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小兄弟，联盟币在这里要打五折，我做生意童叟无欺，先跟你讲好啊。”

拉吉空间中转站内，船票老板唾沫横飞，正跟一个戴鸭舌帽的少年讲价。

那少年骨架小，肩背窄紧，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瘦，看起来顶多十八.九岁，还是个半大孩子，虽然脸被遮住大半，看不清长相，但也瞧得出细皮嫩.肉的，掏出的联盟币也崭新，多半是从主星偷跑出来玩的小少爷，老板决定宰一笔大的。

然而，少年一开口就自带一股不容拒绝的口吻，带着与长相不相符的强势：“八六折，一个子儿不多，不然我找别家。”

没想到这人对行情还挺了解！老板惊了：“你是本地人？看着不像啊。”

少年没跟他废话，把钱往鄙陋的破柜台上一拍，故意露出袖中的短匕，老板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经营多年，一看就明白过来，这是个硬茬儿，立即不敢再多费口舌，麻溜儿地交出船票。

这是从主星离开的第三天了，平墨将飞船票收好，慢慢踱出店铺，才轻声回答：“算是本地人吧。”

只是已经有二十年没回来了。

上次离开这个地方时，他只有六岁，当时母亲惨死，小小的平墨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趁人不注意，便钻进一艘走私飞船。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后怕，好在那艘飞船走私的是军火，而不是小孩子……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当时他被爆炸波及到，全身烂得不成样子，那伙走私犯嫌他晦气，到了目的地便第一时间将他扔出去。

“小弟弟，一个人吗？”一个女人嘻嘻哈哈地搭讪，打断了平墨的思绪。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红灯区，这座空间站属于比较低端的那种，能源塔的能源常年不足，也没人维护周期运转装置，所以二十四小时都是昏昏沉沉的，自然光照类似于主星的黄昏，若不是有钟表计时，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红灯区倒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男人女人们大多穿着暴露，有Omega也有beta，信息素的味道和劣质香水糅杂在一起，刺鼻却熟悉，熏得平墨一阵恍惚。

“怎么不理我，小弟弟别害羞呀。”女人猝不及防掀开了他的鸭舌帽。

平墨：“！！”

故地重游，平教官心里生出太多感慨，没想到一时疏忽却被那女人“突袭”了。

平墨闪电般将帽子重新戴好，女人却已经看到了他的脸，嘴巴张成了O字，直到平墨走远了，才在他身后叫道：“小帅哥你要是光顾我，我给你免费呀！”

“小帅哥”没理她，黑着脸继续往前走，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家酒吧。

这里格局仍旧和记忆中一样，时隔二十年都没有变化，也不知老板娘还在不在。

弹弓当时跟他交代的路径，至今为止都没错，而那路径也并不怕人传出去。

因为那不是一条物理意义上的路，而是人和人之间形成的关系网，没有具体坐标，并不适合大规模的军队突袭，而比较适合单独行动的走私犯。

这关系网每一步都需要取信于人，既考验演技又考验胆量，但最难的还是最后一站，若没有内部人员接应，根本无从知晓‘白洞’的具体.位置。

不过这一步对别人来说最难，对平墨来说却最简单，那位坚持给他送鎏金玫瑰的太子爷，已经表明了态度，就是要见他。

只要他肯现身，就有机会进入白洞大本营，这也是这个任务非他不可的原因之一。

平墨在酒吧里转了一圈，发现老板娘果然已经换了人，他不算失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跟陌生人打探消息，总归是比较麻烦的。

平教官正打算在这里买杯酒，碰碰运气，就感到有人冲进来，大叫着“救命”，抓.住了自己。

平墨第一反应是护住钱包。

可很快就确定了那女人是真的在逃命，她躲在平墨身后不久，就有几个流里流气的alpha追进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要退钱，并不分青红皂白地警告平墨别多管闲事。

平教官还有正事要办，本来也不想节外生枝，起身躲开了。

不过躲开的同时，倒是看清了那女人的样貌，还挺巧，正是刚刚掀了平教官帽子的那一位。

女人见平墨不管她，也不意外，只是满酒吧乱窜，哪里人多往哪儿钻，一边跑还一边泼辣地高声大骂，什么生.殖器什么女性亲属，都被她问候了一遍，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半晌都没重复过一句脏话，也是个人才。

这里不是主星，没有警察亦没有法律，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何况追打骂人，如果骂得有趣，大家还能看个乐儿，那女人这头骂着，那一头满酒吧的客人还很捧场地叫好。

可那几个alpha也不是吃素的，没过一会儿就把女人给按在了地上，他们刚刚被骂得全场叫好，脸上很挂不住，这会儿就扬言要找回场子，一并算账，女人立即变了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再不骂人，只细声软语地求饶。

可那些alpha不吃这一套了，一个嘴巴扇过去，女人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居然还有客人起哄，要他们当场“办了她”。

眼见着那些alpha居然真的要扒她的衣服，平墨终于坐不住了。

拉吉空间中转站里，最轻贱的就是人命，女人根本没指望能有人阻止，本以为今天在劫难逃，却忽见一道黑影挟着寒光闪过。

真的只是影子！因为速度太快，她完全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几声惨叫响起，似乎还有鲜血迸溅出去，她便被拉了起来。

女人也够机灵，起身之后，就没命地跟着跑，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甩掉身后追着的alpha，她才捂着跑得生疼的肋骨，喘着粗气，说：“谢谢你啊小帅哥，我叫小红，刚才那些人太几把狗了，就因为我是个beta，喷了点强O森林，就说我欺诈，要找我算账赔钱，信息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做都做了，他们难道没爽到吗？”

平墨没心思听她的恩怨情仇，只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女人被欺负，他压了压帽檐，凉凉道：“现在没事了，你走吧。”

小红忙扯住他，暗示意味十足地补了一句：“救命之恩我记下了，你想要什么报答都可以。”

平墨闻言却忽然站住：“做什么都可以？”这也是个新思路。

小红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心跳又漏了一拍，难得娇羞地说：“做什么都可以。”

就听灰蓝色眼睛的漂亮少年认认真真地说：“那你去帮我打听一件事。”

小红：“？”

小红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对方一脸纯良，还解释了一句‘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打听消息很不方便’。

“……”小红还是咬咬牙，沮丧地答应下来：“啊……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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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天，司徒上校愁得头顶都快秃了。

他那位军事能力特别强，同时也特别凶横的年轻下属差点没把域外第五驻地给掀个底朝天。

就现在，裴与屠还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裴上尉身高足有一米九，气场少说两米八，他跟门神似的往司徒上校的办公室一杵，根被没人敢进来打扰，导致司徒利这两天什么正事都没办成。

司徒上校觉得自己的血压也在稳步上升，喝了口茶水往下压：“你跟我犯浑没有用，我哪知道你对象去哪儿了？我只是听命行.事……”

“哦，那你说，是听谁的命令？我找他去！”

司徒利一拍桌子：“这是跟长官说话的态度吗！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个Omega跑了而已，你一个大男人寻死觅活的，还像个军人吗？人家能一声不吭离开你，就说明心里没有你，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

“我知道。”裴与屠忽然小声插了一句。

因为音量低，音色显得近乎沙哑。

他脸上还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因为几天没打理自己，青色的胡茬冒出来，人也瘦了一圈，看起来格外憔悴，司徒利忽然不忍心说下去，长长叹了口气。

裴与屠又哑着嗓子继续道：“我知道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就算我们什么都做过了，他还是不愿意答应我在一起，我对他来说，就是缓解结合热的活体抑制剂……”

司徒上校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么刚的Omega？

不过看着自家爱将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更心疼一些，自己的兵自己最清楚，裴与屠可是被子弹射穿腰.腹都不皱眉的主儿，他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可现在，裴与屠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猛男落泪，其震撼效果加倍。

“我只是想找他问清楚为什么，不，我只想远远地看他一眼，只要确定他没事，我就心满意足了。他抛弃我没关系，但我怕他出事。”

“小裴，说实话，真没想到你这样的性子，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哎，你可真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上校，我不会乱来，就想知道戴将军都跟你说过什么。”

“！！”司徒利，“你怎么知道？”

裴与屠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精光一闪：“果然是他！”

司徒利：“……”

裴与屠骤然起身，“咔吧”一声锁上了办公室大门，顺手掀开电路开关盒，掐断了通讯电闸，又翻身一把按住自家顶头上司的双手。

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司徒上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家兵制住，怒极反笑，“你这身手还挺有长进，去了一趟军校居然没荒废。”

裴上尉谦逊一笑：“近朱者赤，跟我对象学的。”平墨可是‘单兵作战第一人’卢烽的学生，且颇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司徒利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裴与屠还能硬给他灌一口狗粮，额角跳了跳，哼道：“断了电线也没用，难道我不会喊人？”

哪知裴与屠虽然一脸憔悴，此刻却气定神闲地说：“别忘了，我已经折腾三天了，那么多人挨骂吃亏，还有谁敢靠近你办公室？”

“……你！你、你小子算计到我头上了！”

裴与屠：“上校，等我找到媳妇，回来跟你负荆请罪，现在，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就算他心里没我，也没有不辞而别的道理，老子非要把他抓回来，当面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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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天，平墨下了飞船，按着小红打探出来的路径，顺利找到一家公用信号发射器，这些信号发射器跟一般的通讯器、终端原理大同小异，但多了一项更原始、更鸡肋的作用，便是坐标。

信号发射器的接收方可以过滤掉非认证的坐标，也就是说，这一处是可以直接联络白洞的信号发射器之一，不过是单向的，只能发射，无法接受，也没办法确定对方的具体坐标，只能等对方给回应。

随着可跨空间站的远程通讯器普及，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公用信号发射器了，这里除了平墨之外，基本上没有别人。

能否联系到他们在此一举，平墨深吸一口气拿出准备好的代码，准备输入时，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平教官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找到了，”弹弓笑眯眯地走出来，向平墨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我奉命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