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01．

琼贝克从魔界商场里出来的时候正是黄昏，他刚看完《彼得潘》，心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沉重。

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的时还是意识到贵族和平民之间完全有无法跨越的鸿沟的那次，接着他对自己说，有些人认为一个人是怎样的那是生来注定的，如果我也这样认为的话也许我早该死在流民中了。正因为我认为我可以做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所以我才活到了今天，所以的所以没有什么鸿沟是无法跨越的，我需要给自己定下一个基本概念，只要我获得了某样东西，那么我就能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由此，琼贝克将金钱视为了人生的追求。

此时正是黄昏，黄昏的时候下了雨，这个时间下雨是一天当中最微妙的时候。厚重的积雨云让黑夜似乎来得更快了一些，但那暗下的光线又显得暧昧。城市里远远近近的建筑上面笼罩着一层白色的雨花，地面上也是，一切都模糊不清，丧失了层次感，成为了平面上的画。

琼贝克正在魔界商场的屋檐下看着雨水陷入了沉默。

每部电影出来后他都要去看几遍，他看的原因是这是魔界的电影，所以他应该去了解，而且电影本身挺有趣的。此前他在看那些童话时，他明白那些故事理论上是要传达什么，也明白人们为何会感动，但他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触和共鸣，毕竟他这个人很多时候和那些美好是背道而驰的。

他本以为《彼得潘》也是一样的。

但他在从电影院里出来后，却感受到了一中前所未有的震动。

与此同时，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以前那些童话故事是多么的美好。

——正因为此前希尔在童话方面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有彼得潘如今的井喷式爆发。

正在琼贝克陷入思考的时候雅各布凑了过来，“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琼，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这真的是比喝了一大口麦酒还令人愉悦。”

琼贝克推开了雅各布伸来的手，难得没有说啥，而是往外面走去。雨立刻淋在了他的身上。

雅各布继续哈哈地跟了上去，琼贝克这副样子让他感觉更开心了，——当然他不太愿意承认他是有一点点担心的。“哇受刺激了！哇想不到我们的大名鼎鼎的琼居然也有看电影受刺激的一天！哦我靠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琼贝克直接不耐烦地掐住了雅各布的脖子，把他按到了一边的墙上。

“嘿伙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琼贝克看了一眼雅各布，放开了他继续向前面走。

“我说啊，我可是魔王陛下手底下的三号人物，我的脖子是你随便能掐的吗？问题很严重的我跟你说……”

琼贝克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雅各布，然后捏住了他的下巴，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世界清静了，真好。

雅各布的身体僵硬了。

雨水浇淋在了他们身上。雅各布的心跳疯狂加速。

过了许久，雅各布小声说道：“我的嘴也不是随便能亲的。”

琼贝克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家伙有点可爱。

02．

《彼得潘》首映后观众们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同的人对彼得潘的感觉是不同的，不过客观来说他们都从中收获了快乐，当然所感受到的快乐也是不同的，这才是最有趣的一点。

他们预感到很多人会喜欢《彼得潘》这部电影，也预感到比起从前的电影来说《彼得潘》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影响——就心理而言，但是他们没有料到这部电影的的影响力居然大到了后来那种地步：

起先是一些年轻的贵族们提出了贵族交往的新规范，他们认为很多规矩如今已经腐朽了，他们不应该太遵循一些不必要的条条框框，应该解放自我发现自己的真心。他们主张用真心的笑容去取代那些过分礼节的微笑，他们不再认为在公共场合大笑是不礼貌的事情。

这种新风尚很快在年轻的贵族中流行起来，然后理所当然和老一辈的产生了冲突，接着在冲突下此前的一些矛盾也凸现出来，双方都在各自调整着自己的方针。而且这种思想观念从交往规范开始往外蔓延，逐渐拓展到了其他领域，比如说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绅士，难道仅仅通过爵位来看吗？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一部电影居然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彼得潘。”

《彼得潘》主题的魔界杂志首页，写了这样一句话。

有人将后面发生的一切笑称为“彼得潘现象”。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希尔在风雪中洋洋得意地宣布：“所谓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其他人看。”

希尔此刻和巫妖阿利盖利在魔界的极北地区散步，这里居住着少量的雪山矮人和魔龙，他们在火山口开凿了建筑，魔龙负责镇压火山口，而他们则供给魔龙食物——黑矮人和魔龙向来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事实上黑矮人和魔界大部分种族关系都不错，除了地精和魅魔。黑矮人讨厌地精，“这些黏糊糊的阴险狡诈的小玩意儿，他们讨厌的小脑袋里全部都是算计和金币。”黑矮人们这么说。黑矮人对魅魔倒是没感觉，但魅魔讨厌黑矮人，因为黑矮人在精神方面的的抗魔性很高，是”辣手摧花”的类型。

即使是夏天这一带依旧覆盖着冰霜，暴风雪在山峦间呼啸，间或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怒吼声。周围可见度极低，偶尔能看到雪山巨大的影子，宛若庞大的巨兽，一动不动的潜伏在暴风雪中，让人从心底里升上敬畏。

希尔和巫妖阿利盖利走在悬崖间的一个铁索桥上，铁索桥在暴风雪中被吹得来回摇摆，下面的万丈深渊令人胆寒。然而这一切对于魔王大人来说，只能是：

“这儿的风景真别致，对吧阿利盖利？”希尔说。

“这样恶劣的天气即使对于高等魔族来说都是存在危险的，不过吾王您的力量完全可以与天地抗衡。”巫妖阿利盖利说。

巫妖阿利盖利说的倒没错。

这里的暴风雪是蕴含着一些魔法气息的，简而言之是可以算得上魔力暴动的暴风雪。这个世界并非是那种高魔世界，不可能存在一个人摧毁一个大陆的那种事情，即使是魔王本人页一样。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差距并不会非常悬殊，不然的话昔日魔王那么能打，直接上战场把那些人一个个宰了就行了。

所以，恶劣的天气对于魔族来说是危险的，完全成立。

“敢教日月换新天。”希尔说道，“年龄越大越觉得那位真的是非常厉害。”他说完后没等巫妖阿利盖利说话就说了下面的话：“所谓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其他人看。如果他们没有美好的东西的话那么就给他们先创造美好，接着再去毁灭，这样就能行成一个良性循环了。”

夹杂着硕大雪花的风暴以猛烈的姿态撞击着群峦，空气震慑着发出巨龙似的怒吼。

希尔的血色大氅被风吹得狂舞。

“呃……我感觉，您的‘良性’和我们的‘良性’似乎不太一样……”巫妖阿利盖利说。

“别卖萌了。”希尔笑着睥睨了他一眼，“当然等最后毁灭了后也可以搞个精神重生，这样就可以反复利用了，就如青霉素一样……”

“啥？”

“哦，来给你说点有味道的东西，曾经青霉素是非常珍贵的，所以给患者使用青霉素后会从他们的尿液里重新提取重新使用。虽然你听不懂，但是你能感受到味道就行了。”希尔说。

巫妖阿利盖利：“……”

巫妖阿利盖利木然说道：“好的。”

“所以你有什么感想吗？”希尔问。

“这味道的确很冲，吾王。”巫妖阿利盖利说。

希尔差点“噗”出来：“我说的是我刚刚说的循环的事情。”

“哦哦抱歉吾王，您后面的话威力太大以至于我思路有些混乱……恩……这同时也能给人类喝魔族成传递出凡事都有两面性的观点来。”巫妖阿利盖利说。

“是。”希尔点头。

巫妖阿利盖利想了一会儿，灵光一闪：“魔法少女系列！”

“是的，你领悟到了。”希尔感觉有些欣慰，当年他的这几个五大长老和如今的他们在思想方面已经完全不同了，思想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做到了，而他们也做到了，这真的很能给他成就感。“等把《魔法少女俺》播放完后，魔法少女这个概念就基本完整了。”

“原来如此。”巫妖阿利盖利点头，“所以童话故事，还有彼得潘也是这样的。”

“是的。”希尔说，“此前的童话们为《彼得潘》奠定了基础，而《彼得潘》颇为残酷的结局也反衬了童话故事的美好，这样相辅相成。”

天色比起方才暗了一些，云雾黑压压地从空中压了下来，有种苍穹即将崩塌的感觉。铁索桥晃荡得更激烈了，希尔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巫妖阿利盖利则干脆在半空中飘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希尔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吾王，复仇者联盟里的英雄会死掉吗？”

希尔的目光顿时和铁索桥一样飘忽了。

巫妖阿利盖利：“啊？”

希尔目光继续飘忽：“你个死鬼，突然在说什么啦。”

巫妖阿利盖利：“……”

他遭受到了重击，各种意义上的。

……不过老实讲巫妖阿利盖利还真可以用“死鬼”这个称呼的，完全没毛病。

希尔走到了铁索桥的那端，将手放到了扶手上，寒冰从指尖冒出，顷刻间蔓延上了铁索桥，疯狂向着对岸扑去，几秒后这座铁索桥被完全冰封了起来，再也不晃动了。

“应该可以至少撑过这场暴风雪吧。”他自言自语：“然后就该让黑矮人们重新修一修这个桥了。”

巫妖阿利盖利在旁边木然看着，感觉希尔无论做什么事情也别想在今天挽回他的形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