉到对方逐渐靠近——

梅惊弦：！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身份是个女子，且还是个颇为好看的女子。

依着方才所听到的对话，石田斋深恨史天王抢走了自己的妾室，如今也正有意染指玉剑公主而羞辱史天王。

而现在——他就是玉剑公主。

也就是石田斋要染指的对象。

意识到这个惊悚的事实，梅惊弦登时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感觉到石田斋身体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他心下一沉，决定推翻原来的计划，还是先揍他丫的一顿再逼问消息吧。

就在美人猛然暴起伤害老人的可怕一幕发生之前，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一个温柔的女声道：“石田斋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石田斋动作一顿，收回了伸向箱中美人的手，理了理衣裳出了门。

房门一关，梅惊弦便翻身而起。

雕花木窗一开，西门吹雪的身影出现在窗外，眉头紧皱，似有不虞。

梅惊弦轻咳一声，闪入屏风后。

再出现时，他脸上不仅多了一副精美绝伦的黄金面具，身上也换了一身矜贵雍容的金边白袍。

纯黑色的内衬，雪白的外衫，鹤羽状的双层开叉长袖，臂上纹绣金线并垂结金绳。黑白双色的双层腰封束缚着精瘦的腰部，正面镶嵌白玉祥云垂挂双层黄金珠玉链，下摆压着金色流苏穗子。

一半青丝用金冠高高竖起，斜插一支银制双尾发簪，背后长长的发尾直垂到腰下，与发冠下延伸出的金线流苏一起微晃出晃波浪般的弧度，一条黄金链子从发冠延至额心垂挂，没入前面的黄金面具底下。

这面具雕琢精美，额头处镶嵌了一块璀璨的白色宝石，右脸全遮而左边下半边脸显露于外，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巴，欲遮不遮的模样反倒更添了几分引人探寻的意味。

梅惊弦不仅换了身装扮，手上还提着一柄通体漆黑剑身环金雕刻梅花的奇形无鞘长剑，整个人张扬而华贵，矜傲而孤冷，且隐隐带着生人莫近的冷傲霸气，与以往清雅如仙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走到西门吹雪面前，压低的声音也失却了惯有的柔和，显得低沉而清冷，“如何？”

西门吹雪眸光凝滞，细细打量他一番，片刻后，微微颔首，“不错。”

梅惊弦觉得他这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忙道：“我是说，你还能认得出我吗？”

西门吹雪平静点头，“能。”

梅惊弦面具下的眉头一皱，转身就要再去换装。

他伪装成玉剑公主是为对付史天王，而为了不暴露“玉剑公主”的武力，他此次就不能以玉剑公主的身份行事。

而若大剌剌的以本来的面貌行动，单凭着一张与玉剑公主别无二致的容貌，就是傻子也能发觉不对。

所以此次对付这些倭寇，他必须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行动。

西门吹雪在他身后道：“我能，旁人不能。”

梅惊弦登时恍悟。

他之前扮成玉剑公主的时候不仅蒙了脸，甚至还换了一身女装，西门吹雪都能认得出来，更何况是现在。

但除了西门吹雪外，不说薛穿心花姑妈这样的老江湖没看出他是个男子，就如陆小凤这般熟悉的人起初不是也没能把他认出来吗？

所以不是他的乔装功夫不到家，而是西门吹雪的眼力太好了。

他从窗户跳出去，落到西门吹雪身边，不由赞道：“西门庄主当真好眼力。”

两人并肩穿过回来，西门吹雪忽然道：“无关眼力，只因我已将你的一切都深记于心。”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回答，梅惊弦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直直击中了心脏，一时间连血液的流动也似乎湍急了起来。

他双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上有些发热，大约有些红了，他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此刻戴了面具。

两人沉默着走过拐角，隐隐听到了石田斋的声音。

对视一眼，双双隐于窗外。

“……我还记得你的父亲天枫十四郎，虽然我们并不熟识，我却十分敬仰他的为人。若非他为情所困，客死异乡，如今伊贺谷最强忍侠的名单上必然有他的排名。”

天枫十四郎？

一听到这个名字，梅惊弦立刻想起了这人。

二十多年前前来中原寻妻的伊贺忍侠，寻妻未果后转而谋夺中原武林，先后设局将两个儿子交与少林寺天峰大师与丐帮任慈帮主抚养，意图通过接掌少林与丐帮这两个江湖大派从而进一步掌控大明江湖。

两年前南宫灵毒害任慈谋夺丐帮帮主之位之事败露，随后在关押中被人灭口，六扇门查到天枫十四郎的另一个儿子无花有重大嫌疑。

不久后他被石观音与水母阴姬联手合围，最后出现的那个欲杀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无花，甚至和最初的时候在绣花大盗之事中杀金九龄灭口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人。

可无花在身份暴露后就失踪了，没想到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与这伙倭寇牵扯上了。

梅惊弦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装饰华美的房间内，一个枯瘦矮小的老人坐在桌案后，应该就是那倭寇首领石田斋了。

石田斋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从梅惊弦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倒是和石观音有五六分相像。

无花微笑道：“能得石田斋先生如此称赞，想必家父九泉之下也必定十分安慰。”

一听到他的声音，梅惊弦立刻确定了，无花就是当初杀死金九龄且在石观音与水母阴姬之后偷袭自己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每次出现时皆是变了声，与无花此刻的声音似乎并不相同。

但梅惊弦自从开始伪装玉剑公主后，就从追命那里学会了简单的口技变声，也能轻易的辨认出无花与黑衣人声音中的相似之处。

客套话说完，石田斋与无花便进入了正题。

原来无花这两年来早已离开了中原腹地，化名吴菊轩投身到史天王帐下效力。

也是他极力促成了史天王与玉剑公主的联姻，意图通过玉剑山庄的影响力，扩张史天王的势力。

而石田斋所统领的倭寇与史天王的海寇团争锋多年，早已势同水火。

无花得知石田斋意图破坏史天王与玉剑山庄的联姻后，特意上岸来找石田斋，想要打消他的念头，并极力说服石田斋与史天王联合。

无花言语间虽是一副为石田斋与史天王考虑的态度，但梅惊弦熟知他的过往，如何听不出他话中潜藏的野心？

可见南宫灵事败后，无花被六扇门盯上，不得不离开中原腹地另辟蹊径，意图通过利用掌控史天王的力量而进一步进犯中原武林，而若能联合倭寇的势力，对他而言更是有利无害。

这个体内有一半汉人血脉的东瀛人，果真是生了一副狼的心肝。

石田斋与无花是用东瀛话交谈的，西门吹雪听不懂，便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梅惊弦身上，不动声色的观察他双眼中瞬息万变的情绪，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事物一般。

梅惊弦没注意他的目光，凝神倾听，想要听到更多的消息。

石田斋与史天王敌对多年，完全无法接受与史天王联合的建议，直接一口拒绝了无花。

无花却并不在意，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海图，在桌上展开。

石田斋的脸色立刻变了。

无花笑意温和，娓娓道：“自从南朝式微，大觉寺殿接受了足利氏的议和后，南朝的武士与浪人离开国土逃亡海上，尽皆被石田斋先生收拢。石田斋先生率领他们在海上拼杀多年，倒真是积攒了一大笔可观的财富，过上了逍遥富贵的日子。可若是这些人尽皆被剿灭，石田斋先生又能拿什么去与史天王抗衡呢？”

石田斋脸色铁青。

无花继续道：“据我所知幕府如今的将军足利义满一心想肃清南朝残余势力，打击海上盗贼，石田斋先生已然是义满将军心头大患。您如今不能回去故乡，又与史天王敌对多难，若是失去了手上的势力，你又该沦落到何种下场呢？”

梅惊弦听到这里，已然明白无花手上必然是掌握了掣肘石田斋的利器。

他双眼微眯，凑近一看，发现桌上摊开的竟是一副势力分布的海图。

谁的势力？

当然是石田斋手下的倭寇势力。

意识到这一点，梅惊弦心中重重一跳。

他大费周章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探查倭寇的势力吗？得到这份海图，简直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只要将这份海图交与朝中军队，立马就能将这伙倭寇包了饺子。

梅惊弦激动不已，伸手一揽旁边西门吹雪的肩膀，踮起脚凑到他耳边道：“石田斋我来对付，无花交给你，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最重要的是拿到桌上那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