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晚饭大家随意吃了点，乔原面色确实不太好看，神情委顿地被陆烨扶回房。

唐舟回房途中碰上陆烨，见他急匆匆的，问：“去哪？”

“我出去买点感冒药，再买两双新鞋，你鞋子也湿了吧，要不要也买一双？”

他们穿的鞋子质量都没的说，虽然在这附近不一定能买到等质量的，但将就着穿两天没问题。

唐舟原先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傅深给他买了烘鞋器后，他就歇了这个心思。

“我不用。”

“那你明天穿什么？”

“有烘鞋器，一晚上应该能干。”

“……”

陆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你以前没这么质朴。”

唐舟面不改色：“提前预习破产后的生活。”

陆烨一言难尽，挥挥手转身就走。

看着现在性情开朗的陆烨，唐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不想梦里的事情变成现实。

“陆烨。”

英俊的男生转过头，“又想买鞋了？”

“没有，”唐舟笑了笑，“等你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陆烨收敛神情，没多问，点头说好。

回到房间，傅深坐在沙发低头玩手机，安静得很。

想起老鼠爱大米发过来的邮件，唐舟心里不免愧疚。

梦里发生的一切，跟傅深离不了干系，但罪魁祸首绝对不是他。

他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状似随意道：“今天谢谢你和你的队友。”

傅深诧异抬头，觉得稀奇。

唐神还会说这样的话。

唐舟不是真的高冷不近人情，否则也不会在梦里傻不愣登地给唐振填窟窿，还把自己搭进去。

更何况他所有的狼狈，都被傅深看在眼里，在傅深面前，他也不用端着唐家继承人的身份。

“听说你们是来参加比赛的，结果怎么样？”

见他有意聊天，傅深不由放下手机，稍稍坐正。

“算是完成任务。”

唐舟：“……”

学校的任务肯定是要拿奖，完成任务就是拿到奖，也不知道是什么奖。

他没多问，换了个话题：“你觉得乔原怎么样？”

傅深微微挑眉。

“活泼开朗，单纯热情。”

唐舟双手交握，右手指尖掐住左手掌心，鼓起勇气直言道：“陆烨一直觉得你会伤害乔原，对你有些排斥。我之前因为一些偏见，对你态度也算不上好。很抱歉。”

他是真心实意在道歉，不管他的偏见有没有伤害到傅深，他都应该为此道歉。

傅深显然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出，直接愣住，静默好半晌才恢复神色，淡淡道：“不用。”

他对乔原没什么恶感，也确实没有好感。即便乔原以后可能会被牵连，他也压根不会在意。

他更不需要这种虚伪的道歉。

唐舟不是遇事退缩的性子，见傅深有些排斥，便直接下猛料。

“乔承安，他才是你想要报复的对象。”对上傅深陡然沉下的眼眸，唐舟冷静道，“你之前接近乔原，为的也是……”

“我接近他？”傅深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似笑非笑反问。

唐舟因他的态度卡了一下，存疑道：“陆烨之前说他每次去找乔原，你都在，看上去不像是巧合。”

话音刚落，触及傅深的神情，他才恍然发觉不对。

依陆烨对乔原的占有欲，肯定认为傅深对乔原有想法，才会去调查傅深，结果得知傅深和乔承安是父子关系，便生出傅深会伤害乔原的阴谋论。

听起来是有点蠢，但陆烨对乔原的情感近乎偏执，发散思维也无可厚非。

陆烨的主观影响到唐舟，他本来又很厌恶私生子，尤其是没有摆正自己位置的私生子，得知傅深是乔承安遗落在外的儿子，还没见过傅深的面，就有了几分偏见。

后来傅深拉投资找到他这儿，他一方面对项目有点兴趣，一方面又不愿意去投资一个野心勃勃的“私生子”，纠结之下，才提出让傅深给自己当生活助理的条件。

一场幼稚和偏执的迁怒。

不过梦里的傅深后来也让他品尝了当助理的滋味，算是他自食恶果。

但现在，傅深的反问让他陡然认识到，或许除了偏见和迁怒，他还犯了另外一个错误——偏听偏信。

陆烨对傅深的看法，向来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他对乔原的感情，可以用“恋爱脑”来形容。

傅深眼中的讥诮愈发明显，唐舟的脸陡然发烫，汹涌而来的羞耻感让他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唐学长，你怎么想我都行，只要不影响到项目开发。”

傅深不想多做解释，起身欲离。

“傅深。”

唐舟一下子扣住他手腕，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叫他的名字。

傅深手没动，俯视沙发上的唐舟。

青年仰着头，柔软的发丝乖巧贴在耳鬓，眉尖微蹙，浅棕色眼眸倒映着天花板的圆灯，亮得惊人。

他欲言又止，半天没说出什么。

隔壁的敲门声惊醒两人，唐舟下意识松开手，低垂着脑袋，像是被人遗弃的孩子，独自藏在角落里抱膝强忍眼泪。

傅深掐了掐方才被握住的手腕，目光沉了几许。

“我出去一下。”唐舟腾地站起来，没等傅深反应，身影消失在门外。

他靠在走廊墙壁上，突然有点想抽烟。

说句实在话，他和傅深只是合作关系，没必要因为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无需在意，傅深也不会在意。

可他就是觉得有点烦，一种自我唾弃般的厌烦。

陆烨冷着脸回来，看到走廊上游荡的唐舟，不禁问：“你干嘛呢？”

唐舟反问：“你怎么了？”

出去一趟脸变得这么黑。

陆烨心情有些郁闷，正想找人说道说道。

“我先把东西放进去，等会找个地方聊。”

酒店走廊尽头有一块空地，少有人来，两人站在窗户前，均面无表情。

陆烨先憋不住，眉头皱得死紧，“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谁？”

“小原他爸。”

唐舟直觉里头有事，“乔总来樊城了？”

“他不仅来了，还带了他那个秘书，他们……”陆烨咬牙切齿，说不下去。

一想到乔原很崇拜他爸爸，陆烨就不忍心告诉乔原这些龌龊事。

唐舟沉默等着。

陆烨脸色全黑：“他有傅深这个私生子还不够，还要出轨，真他妈恶心。唐舟，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对傅深怎么想的，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人吗？”

窗外雨幕连绵，唐舟轻叹一声，问：“你是不是觉得，乔原是唯一的受害者？”

“还有盛阿姨。”

乔原的母亲姓盛。

唐舟微微摇首。

“你有没有想过，傅深也是受害者？”

陆烨调查得并不详细，他只知道傅深和乔承安的父子关系，却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心都是偏的。

在陆烨眼里，乔原单纯乖巧，自然是千好万好，傅深城府不浅，意图鸠占鹊巢。

他被唐舟的话震到了。

“你在说什么？”

唐舟神色淡淡，将手机上的邮件递给他看。

“二十年前，乔承安抛弃女友，选择家世不俗的盛阿姨，就这么简单。”

当年，乔承安哄骗傅深的母亲，说自己去大城市赚钱，等赚到钱回来接她。

他离开不久，傅深母亲发现自己怀孕，想联系对方，却一直没能联系上。

她不知乔承安已经单方面切断联系，一直担心他出事，生下孩子后不久，抑郁而终。

傅深外公只能强忍悲痛，独自抚养傅深长大。

某一天，老人家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乔承安，看到他摇身一变成为盛氏的掌权者，这才明白过来。

想到女儿临终前的痛苦和遗憾，老人家一时没想开，突发疾病去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报纸。

傅深那时候刚上初中，突然失去唯一的亲人，只觉得整片天空都黑暗了。

他外公身体向来硬朗，除非遭受极大的刺激，否则不会乍然离世。

他仔仔细细翻看那张报纸，直到听邻居惊呼“这不是当年那个乔小子嘛”，才恍然反应过来，问了个彻底。

原来他不是没有父亲，而是那个人根本不配为人。

他将恨意深埋心底，拼了命地学习工作，唯一的动力就是：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个人渣付出应有的代价。

窗外雨声渐歇，天际似有一束光冲破云层。

陆烨久久没能说话。

唐舟拿回手机。

“乔承安扮演了这么多年好女婿好丈夫好父亲，盛爷爷就盛阿姨一个女儿，盛家现在大半已经在乔承安手里，你觉得还瞒着乔原，合适吗？”

“可是小原他……”

“他成年了。”唐舟目光凛冽，“如果不想盛家毁在乔承安手里，乔原和盛阿姨都不能继续被蒙在鼓里。”

陆烨双拳紧握，嗓音微颤。

“再给我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