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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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想要那把刀,我就给他好了。”?郁枭忽然自言自语似的冒出来一句。

听完了原野的话,他一时间满脑子都是楚珞珈目光又狠又倔地,在风雨中咿咿呀呀唱着那些不为人所理解的词儿,他瘦小又艳红的背影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看上去那般落寞。

忽然也理解了,在他娇嗲的外表之下,为何会有着那样一张尖酸刻薄的面孔。

他是不是也如同戏中的那只狐狸,于人世间颠沛辗转,在苦苦等待着什么人的出现。

想到这儿,他嗓子就不由得发紧。

一抬头发现原野正在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他,宛如看着一个中邪的人。

“那可是名刀啊老弟!你让他拿去唱戏?!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我们?还有谁啊?”郁枭错开眼,拿起玻璃杯,把杯底残余的红棕色透明酒水绕着杯底转了一圈,“黎大少?”

“他算明着捧的大头,不过暗地里还有一个,比姓黎的还舍得出血本。”原野慢条斯理地说,嘴边不怀好意地笑却越来越深,“不过你敢知道吗?”

郁枭不爽地蹙了蹙眉,“我为什么不敢?”

原野又故意卖关子,脸上的笑纹深了一层,硬生生等到郁枭快要掀桌子了,才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是你大伯,郁副司令郁恩。”

原家的情报网早在上一代家主手里就相当成熟,只要金钱到位,就没有他们打听不出来的事情。

最初顺着楚珞珈查到这条线的时候,原野也着实吃了一惊。

他想不通像郁恩那般心机深重的人,为何要执着在楚珞珈那样一个戏子身上。

而这个消息对于郁枭而言,也着实太过意料之外,他眼眶绷紧得发疼,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他不愿意再看原野看耍猴似的表情,又不敢再一次询问真实性,视线移开后又不知该落到哪儿,只是想刷大白一样,上下扫视着群英阁的墙壁,半晌找茬似的,气急败坏道:“你有没有觉得室内的装潢特别差劲。”

原野哈哈笑起来。

郁枭决定好好指手画脚一番转移开这个让人烦心的话题,“大件摆设都是走的巴洛克风格,窗户却用了烫金和翠绿,看上去就像一只掉进粪坑里的青鸟。”

“你别心里不爽就开始没事找茬,让车婵娟听了去一准儿过来抽你。”原野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说一套做一套,脸上分明是笑得更开心了。

“谁找茬了?她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敢这么说,最大的败笔就是那些娃娃,她摆两个套娃就够不伦不类的了,还弄来些看着那么瘆人的,”郁枭煞有介事地眯起眼睛打量起来,“那好像是日本的歌舞伎娃娃吧?不信你自己看看,摆在这儿合适吗?脑残才摆。”

“你说谁脑残呢?”车婵娟冷不防地就出现在他后面,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气哼哼地叉腰站着,本想再多骂两句,可视线顺着郁枭看的方向瞧过去,自己却也被吓了一跳。

“不对啊……”她喃喃自语道:“那些不是我们采购的娃娃,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中娃娃。”

原野一听也敛去了笑意,好奇地回头看。

那些娃娃摆放在墙壁镂空处的一隅,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被他俩这么一铺垫,他再看那些娃娃,不由也觉着有些毛骨悚然,惨白惨白的小脸,乌黑的姬发,还有化成了花瓣状的小红唇。

“我去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看,随着他没走近一步,那不知是从他心里传来还是耳畔听见的滴答滴答声,便愈来愈响,甚至足以盖过驻唱歌女动情缭绕的高音。

车婵娟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原野却顾不得给她什么反应,他的鼻子分明嗅到了一股极似火药的味道浓郁地传了过来,他小心地揭开娃娃头发,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一大步。

微型定时炸药的计数红光在娃娃的身体里闪烁雀跃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的红格外地触目惊心。

娃娃的头发从他指间掉落在地上,摔碎的声音不大,场内的说话声却戛然而止,大家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目光从四方聚集到原野身上。

车婵娟没敢再上前去,她呆呆地凝望着原野的侧脸,至少在他们相识的这些年里,她从未见过原野脸上有过如此惊慌的表情,一股不祥的预感也油然而生。

原野强迫自己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冲着厅堂里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男人女人们放声大吼,“快跑!有炸弹!”

*

人群惊呼着,你争我抢地向出口逃窜,大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用人铁丝卡住了锁芯,怎么也不打开。

不知是谁高声呼喊了一句“去地下,走逃生通道。”便又朝着地下一拥而上,不过照这势头,没等被炸死,一部分醉鬼就要被踩死了。

“我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大家不要挤,都能走上!”原野和郁枭在两边维护着秩序。

人在生死面前是没有理智的,也没有尊卑。

带着墨镜穿着制服的保镖会把自己要保护的主子的脸按到地上,踩着他的后背和一脚踏进狭窄通道,与人流汇集在一起。

坐在客人大腿上动情的哭诉的陪酒女,会为了先走一步用她美丽的长指甲抠阻挡她的人的眼睛。

纨绔的公子哥会从裤腰掏出抢来威胁,而他自己分明连如何给枪上膛都不会。

没人注意到电话筒从桌台上坠下来,将将贴着地面打晃,如同江面的浮萍一般飘摇。

更没人注意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姑娘,走到厅堂正中间母亲的雕塑下,抱着膝盖坐下,无神空洞的双眼里倒映着她从小长大的家。

“操!到底是谁他妈干的!”打头的青年暴躁地捶打着被封死的地下通道出口,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在再约莫五分钟后,会和这件华美的歌舞厅一起被夷为平地。

“前面也被钉死了。”原野呼吸沉重起来,他看向身边的郁枭,却见他忽然脱下衬衫,一圈一圈地往自己手上缠,“你干什么?”

“让一下!”郁枭没应他的话,随意地缠了一圈,就强行拨开人群往前挤。

通道暗淡的光照在他裸\/露的脊背上,结实的肌肉上还带着一道道结痂了的抓痕。

人群本能的避让开,给他让出一条通路,他走过去,把耳朵凑近铁门,用左手的指骨在门上敲了敲,最后把视线落在铁门中间的锁上。

逃生出口常年用不上,门也相对比较老旧,中间插着的铁栓,被青年拔了开,隐隐能从门缝看到,门外有被木板钉过的痕迹。

郁枭用力推了两下,找了个合适的着力点,迅速后撤一步提了一口气,抡起胳膊就朝那里击了一拳。

“走!”

门应声开了,郁枭也被反弹回来的力震得整条胳膊都麻了,可他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是低着头靠在门边,把路让出来。

原野排在队尾,走过来时忽然神色焦急道:“你看见车婵娟了吗?”

郁枭也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紧张地摇了摇头,“她不会还在屋里吧?”

“别管了。”原野眼色一沉,拽着他裤腰往外拖,“没时间了。”

“不行,我跑得快,我去把她带出来。”

原野掰着他不自然垂下来的胳膊用力一拧,快速说:“别傻了,群英被盯上也是因为你们家,你现在就算回去救了她,群英也救不回来了,你觉得她会感激你吗?”

“而且我答应过郁淮,不能让你出事。”

语言的速度同时间比起来,还是显得太慢太慢,再来不及说什么做什么,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就从上方传了过来。

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颤动着,琉璃瓦碎裂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沙土和瓦砾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混在眼里,嘴里。

*

爆破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心跳声被耳鸣盖住,活下来的人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原野再笑不出来了,郁枭的胳膊几乎被他拧脱臼了,连着身子都是在抖的。

终于有一人提到说,我们上去看看吧。

大家这才注意到,原来已经安静了好久好久。

存活者陆陆续续地涌了上去,欢呼声和哭泣声,乱七八糟的吼叫声很快就掺杂着在地面上回荡起来。

原野松开郁枭的胳膊,看他整个人栽倒在通往防空洞的台阶上,眼中空荡荡的,倒映着上面漏土形成的沙堆。

“我们也上去吧。”原野弯下\/身,在他脖颈上拍了拍。

“我们其实可以救她的。”郁枭一眨不眨地呢喃着,像收音机里没有感情的念白,“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爱漂亮……”

如何能忍受自己被炸成一滩烂泥?

这是他二十年来的人生里,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方才还在他身边或谈天论地,或哭诉爱情的人,现在都有了新的谈资或泪水。

“没经过事儿的理想主义者。”原野沉声骂了他一句,扶着墙壁从防空洞里爬出去。

不过很快,他就又折返了回来,伏在洞口,往下扔沙子,一边大呼小叫道:“你快点上来,你快点上来!”

“别他妈伤春悲秋了,你家三爷把她救出来了!”

*

让我们回到爆炸发生的五分钟前。

几十辆警车轮胎打着滑停在了群英阁门口,随机一大批身穿防爆服的武装警察从车上冲下来,正值营业时间,群英的大门却不知被谁紧闭了起来。

群英对面的几家商铺里,人们在警察的指挥下有序而迅速的从危险地带撤离,几个带着铁面罩的警察迅速冲上去开锁,但他们很快就从面罩眼部透明条中对视了一眼,朝同伴摇了摇头。

一人转身冲着分布完任务,走过来的郁三说道:“锁芯被卡着,拆锁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恐怕来不及。”

“撞开。”

几个人看了一眼重铁浇筑成的大门,眼中都写着为难。

郁三也意识到了不妥,他一言不发地扫视了一圈,几下爬上了旁边一颗枝干粗壮的老槐树,抡起警棍将窗子砸了个粉碎。

他抓着碎玻璃跃进去,大声喊着郁枭的名字,却见偌大的厅堂里早已空空荡荡,只有中央的雕塑下坐着一个流泪的姑娘。

炸弹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迅速冲到车婵娟身边,把她拦在雕塑身上的手臂拽下来,无视她歇斯底里的抵抗和哭号,在火光迸发的前一秒,拎着她向破碎的窗口跃起。

二人随即也被爆炸的热浪掀翻了出去。

他穿着防爆服,把车婵娟护在了怀里,不过距离太近,两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点轻伤,车婵娟的一只脚踝还被热浪烧灼到,留下一块发红发烫的疤,但她本人已经毫无知觉,医生的动作或轻或重,她都感受不到。

原野看她那副模样,鼻头瞬间就酸了。那双昔日强势的杏眼,此时却像个没关紧的水龙头,不断悄无声息地流出泪来,她不喊也不闹,只是蜷缩在急救车的角落里,注视着残垣流泪。

“我没有家了……”她反复地对自己说。

郁三落地时伤到了肩膀,简单捆扎了一下就开始四处叫喊郁枭的名字,他常年皱着眉头,眉心间已经有了一道很深的沟壑,担心的表情落到他脸上都如同索命的恶鬼,眼神还不怎么好,郁枭冲他招了他半天手,他都看不见。

“三爷!这儿!”原野朝他招了招手,把郁枭往前一推。

郁三一见他没死,顿时又暴躁了起来,上去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妈的,警没警告过你这两天别出门,好好在家待着!听不懂人话还是管不了腿?就非得喝那两口酒,不喝能死是不是?再他妈乱跑腿给你打折!”

郁枭却沉默地给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死里逃生后,见到态度再怎么恶劣的亲人都觉得分外亲近,不过分开时又摆上了从前相互嫌弃的德行。

“别骂了,知道了,赶紧去医院好好包扎一下伤吧,帮我给家里报个平安。”

说完,不等摸不清头脑的郁三再说些什么,就推搡着把人弄进了急救车,还顺手带上了车门。

“我也回去报个平安,你自己小心点。”原野把他衬衣上的灰拍了拍,径直递了过去。

疏散好人群的警察很快也有序撤离了,废墟也用黄线封锁了起来。

郁枭把衬衣搭在肩上,拉开黄线矮身钻了进去,余下的小部分墙面都被炸成了火药染成了黑色,硝烟的气味久久散褪不去。

他低头仔细地看着脚下,金灿灿的水晶灯保留住了框架,被火红的晚霞映着,倒还有些刺目,他用鞋尖细细地在废墟中翻找着,最终从角落里拾起了一个圆球形的头颅,那是正厅立着的雕塑。

他见过雕塑上的女人,她是十年前青阳红极一时的歌女,成名曲曾经在大街小巷被传唱,郁香兰哄他睡觉时还常常哼唱一小段。

这个有着天籁般歌喉的女人,于三年前死于喉癌,时至今日,她的丈夫和女儿还都很想她。

他把雕塑的头颅转过来面向自己,虽然头被炸掉了,但幸运的是面部还算完整,只有一道很深的裂痕,从左眼的眼尾一直蔓延的嘴角,宛若哭了一般。

“我没有家了。”

他耳畔又回响起车婵娟梦呓似的那句话,沉痛而又绝望的语气如同钻进了他的耳膜,在脑中肆意乱撞。

很快,他又听到了同样绝望的哭叫声,但这一次是真真切切辽阔的废墟上传来的,而非他脑中。

郁枭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小身影正跪坐在废墟中央撕心裂肺地大叫着,那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更似一只走投无路的孤兽,跳崖前对着天际耗尽全力爆发着悲鸣。

他一寸寸地翻动身下的碎土瓦砾,全然不在乎被扎得血淋林的手脚,没人知道他在找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无所获后又开始泄愤似的,用他不断流血地手掌狠狠地拍打着地面。

“楚珞珈?”郁枭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起身向那个人影靠近。

小小的人影闻声颤动了一下,僵硬地转过头来,露出哭花了小脏脸,嘴里的叫唤声换了个调调。

他挣扎着站起来,朝郁枭扑过去,没跑两步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他疯疯癫癫地叫喊着,又哭又笑地像个傻子,一边用手背抹着鼻涕和眼泪,小脸很快就被他弄得更脏了。

郁枭腾出一只手,把他在脸上乱抹的爪子拿下来,他掌心还扎着玻璃碎片,血流已然汇聚到了小臂,和他苍白的肤色形成对比,看上去是那般触目惊心,拦在他腰上的手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有很多话想问他。

为什么不穿鞋?

如何开得门?

怎么知道这边的事?

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无一例外地化成了“我爱你。”三个字。

没有缘由,甚至连一个适合说出这三个字的浪漫气氛都没有,不过是张开嘴,话语就没有意识地泄了出来,仿佛被人借用嘴巴。

什么问题的答案都不值得不在意了,什么样的介怀再九死一生后都烟消云散了。

“我爱你。”郁枭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他觉得鼻子很酸,低头顶住了楚珞珈的脑门,“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楚珞珈只愣了一瞬,就凑上去吻了吻他通红的眼皮,又圈着他的脖子舔咬着他的嘴。

这三个字他等了太久太久,从冬天到夏天,又从夏天等到了冬天,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后来他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不太平的秋天。

他的将军抱着他。

他的将军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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