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汤海瑂和池成雄虽溺爱女儿，但也都是人精，没什么事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真的瞒过。

柏常一年前开始频繁外宿，加上池笍一反常态赖在娘家一个月不走，周边人的闲话，这些事儿加起来，就是傻子也能猜到些了。

他们假装不知道，却暗地里用各种方式撮合两人，想要帮她们恢复感情，那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正在给池笍她想要的，是在为她好。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都算错了。

曾经的池笍以死相逼，让他们误以为她只有依靠柏常才能继续开心生活，却不想这种第三者插足情感的方式，反而让两人渐行渐远。

“给吴律师打个电话吧。”汤海瑂把手机给他，“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了，就差你一句话。”

……

晚七点，吃过饭的池笍到练习室，刚准备练习，就见奚尧枝敲了敲门，用手招她出去。

“尧枝姐，什么事？”

“有电话找你。”

“好，谢谢。”池笍拿过电话，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喂？我是池笍，请问您是谁。”

“池小姐您好，其实我们之前见过面的，我姓吴，是律师。”

姓吴的律师，池笍还真有印象——原书里经手池笍和柏常离婚案子的那位。

“是柏常让你电话来的吗？”

“不是，我这次的电话，是您父亲池先生授意的。”吴律师解释。

池笍心下了然，是自己对汤海瑂说的话起了作用。

“池先生说，您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他愿意尊重您的每一个决定，此外，汤女士让我带句话给你，不论你被多少人唾弃，你都是他们最宝贝的女儿，他们会一直支持您想做的事。”

吴律师的语气千篇一律的公式化，用来说这些煽情的话还挺坏气氛的，但池笍还是觉得有些暖心。

“所以池小姐，您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情。”

“离婚协议，柏常已经签过字了对吧。”

“是的，现在只缺您的亲笔签字就可以完成协议。”

“好，那麻烦你帮我跑一趟了。”

……

周日，柏常外出赶完一个时尚盛典的开幕式往回走。

她身上已经换好了低调的便服，头上带了顶宽檐的渔夫帽，帽檐大得能盖住半张脸，在她白皙的面颊上遮出大片阴影，显得整个人都有些低气压。

唐钰今天不在，车上只有白园园。

柏常双手抱胸，偏头看向外侧，一路沉默。

白园园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观察她柏常的表情，以丰富的经验判断出她现在心情并不算太好。

这种状态也不是出现一时半会儿了，从昨天阮月泉帮池笍投票那条微博上了热搜之后，柏常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一直是这个表情，饶是话多如白园园，现在也是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沉默了许久，柏常突然似不经意提起，“圆圆，你觉得一个曾经很喜欢你的人，突然之间对你特别冷漠是怎么回事。”

“啊？”白园园愣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一种可能是她最近心情不好，还有一种可能是移情别恋吧。”

“这就和粉丝爬墙一个道理，太常见了，老大你说的谁啊。”

“爬墙？”

“嗯……就比如说，你原本很喜欢一个爱豆，但是她最近可能事业心不重，综艺不上，新歌不发，物料不更新，久而久之，粉丝的热情下降，这时候如果重新出现一个条件不错的新人，很容易就移情别恋了，圈内特别常见。”

柏常抬起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补救方法呢。”

“粉丝爬墙肯定是因为正主长时间没营业，导致她们粘性下降，所以只要重新开始营业就好拉，歌手就出专辑，演员就进组演戏，爱豆可以回归上上综艺刷脸，实在不行再买买营销和热搜什么的，在她们面前多刷刷脸，好重新回忆起你的优点来。”

“这个哄粉丝啊，有时候就和哄女朋友一个道理，你只要是真心实意，一点点小礼物，就能把她们哄得很开心了。”

“礼物……”柏常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若有所思。

“那当然了，作为演员，你能给粉丝最大的礼物肯定是作品了，所以您是准备要接姜导那剧本，想复出了？”

“复出的事再说，还没想那么远。”人都还没哄好。

“哦哦哦，也是，老大你每次拍戏前都要做足功课，姜导对这次的戏这么重视，你肯定也是要多些时间准备的。”

“……”柏常发现白园园的脑回路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索性放弃与她辩论解释的想法。

“你和姜导要是再合作绝对又是一个惊天大新闻，到时候别说自家粉丝，就是路人都要炸了。”白园园喜滋滋地想着，脑筋突然一卡，“等等……粉丝？脱粉？天！老大！”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白园园回过头，一脸震惊，“你语气太正常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你刚才是不是问我粉丝脱粉了该怎么补救来着？”

柏常疑惑地挑挑眉。

“天呐！你的粉丝都会爬墙？是不是哪个见异思迁的站姐！爬墙就算了，还光明正大到让正主都知道了？”白园园越说越气，“这太没职业操守了，也不知道换个马甲再爬！你快告诉我是谁！我回去就把她踢出全国VIP粉丝群！”

“……”柏常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而那头的白园园还陷在亢奋的情绪里振振有词。

“老大你告诉我，那站姐爬的谁啊，阮月泉还是卫晞珂？”

“为什么是她们两个。”柏常现在对阮月泉的名字还挺敏感。

“圈内人气能和你打的女艺人，也就她俩了。”

“……”

是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池笍突如其来的冷淡，加上毫不忌讳当着她的面夸赞阮月泉的演技和外貌，难道这就是“爬墙”的预兆？

“圆圆，前面路口左转。”柏常手指点点司机座的椅背。

“啊？要去干嘛。”

“吴律那。”

“这点了，去吴律师那干嘛？”

“撤销离婚申请。”

猛地被塞了个今天大瓜的白园园：！！！

“遵命！立刻左转！”

半小时后，律所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此时的柏常已经坐在吴律师办公桌前，她沉着脸，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修长，肤色白得似冰凉的玉。

“柏女士，您说过，如果池女士需要签字，可以不用重新询问你的意见……”

“所以，你的意思是，池笍她已经签字了吗？”柏常掀起眼皮，眸底却没有一丝情绪。

“是的。”吴律师推推眼镜，“其实您今天来的正好，离婚协议书双方签字之后暂时还不存在法律效应，还需要两位当事人带着协议书，亲自去民政局办理相应手续。”

“她怎么说。”

“您应该也知道，池笍女士的时间现在不是十分的自由，但她还是愿意尽量配合您的行程。”

柏常挂上一抹苦笑，“还真是体贴。”

“那您看，我们约个什么时间呢？”

“不麻烦你了，这件事，我亲自和她商量。”

……

自周日从吴律那回来之后，柏常把自己关在房门里足足两天两夜没有出门。

白园园打过电话去，柏常也不接，担心她是生病了想去探望，却被拒之门外，只能着急地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

白园园：老大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柏常：我很好，别打扰我。

白园园：你这个“我很好”就很此地无银三百两……

柏常：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我上一句话的重点是“别打扰我”

白园园：……

那份池笍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给了柏常当头一棒，她才意识到那天在马路旁的时候，池笍和自己说的并不是玩笑话。

池笍让她不用介怀放心和其他人交往，是因为她对自己真的已经失望，已经没有感情，不是她以为的气话。

柏常放下手机，视线落在房间角落，那把被她擦拭得快能反光的尤克里里。

这些天的相处，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池笍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对自己的疏离，这样的态度，以前从未有过，而她也不可置否，前后巨大的落差感确实让她觉得十分难受。

而紧跟其后，当晚微博上爆出的关于阮月泉给池笍投票的热搜，更原本就酸胀的心脏跌入谷底。

原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可现实还真是会给她惊喜啊。

……

几十分钟后，接到白园园通知的唐钰拿着备用钥匙来到柏常门口。

打开门，才发现屋内的灯开得很暗，家主人只有在玄关处留了一盏暗黄的夜灯，唐钰换上拖鞋，摁开墙上客厅的大灯，随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柏常靠在沙发上，略显消瘦颓废的背影。

从唐钰站着的角度，可以看见柏常密面前的茶几上放了台笔记本电脑，她走进去看，之间屏幕上的浏览器分栏框里显示着几个搜索标题。

‘女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哄’

‘如何在另一半面前展现魅力’

‘谈恋爱的技巧’

‘追妻宝典’

‘情话大全’

这她妈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出现在谁电脑里也没出现在柏常电脑里，让唐钰更觉得惊悚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唐钰第一反应是想上去摸摸柏常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还是烧得不轻的那种。

“你搜这些……是为姜导的电影做准备吗？”唐钰自己掰扯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柏常出道至今，拍过的恋爱戏屈指可数，就算有，也都只是对视牵手的清水桥段。

多少人都卯足劲想开柏常手里这第一道门，可多高的片酬都没把人请动。

但原因并不是她耍大牌，或是想保持神秘感，而是因为她自己本身情史匮乏，没有经验和情绪的积累，难以应对需要高爆发力的感情戏，不想打没把握的仗。

就连柏常的启蒙导师姜塍导演亲自邀请她演自己写的一个本子，但也因为亲密的互动戏份过多，被柏常婉言拒绝。

“怎么你也一嘴一个姜导。”柏常揉揉额头，“最近这段时间我估计抽不出空，你先帮我拒了吧。”

唐钰，“那也得是我得罪得起的人，姜塍可是你恩师，怎么着也得你亲自开口吧。”

“说起来他好像还没放弃呢，说只有你参演，对手戏的女演员随你指定。”

“先放着吧，全民录制的几个月，我不会考虑别的工作了。”

“行，我帮你传达一下。”

等下！还是不对劲啊！

差点被柏常带进沟里的唐钰突然反应过来，如果不是为了姜导的戏，那些诡异至极的搜索词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是……失恋？

呸呸呸！唐钰连忙甩开这个恐怖的想法。

柏常盯着屏幕的侧脸显得认真严肃，似乎不想再与唐钰搭话，于是后者只能安静地在一旁坐下，静观其变。

显然柏常的搜索之路并没有停留在此，她很快又熟门熟路地点进了微博，开始在超话的cp榜翻找。

一连串流畅的动作，让唐钰看得啧啧称奇，显然这样的操作柏常私下已经做过不少次了。

以往看个热搜都要助理提醒的人，现在还会自己搜超话看了？

因为《全民少女》正在播出的，同样的，节目内各CP超话的热度也水涨船高。

池笍和苏婉婉的“吃碗”cp，超话粉丝两万二。

池笍和凌瑜的“凌池”cp，超话粉丝三万五。

池笍和楚安之的“池楚”cp，超话粉丝一万。

最后，柏常翻了半天，终于在一百名开外翻到了自己和池笍的“柏池”cp。

粉丝只有三千多就算了，点进去还全是柏常的粉丝在控评。

[柏池已BE，请各位姐妹清醒一点！]

[柏神不约，请勿捆绑。]

[我们圈地自萌，关你们什么事！丨！]

柏常看着这些评论，悠地叹了口气。

“头，要不我把那超话关了？”唐钰建议。

“关哪个？”

“池笍和你的啊，是不是特别影响你心情。”唐钰语重心长，“其实我觉得现在池笍已经有很大改变了，但如果你还是觉得和她过不下去，我也可以帮你和她谈谈，我觉得以她现在的脾气，应该能听进去我的劝。”

“我心情很好。”柏常抬头，“还有，谁说我和她过不下去了。”

不对，现在不是她和池笍过不下去，是池笍要离开她了。

柏常走到角落，抱起那把尤克里里，手指在雕了海棠花的位置轻轻摩挲。

海棠的花语，是苦恋……似是无意，却和她现在的心情莫名相得益彰。

池笍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雕刻的，那些两人疏离的日子里她都在想什么，是不是比现在的自己还要难受百倍。

唐钰沉默地看着柏常眼下淡青的疲色，“你确定你ok？”

“我确定。”柏常沉声说，下一步合上电脑，“你今天是来干嘛的，我记得我没喊你来。”

“圆圆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想着过来一趟看看。”唐钰推推眼镜，“听说你这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饭都没好好吃几顿，怎么了？”

怎么了？

柏常心底问了自己一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没事。”这两个字说的有多无力就无力。

“你说这两个字之前照照镜子好吗，这黑眼圈我给你拿遮瑕都盖不住。”唐钰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明天早上就要录制公演舞台了，你这个样子还怎么艳压全场，真爱粉都要给你吓跑了。”

“我怎么了？”

柏常终于有了反应，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脸颊，触手之处的肌肤竟然比从前干燥许多，滑腻手感不再，有了这一层认知之后，她沉闷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些变化。

“我现在……很难看吗？”

唐钰有点不忍心了，“还行吧，还能拯救。”

“走。”

柏常果断起身，套上外套就走。

“去哪？”

“美容室。”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您这么有偶像包袱呢。

次日

因为要公演彩排还有化妆的缘故，九十九个女生又起了个大早。

池笍从大巴上下来的时候，发现录制场地外的门口，整整齐齐列了两行队伍，都是粉丝，一个个手里举着灯牌横幅，嘴里不停喊着自己喜欢的练习生名字，其中楚安之和苏婉婉的名字喊得人最多。

池笍朝那群人望了一眼，头顶上带数字的寥寥无几，于是默默退到队伍的最后。

而正经过粉丝群中间的时候，人群里一道高昂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池笍！池笍！看看我啊啊啊！”

池笍慢下脚步侧头望去，看见了挤在前排的尤小桃，因为个子不高，在人群里显得有点小只，她身后还站了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一脸不情不愿地举着印了她精修大头照的牌子，在一群激动兴奋的女孩里，尤为鹤立鸡群。

“啊啊啊啊！看我了看我了！”尤小桃兴奋的要跳起来，猛拍一掌身后的男生，“弟！快把牌再举高点！”

男生叹了口气，默默抬高手臂。

尤小桃才顾不上自家弟弟的不情愿，举起相机对着池笍漂亮的脸蛋疯狂按快门。

池笍见她要拍照，于是摘下口罩，笑着冲镜头悄悄比了个“耶”。

“天啊！弟弟弟弟弟弟！你看见了吗！冲我们笑了！还比手势呢！”尤小桃一边上蹿下跳找角度狂拍，还不忘嘴上和自家弟弟安利，“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素颜皮肤还这么白净透亮，腿长得我镜头都没法完全装下。”

“看，看到了……”尤小桃弟弟愣愣地回答。

只要这个时候尤小桃能有点闲心回头，估计就能看到自家闷声弟弟脸红结巴的罕见样。

尤靖原本对池笍是完全没有好感的，但耐不住尤小桃用游戏皮肤诱惑他，所以才勉为其难过来帮忙举牌子，结果来到这见了本人，才发现她和网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一点也不耍大牌，亲切又温柔不说，似乎还有意在人群中寻找尤小桃的镜头，然后大方比手势，那眯眼微笑的亲切模样，让鲜少和女生接触的尤靖红了耳朵。

网上说的是不是骗人的？池笍其实是很在乎粉丝的吧。

池笍让尤小桃拍完之后，对她挥挥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门口处的几个女生还在朝着已经进场的楚安之几个人尖叫，一个双马尾的女生被挤到玻璃门边，脚步磕绊，看上去一副快站不稳的样子。

“姜妍！你拉住我！等下摔了！”身后的伙伴也被挤在人群中不能动弹，却还是努力冲她伸出手。

见状，池笍忙迈开大步往她的方向走，果不其然，在她快走到的时候，那女生被后方的高个子一推，整个人往前扑去。

池笍朝她的方向伸长手，还在人砸到地上前，把人给扶住了。

“哗……”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全部盯着池笍看。

“没事吧？”池笍低头，望着那小个子的双马尾女生问。

“没……没事。”姜妍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一个艺人抱在怀里。

这么近的距离，让她能闻见池笍身上浅淡清新的香气，一瞬间脸蛋爆红。

“谢，谢谢。”姜妍红着耳朵小声道谢。

“没事。”池笍笑，“下次小心点就好了。”

“嗯嗯！”

池笍冲姜妍点点头，接着快走几步，跟上队伍的脚步。

姜妍咬着唇在后面望着她的背影，心脏还止不住地砰砰乱跳。

那真的是池笍吗？刚才近距离对视的时候，那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差点把她魂都勾走了，而且她身上的香水味好好闻，呜呜呜呜！

吃瓜群众尤小桃用羡慕嫉妒恨的心情目睹全过程，为什么摔倒的不是她！她也想被池笍抱抱安慰！

在场的人里，似乎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事情才发生没半小时，就有人将全程的录像传上了网络。

因为tag里带了池笍两个字，这条视频微博的热度蹿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在圈里传开了。

[池笍这么温柔的吗？]

[被抱的是我啊啊啊啊！她本人真的好温柔，说话声音也好好听，我现在已经转成她颜粉了！]

[哇，围观当事人！]

[我看池笍好像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最后那几步迈得老大，就是冲这女生去的，想不到她这么细心。]

[装的吧，又是炒作，你们还一堆人赶着上当。]

[池笍能和温柔两个字划等号，我名字倒过来写！]

[这有什么好装的，难不成还专门请了托在那表演啊。]

[诶，说不定哦。]

[等等……你们看今天的《周六的我们》了吗？]

[突然说这个干吗。]

[柏神和阮月泉都参加了！还有全民里的几个练习生，楚安之和池笍都在！]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