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还是三年前啊呸, 三天前直播的男声。

中原中也站在人群中能够听到一些倒吸凉气的声音, 应该是经历过那一场诡异的事件且逃了出来的人们。但更多的人只当做工作人员的恶作剧。

“这是什么情况啊？商场做噱头也要有点底线吧, 这么多人在这里做灵异直播时什么意思啊！”

“大家都是大人还无所谓, 可是小孩子还在这里呢！”

“注意一点影响好不好啊！”

现在本来就是下班的高峰期, 超市里人满为患多的是带着几岁的小孩出来买菜的婆婆和妈妈, 当即就不高兴的呵斥起来。

“请大家不要着急，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给各位照成不好的影响真的很抱歉！”人群的指责声越来越大, 逼得工作人员下场安抚各位。“我马上和领导做交涉，请大家稍安勿躁。”

工作人员的反应很快，让极为义愤填膺的女士稍微降低了怒意。

“别的不说了，你至少让视频停下来吧。小孩子看到这些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呢。”

“是是, 我们马上就切断视频。”工作人员见目的达到以后松了一口气，给站在身边的同事使颜色。“快去关闭led。”

“好。”

同事飞快的离开了，周围抱怨的声音也降了下来。工作人员一鼓作气的对大家表达着歉意，再三鞠躬，将虔诚的态度做到了十足十。

“好奇怪呀。”冬日看到这一幕回过头：“为什么不直接切断led和电视, 要过来走一波形式呢？”

“你也知道是走形式。”中原中也盯着头顶的led显示器，一面简短的回复他的疑问。“所以工作人员故意做给顾客看, 比做完了再来安抚民心更有用。”

冬日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睛, 第一次感觉到中也在港黑待过是真正触及过黑暗，才会不假思索的就能说出工作人员的心理，但是——

身处于黑暗的中也, 对待懦弱自卑的人却柔软得不可思议。正是因为如此, 才更让人觉得难能可贵了吧。

中原中也不是没有觉察到冬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目不斜视的将看着他的人按了按脑袋，“过来。”

“唔？”冬日受惊的被中也忽然的动作按到了他的怀里，属于中也的气息浅淡的充斥在鼻腔，他有些不知所措，连脸蛋都在发烫。“怎、怎么了中也~”

最后的尾音有些颤抖。

“没什么。”中原中也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停留在led上，漫不经心的回答。“过来抓着我。”

“诶？为什么啊，工作人员不是已经——”

冬日纳闷的问话戛然而止，通过中原中也的提示忽然反应了过来：工作人员已经走开一会儿了，可是无论是电视还是led显示屏都没有停止播放的意思！

人群已经再度暴躁起来，工作人员故技重施做着安抚的工作，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水冒了出来，冬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或许他们不仅仅是因为需要作消费者的工作，而刻意的做给她们看。而是在显示器转换以后就已经采取了措施，可是并不能成功的阻止继续播放，所以才会采取拖延时间又能安抚群众的做法！

这个想法委实有点诡异，让冬日自己都吓得打了一个冷颤，中原中也感觉到冬日的不安，头顶上的手滑到了背部轻轻的拍了拍，冬日慌张的心情有所缓解，两只手求取安全感的抓住中原中也的衣襟，正要说话。

中原中也目光深沉的看着显示器，先一步开口，嗓音低沉透着不祥的预示。

“开始了。”

*****

什么开始了？

冬日想要询问，中原中也冷着眉眼直直的看着巨大的led显示屏，漂亮精致的脸蛋泛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巨大的不安感让冬日抓住中也白色t恤的手紧了又紧。

直播才真正的开始了。

巨大的显示屏上面赫然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小巷子，周围两排路灯发出淡淡的暖橘色的光芒，照亮了刚下过雨的小路，仰头望过去可以看到路灯宛若一条巨大的龙，蜿蜒着无限延伸到前方。

周围的色泽乌黑，路灯便成了唯一的光亮。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穿着晚礼服，两只手将裙子拎紧，不敢注意看路边的情景。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第一印象将女孩子的反应认为是走夜路感到害怕，直到看见小巷的墙面划过一个巨大的影子后人们发出尖叫。

“商场的管理在搞什么！！这就是你处理的方式？”

“这里还有小孩子和得了心脏病的老人，出了事是不是你们负责啊！！怎么在商场放恐怖片！！太不道德了！”

啧，该说这些人是太天真了吗。如果只是恐怖片的话那就省事多了。

中原中也看见女孩子一路飞奔到了小巷子外面，前面是装潢华丽的酒店，单看女孩的打扮就知道是要参加一场酒会。女孩子露出喜悦的表情，踩着细高跟跑进了酒会，那道巨大的影子一路追了进去。霎时间歌舞升平，低笑交谈的人们炸出疯狂的尖叫。透亮的玻璃窗出现人类被杀的场面。

中也判断出是在港口附近的小巷子后便收回了目光，发现靠在他怀里的小鬼已经吓得微微颤抖，那揪着他衣服的手用力得泛白。

“…………”

这就是你一个小时以前跟他说的努力过了？

-“因为、因为中也在三年前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中也，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似的。我有很乖的在学着变强，学会能够去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的回想着冬日当时认真的神色，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不过现在冬日身上斗地厉害，中也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身为22岁的大人他可不能和小鬼一般见识啊。

中原中也提起自己拎在手上的购物袋取出一瓶酸奶来，准确的插入吸管以后骨节漂亮的手指将捏住小鬼埋在他胸前的下颌。

迫使他抬起头。

“中也？”冬日黑黝黝的眼无助的看着中也，眼睛里透着迷糊，不知道中也这样做的意思。直到一只拿着酸奶的手凑到他面前，才茫然的拿过来。“给我的？”

“嗯。”中原中也不咸不淡的道。“拿去。”

两个字的命令最可怕，尽管中也的语气里听不出有生气的意思，冬日还是连忙双手接过已经插上吸管的酸奶吸了一口，凉幽幽的液体顺滑醇厚，滑入喉咙的时候还伴随草莓味道的清甜。

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不过……在现场播放恐怖直播的时候，喜滋滋的喝着酸奶的画面也太诡异了一点吧！！这可不是在影院看电影啊！！

冬日两只手抱着酸奶，一脸复杂的吸着酸奶，随后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眼酸奶的牌子：“中也你喜欢喝这个口味的牛奶吗？”

“不是。”中原中也淡淡的回答道。“以前尊很喜欢喝草莓牛奶。”

“？？？？？？”

冬日觉得自己手上的酸奶忽然就不好喝了：出来逛一个超市，你看到蟹肉罐头想到所属港黑的某只黑泥，给他的酸奶竟然也是因为别人吗！！！

渣男！！

中原中也没注意到冬日现在的小情绪，所谓杀人直播已经在刚才他给冬日拿牛奶的时候接近尾声，最后随着白光一闪，画面上的女主“啊！”地尖叫一声以后，倒在了血泊中。

做直播的背景男声发出桀桀怪笑，语气诡异而不祥。

“我的预告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会在24小时以后实现哦，尽请期待吧。”

中原中也蹙起眉头：三年前他离开直播停止，三年后他回来的第一天直播就继续。说不是为了引出他没人会相信吧。

-“我以前是在这个乡镇的。在你们来的前一周村子里的人被一群长着獠牙、眼睛血红的鬼全部杀了。我在爸爸的保护下逃了出去。然后这里的人都‘活’了过来，像是牵线木偶一般僵硬的行走，就像是有人在操纵行尸一般。”

-“我看到有两个都是红眸、黑色头发的男人。他们商量着合作把你们骗过来。红眸短发的男人看上了你的异能想要吞噬你，但是长发的男人背后破坏计划。”

小鬼当初说过的话在脑海里闪过，当时他和太宰在一起的时候不断因为情形自己相矛盾而推翻结论，最后才知道是妖怪和鬼在搞事情。

那么他也可以反过来说对方是“鬼”或者“妖怪。”

但鬼是没有影子的。

中原中也抿起唇瓣，眼中闪过那道出现在墙头的巨大黑影，闭了闭眼睛，得出了结论：

所以这次是名叫奈落的妖怪在搞事。

“商店的管理到底在搞什么鬼啊！！都说了这里还有小孩子和老人了！！”

“超市负责人是谁？我要投诉！！”

“我的小孩如果受到心理阴影我要你赔破产！！”

直播一旦停止，被恐惧镇住的人们才幡然醒过来，大吵大闹。小孩子的哭闹让他们烦躁，视频让他们恐惧，发泄和粗鲁的推搡成为了目前唯一的发泄方式，工作人员无法调解，以至于人们更是暴躁推打，导致不少反应不及的人摔倒在地上。

……这根本就和上一次的发展一样了吧。只为了引出他，就要制造出恐慌了么。

“中也？”

中原中也凝聚着怒意，听到冬日在喊他的名字转过头，对上他担忧的黝黑眸瞳。“踩踏开始了，我们走吧。”

“啊？”

冬日发出疑问的单音，没等他将一句话说完整便被中原中也搂着肩膀浮起，身上因为挨着中也染上了他的色泽。冬日被失重感一惊，忽而想起直播开始以前，中也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抓着我。”

冬日发现自己的恐惧真的在淡淡消退，缓缓的抬起头，那双纯澈的冰蓝色太过于纯粹，眉梢眼角的张扬显露得淋漓尽致，温柔且强大。

*****

中原中也利用重力在人群混乱的时刻抱着冬日，在一片惊叹声里落在收银处交了钱，拎着东西大摇大摆的走出超市，丝毫没有去管别人惊愕的眼神。

“中、中也。”冬日朝后看了眼，哪儿的人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向他投来炽热又艳羡的怨毒目光，吓得他脖子一缩小声的询问中也。“中也不用管他们吗？”

中原中也提着个购物袋，正在用手机发着讯息，闻言冰蓝色的眼瞳瞄了眼身后不咸不淡的回答：“不用管，直播结束以后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唔？”

中原中也没去管冬日好奇的眼神，提着袋子一面发着简讯一面走出超市，冬日见此情况也不敢再多言，赶紧跟了过去。

却看到中也在一家蟹肉煲门前站住。

“进去吧。”中原中也道；“说好了今晚吃蟹肉煲，但是不能给你做了。”

冬日不明所以的扁起嘴巴，眼睛里开始弥漫出水汽来，泫然欲泣的盯着中也。

“………………”

你这个“人家为你生了两个儿子你终于感动了肯回家了但是为什么在路上就被野女人迷住了！”的诡异眼神是几个意思啊！上演回家的诱惑吗！

中原中也被冬日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不要误会，我答应你的会作数，只不过要推后罢了。”

“呜呜呜，可是中也都答应我了，我也很期待的！”

“…………”

所以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你为什么还要哭啊！你到底哪里变坚强了，本质上还是爱哭鬼啊！！

中原中也感觉到周围大妈们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八卦，顿时警铃大作，果断放弃解释直接提溜着冬日的衣领，在蟹肉煲店家老板和服务员惊恐的眼神下将人提进了店里，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轻拿轻放的把冬日放下。

“这个，”中原中也重回刚才的话题。“说来话长。”

中原中也思索着前脚冬日才跟自己说他变强了，现在要是说出自己被盯上了需要保证他的安全不带他去住处，会不会有点打击孩子的自尊心。

就听到旁边的熊孩子调着金豆子不依不饶。

“没关系！”冬日吸了吸绯红的鼻头，“你可以长话短说的。”

“………………”

哪儿学的青花鱼打破砂锅翁到底的破毛病啊！

冬日眼看着中原中也陷入沉默，桑心大哭：“呜呜呜，中也你不愿意告诉我！！”

“好吧。”中原中也将眼前倒了清茶的杯子放过去，心想既然熊孩子如此想要答案，那他就直白的告诉他好了。“因为你太弱鸡了。你在身边有点碍手碍脚。”

“？？？？？？？？”

说好的既温柔又强大呢！中也！

中原中也眼看着遭受了社会毒打的孩子瞪圆了眼睛，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你非要问那我就只能跟你说实话了。”

“………………”

中原中也你变了！！

“所以因为你太弱了，我还得保护你。”中原中也已经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我被鬼和妖怪同时盯上了，所以我们吃了蟹肉煲你回你家，不要跟着我。”

中原中也苦口婆心的说完以后，感觉有点口渴，将另外一杯空的杯子倒上水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心想熊孩子现在应该想明白了。

就听到隔壁的熊孩子义愤填膺的道：

“可是中也你出任务的时候都带着太宰治的！！他也和我一样弱啊！”

哈？你怎么知道他和太宰治是一起出任务的？？

中原中也迷惑的看着鼓着腮帮的小鬼，虽然不知道他打从哪儿知道的，不过还是实话实说：“太宰治那家伙虽然是自杀狂魔，又是浪费绷带装置，但是头脑很好。”

为了增加说服力，中原中也眼神更加诚恳的加了一句。

“跟你不一样。你是纯粹拖后腿。”

“？？？？？？”

请你不要用真诚的眼神夸奖我的情敌，并且诚恳的告诉他是拖后腿的！！这比嘲讽脸更让人想要吐血啊！！！

冬日捂住胸口，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胸口被扎了一刀。

“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不用觉得愧疚。”始作俑者中原中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颇感欣慰，将冬日低头的动作当做是忏悔自己的不懂事。对着店长扬手。“老板，来一份高汤蟹肉煲。”

“………………”

冬日楚楚可怜抬起的头又低下去：同时感觉自己又被扎了一刀。

*****

“那就拜拜了。”

“哦。”

中原中也和冬日解决了晚餐的问题，走出蟹肉煲店，中原中也冲他挥手，在冬日念念不舍的目光中说了再见。

“…………”

中原中也看着某只仓鼠妖一步三回头的架势，扭过头做着反省：如果不是知道冬日有喜欢的人，他都快要误会冬日对他有意思了！

果然还是和冬日走得太近了吗？太过于保护孩子会让人产生依赖，果然不利于成长。

-“叮。”

中原中也严肃的思考着这个严峻的问题，一面听到信息的提示音，拿出手机翻看公寓的主人发来的地图定位。

花了半个小时才找到公寓，输入密码，成功进入公寓里。

-“啪。”

中原中也将玄关处的开关打开，公寓中央的大吊灯发出夺目的光芒，将简单的家具都笼罩出了温馨的暖光，也让吹了半个小时冷风的中原中也对这个暂时的落脚点有了片刻的归属感。

归属感啊，啧，这种东西可有可无吧。

中原中也无端端的想着，将门拉上，挑了一双棕色的容貌拖鞋换上，“啪嗒啪嗒”的踩着拖鞋穿过客厅，走到客房里打开灯：浅蓝色调的卧室呈现在眼前。

轻薄的浅蓝色窗幔，蓝色的小书桌小柜子，蓝色的衣柜，蓝色的软乎乎的枕头，还有同款蓝色气垫的被子床单看上去软软轻轻像是蓬松的棉花糖一般。

中原中也甩开拖鞋一跃上了床，脸蛋蹭着蓬松柔软的床单，睡意满满的侵袭了过来。房间里不知是因为放置太久还是什么原因，主人刻意点了安神的熏香，让中原中也久违的感觉到了疲倦和睡意。

一直到快要睡着了，中原中也迷迷糊糊的喃喃自语。

“太宰那家伙的房间好像也是蓝色的？”

不对，他管那只混蛋青花鱼干什么。

中原中也忍着倦意撇了撇嘴，又打了一个哈欠，这回沉沉的睡了过去。

……………………

隔了半个小时以后，藏在浴室的黑发少年轻轻地将门打开，披在身上的黑色长风衣无声的划过玻璃门，走近没有关上门的卧室。

-“嘀。”

太宰治瞥了眼手机上的讯息：

坂口安吾：我按照你说的给中也安排好了住处，点上了有昏睡作用的熏香。你这家伙怎么知道中也会来找我啊……对了，你有那间房子的钥匙吧？别乱来啊。

为什么中也会找上你吗？很简单。因为港黑的人都知道中也的关系网：中也和立原造道、尾井基次郎是好友，芥川和中也有关系，红叶大姐从小栽培他。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安吾和中也有过交集，自然也牵连不到安吾的身上。

他家的小恶魔从来都是设身处地的考虑好别人的安全，和他是完全相反的。

少年的右眼被素白的绷带缠住，唯一露出的眼型勾长上挑，流露出淡淡风情，一只手搭在门上，目光诡谲的看着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中原中也。

他橘色的发丝变长了，更卷了，发尾落在蓝色的大床上露出一截白皙晶莹的脖子，闭着的双眼睫毛卷翘，能够兜住暖暖的灯光似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太宰治平静的心情又再度恶劣了起来：

区区一只小蛞蝓，竟然说走就走，真是让主人觉得火大啊！

太宰治鸢眸里的锋锐阴沉，浑身泛着低气压，恹恹的眼瞳迸射出暗沉的杀意，黑色长风衣随风掀起太宰治单膝搭上了柔软的床上，软乎乎的床承重下陷发出轻微的声响。

中原中也，你这么想要抛弃主人，那我就杀了你做成木偶留在我身边好了。

太宰治漂亮的鸢眸里透出病态的喜悦，暴戾的、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掐住了中原中也的脖子。多么脆弱纤细的脖子啊，用力掐住不需要几分钟就会死掉呢。

可是……

掐住脖子的手缓缓松开，黑发的少年小猫般蜷缩着身体趴在中也的胸口，软软卷卷的黑发摩挲在白色T恤上，小小的蹭了蹭，再蹭了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卷卷翘翘的长睫毛微微颤动，褪去了强势阴冷的戾气冷漠。

紧紧地、

再紧紧地抱住了他的神明。

“你赢了，中也。”

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