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药王阁中，这年才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孟繁带着一个从食修手上买回来的灵气灶，偷偷摸摸回了自己的洞府。

和其他在测过资质看过天分后才被选入门的弟子不同，作为世家子弟的他有着一个身为高阶炼药师的父亲，于是尽管他天赋平平，最后却也成功靠着关系入了药王阁，和其他极具天赋的修士一并成了内门弟子，还比他们多挂了一个亲传的名头。

然而，或许嫉妒这一特性哪怕是人修了仙后都还会刻在人类的基因中吧，就因为他那和亲传弟子的身份完全不能匹配的天赋，门内不少弟子都时常在背地里说他的闲话。

若他真是个纨绔，那他大可把这些风言风语告诉他那对自己近乎于溺爱的父亲，让所有人都吃到教训不敢再在他面前提及此时。等他看不见了，就能自然而然地当做这事从没发生过。

可惜他虽然自小顺风顺水的长大，却因为打小爱看话本，见多了话本里头的富家公子因为性格嚣张跋扈而被穷小子打得家破人亡的桥段，于是长大后虽然都清楚那只是个故事里的老套桥段，却也早已是养成了谨言慎行的性格。

同门弟子在他面前说的那些风言风语虽然孟繁听着不舒服，但因为他确实有如他们嘴里说的那般无用，他自始自终都是咬牙忍着当成是没听到。

可话确实是传到了他耳朵里，那些风言风语也确实是让他听了觉得难受，既然阻止不了别人在他面前说，那他也只能是自己想办法避开那些人。

因为师父就是他亲爹的缘故，孟繁能很轻易地就出宗门回家。他时常避开那些说闲话的同门回家散心，而就在前些天回家的那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看到了些许转机——

那天，他和族中的其他嫡系一起出门游玩，玩得累了便径直在野外烤肉权当消遣。明明大家都不是什么做饭的好手，但却靠着一个从后厨拿来的灵气灶，靠着后厨的食修刻在转盘上的几个刻度和几句简单的嘱咐，便轻易做出了美味的菜品。

在那时候，一个想法便突然在他脑中成型了。

与做饭有些相似，炼药也是靠着精准控制炉中的火焰大小来制作完美的成品，像是他们这群外行都能靠着这个灵气灶来做出好吃的烤肉，那他是不是也能靠着这个灵气灶来控制火候，然后借此来炼药呢？

……要知道，和他那些天赋异禀的同门相比，他差的就是那一点在炼药过程发现药材性状改变后的反应能力。若是这一点也能靠着机械的操作来弥补，那他是不是就能成功炼出药来了？！

想到这，他当即在家就待不住了。以往不想回宗门、往往要自己亲爹千呼万唤才愿意回去的孟繁迅速收拾好东西，带着从后厨食修手里买的灵气灶包袱款款地回了药王阁，准备试验一下这个灵气灶的效果。

想想自己明天就会有一节炼药课，孟繁此时又是紧张，又觉得心头一片火热。他盘坐在床上，半晌都没能静下心来打坐修炼。

最后，孟繁只得无奈地睁开眼。他那一腔激动没地方去，只能是大半夜的坐在床沿上，拿着块手帕去擦他早已清理干净的曾经灵气灶上沾染的油渍。

次日，孟繁和其他的内门弟子一齐去上了一节炼药课。

在更早些的时候，他们学的都是些草药的特性，直到这个月才开始上手去炼药，炼制最基础的蕴灵液。

……而像是这类制作起来最为简单、少了一个“成丹”工序的灵液，那些天赋好的大都早已学成甚至开始自己制作灵液贩卖，其他也大多掌握了诀窍，偶尔运气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地做出来。只有他，哪怕到现在了都还没能成功一次。

炼药室里的讲师讲着那些孟繁都快要能倒背如流了的所谓诀窍，他故作认真地坐着听课，心里却一直盼着后面的演示。

眼看着讲课的炼药师终于停下开始开炉演示，孟繁赶忙拿出纸笔开始记录。他挤到最前头，完全无视了来自于其他同门的抱怨与鄙夷，双眼紧盯着前边炼药师的动作，开始用自己先前想到的法子记录整个过程。

……玄灵草，开大火三息后转小火，于六息后改中火……

——整个过程仿若厨师记录菜谱，完全没有什么炼药师该有的高大上。

将整个过程化作“大火中火小火”的文字记录下来，孟繁收好了纸笔。等着讲师说了“自己炼药找感觉”后，他深呼吸一口，掏出了灵气灶。

他把曾经花高价买来的炼药鼎当成一个普通的容器架在灵气灶上，又扫了几眼自己的笔记记下了转火的时间与次数，回忆着自己不久前总结出来的灵气灶上旋钮度数大致对应的火焰大小，孟繁开始了自己的新式炼药尝试。

把以往还要分出去控制火焰大小的元神仅拿来感应炉中药材的状态，然后心里算着大致的时间把手放在旋钮边上准备好改火，虽然手动操作没有以往的灵气控制精准快速，但这对他来说，确实是比以前要来得轻松了不少。

药修们平时也不会去关注食修的法器，孟繁这个看着奇形怪状的灵气灶对他们来说也是颇为让人惊奇。

……当然，最让他们关心的是，为什么他灵气输得这么猛，那方炼药鼎怎么还没有炸炉？！

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注视，孟繁耐着心头的焦灼按着记录的流程一直进行到了最后。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关上了灵气灶的火。

撤去炼药鼎上的灵气，没了掩盖的属于灵液的清香溢了出来。

蕴灵液，居然真的成了！

虽然由于手动控制的那点迟缓导致蕴灵液稍显浑浊，品质一般，但若是不这样做，他怕是在提炼那一步上就已折戟。靠着一个食修用的做菜法器，他居然真的成功炼出来了药！

……能做出这样一个法器的炼器师到底是个什么天才啊，莫不是神仙下凡洒下光辉普度世人来了。

孟繁把蕴灵液小心倒入药瓶里，心里大段大段的夸赞跟不要钱似得喷涌而出。

——这哪是专门做出来给食修做饭用的，这分明就合该是用来给药修扶贫、帮助他们这些资质一般的倒霉炼药师炼药的啊。

周围等着看笑话的修士感受着那被缓缓倒入瓷瓶的灵液里的浓郁灵气，一时震惊得险些灵气暴涨炸炉。

……如果就天赋上来说，他们在炼药上的水平或许比孟繁还要来得厉害，可如今，孟繁却是先他们一步把蕴灵液炼出来了。

也许就是运气吧？

可炼药这事尽管也含有运气的成分在，但你运气就算是再好，也不至于好到胡乱一试、狂输灵气就直接把丹药炼出来啊。毕竟炼药也不是破阵，大力还能出什么奇迹。

回忆着和以往相比而言的不同，他们最终将视线放在了那炼药鼎下的古怪法器上。

——就算是他亲爹开小灶，也不会教人这么炼药，那……这就应该是换了法器的缘故了。

……

孟繁炼药的整个过程并没有遮掩，有不少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这是因为那法器的缘故。

把法器的外形记下，和门派外边专卖法器的商人稍微一提，这些药修很快就得知了这是专供给食修的灵气灶。

在几个药修买下法器碰运气一试后，灵气灶很快就在药修间也传出来了名声。作为一个能让炼药师炼药难度降下不少的法器，这个来自于玄霜门的灵气灶同样也受到了不少药修的追捧。

而和食修相比，药修这个群体显然就有钱了不少。一时间，倒卖灵气灶的二道贩子的数量瞬间暴涨，整个法器贩卖市场里一片热火朝天之势，几乎每家卖法器的店里每天都会有人过来问有没有灵气灶卖。

利益往往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了，有不少商人虽然害怕那群气质冷冽、看上去分分钟就要抄剑杀人的剑修，但为了赚这个钱，他们还是腆着脸小心地凑上去问能不能给他们供货。

曾经被剑修们狂薅羊毛的珍宝阁如今也靠着以往“被薅羊毛”的交情，趁势搭上了玄霜门的这条线。

……

玄霜门里，生活眼看着终于有了盼头的剑修们打铁打得越发起劲，整个门派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架势。

——除了门派里的某个食修。

作为门派里制作灵气灶的核心、唯一一个有能力在灵气灶上刻下符阵的修士，俞铭寒的工作显然是很繁忙的。

若说其他负责打铁的剑修还能轮个班休息休息，那作为门派中唯一一个懂法阵的弟子，他就是天天都要上岗工作，全年无休。

……况且，这事不止有同门的弟子，门派里也有些修为高深的长老抓紧时机掺和了进来。

没错，虽然大家修为层次不同，但玄霜门的剑修大抵都有着同样的贫穷。

迎着其他盼望着走向富裕的同门的期待眼神，俞铭寒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法器半成品，机械地在上面刻绘上法阵递回去让对方拼凑。

本以为在这个没什么束缚的修真位面里，他过的会是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自由日子”，结果现在一看，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打卡上班的时光。

虽然他现在因为卖法器一夜暴富，成了整个门派中最有钱的修士，但要是就这样天天待在锻器峰上，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看来，他必须得再想些别的什么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