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就在星光凛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太宰治终于姗姗回归。

黑发青年手里拿着两杯鲜榨果汁，眉眼弯弯地递了过去，“凛君，给你。我排好久队买的。”

星光凛默默接过。

所以太宰治刚才是排队买果汁去了吗。

可是也有点太久了吧。

他抬眸观察对方，发现黑发青年额头间渗出稀薄的汗，眉眼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慵懒味道。

莫名其妙。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拍大头贴？”

“…幼稚。”星光凛吸了一大口果汁，面无表情的嫌弃道。

太宰治有样学样地也吸了一大口果汁，哂然道：“从喜欢喝果汁、热爱手办小人的凛君口里说出这两个字还真是微妙呢。”

铂金发色的少年被噎住。

他视线不善地看向对方，眼尾微微上挑。

这种画面落在此时的太宰治眼里就显得…格外可爱诱人。

啊。不要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表情啊。

凛君。

现在的我，可是刚刚才交代过的状态呢。

“走吧，这可是寿星的愿望哟～”

“…呵呵。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说什么啊，当然是要合照啦！”

也许是两人手里拿着的情侣电影周边给工作人员造成了一种错觉，他们被引领到一间情侣主题室内。

星光凛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里花里胡哨的。

待打开机器后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都是什么界面啊？

囍？

爱心？

粉红泡泡？

人间大型失智现场。

“要不要换一间……”他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道。

“不要～好麻烦啊。”

果然如此。

难道从拿着情侣周边开始就已经步入进名为「太宰治」这个男人的陷阱里去了吗？

在太宰治的影响下，爱神的思维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迪化。

于是两人开始拍摄。

太宰治不愧是作精本作，他可以摆出各种既搞怪又帅气的姿势，时而比出剪刀手模仿出「兔子耳朵」放在星光凛的头上，时而五指张开扮作「猫咪胡须」摆在对方好看的脸上。

总之，这个男人花样很多。

星光凛选择以不变应万变，他全程摆出一副清冷表情，与太宰治的搞怪街边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没错。

他走的是高端路线，高级脸，时尚大片，懂？

“这是最后一张。”太宰治轻声说道。

星光凛眨了下眼睛。

这是……日式结婚场景。

最后画面定格的时候，星光凛的神情终于微微松动——

那是略微惊讶的神情。

为了配合这种场景，身高181cm的太宰治将手搭在身高171cm的少年肩膀上，他的手握得并不紧，只是堪堪放在上面，姿态是说不出的风雅闲适。

最值得一提的是太宰治此刻的神情——

唇角清浅，眼波温柔。

原来你这种人也会露出这种神情啊。

青年与少年于此刻世纪同框，那些浮夸廉价的装饰背景显得不再重要，这两张格外好看的脸足以睥睨一切。

“两位的大头贴如果可以作为本店展示用，这次的拍摄费用可以免单并且还有精美礼物赠送……”

“不必哦。”太宰治打断了工作人员的滔滔不绝，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拒绝了，然后便拉着星光凛离开了这里。

“还好拒绝了，否则真是公开处刑……”星光凛面无表情的吐槽道。

太宰治轻笑，“放心，我的占有欲还蛮强的？”

少年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向对方，“太宰君，朋友之间哪里有什么占有欲一说。”

太宰治同样顿住脚步，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在很久以前确实有一位朋友。”

“但是凛君，并不是我的朋友。”

星光凛看着对方的背影，眯起双眼。

他手中这个世界的「金箭」与「铅箭」已经回收至一半，但是「命定之箭」的回收进程却异常缓慢。

他曾经一度思考是不是由于这个世界的「母箭」能量占比过重，以至于「子箭」只持有少量的好感度，所以才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最早的时候，爱神还无法理解太宰治的内心，这个人类太过矛盾复杂，他一直站在自以为舒适的安全区里静静观察，以期一举收割。

可是，在太宰治的有意操纵下，这个安全区的界限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不明。

也让爱神终于渐渐意识到——

他要将他拉出来。

从那事不关己的安全区里。

星光凛走到黑发青年面前与之对视，眼眸中透出如太宰治一般无二的清浅笑意，并问出对方之前同样提过的问题，“那么，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少年的声音很轻，有如轻薄羽毛划在黑发青年的心脏中心处。

那种疯狂、迫不及待想要传达爱意的心情被太宰治生生遏制住。

他几乎要站不稳。

为了真正获得高高在上的神明之爱，太宰治不惜以人类之躯克制压抑住全部本能，他控制他的心跳，哪怕全身血液逆流。

「我说过，只有我发疯是不行的。」

“凛君是可以一起吃饭、逛街、聊天，重复这些浪费时间行为的人。”

“这样。接下来还有安排吗？”星光凛主动转移了话题，他知道这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去我家吧，我准备好了凛君喜欢的生日宴。”

“……今天是太宰君过生日吧。而且，我会喜欢什么生日宴？”

“五颜六色的鲜榨果汁，奇奇怪怪的水果酒，巧克力香蕉牛奶balabalabala～～”

有点心动。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真香。

。

于是两人来到了太宰治家里。

房间显而易见的有被好好打扫过，餐桌上也的确如太宰所承诺般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汁饮料。

“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太宰治弯起精致的眉眼，“那尝一尝，我亲手做的？”

星光凛点头，拿起最花里胡哨的一杯喝了起来，然后夸奖道：“很棒。”

太宰治则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凛君还真是不设防啊～”

呵呵。

怎么，你还想给我下药不成。

“还有生日蛋糕，中间部分是为凛君特制的果汁馅哦～”

星光凛抬眸，第一次觉得面前之人竟然如此顺眼。

他矜持地接过，然后咬了一口。

浓郁的果汁入口即化，这是他吃过口味最特别的液态蛋糕。

太宰治这个人，好像没有他不擅长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气氛是难得的欢快温馨，黑发青年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凛君，我的生日礼物呢～不要说你忘了～”

他当然没有忘。

可是，他又突然不想拿出津岛修治书写的《人间失格》给太宰治，就算故事已经在主人公最不好的时候戛然而止，却也依然难以言喻。

现在这种情况真的适合吗。

今天是太宰治的生日，现在的气氛难得的温馨愉快，真的要这样么。

他本不应该在意他的情绪。

因为星光凛知道，无论《人间失格》对于太宰治是意味着救赎还是陷入黑暗，都必定会让他受到极大的触动。

他差不多也察觉到一些真相了——

如果他不付出一定真心，就别想得到太宰治的告白。

如果他不够在意他，太宰治就不会前进。

倘若太宰治身上真的埋藏着「命定之箭-母箭」，那么星光凛甚至忍不住要为对方喝彩——

这是多么自以为是又厉害的人类啊。

星光凛从背包里拿出一件精致的盒子递给太宰治，“生日快乐，太宰君。”

黑发青年微笑着接过，然后用那双灵巧的手快速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猫系袖扣。

猫咪的属性被弱化，优雅的特质被加强，这样即使是成年男子佩戴也不会显得突兀。

“凛君有心了。可是我总觉得，这并不是原本的礼物呢。”

“太宰君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凛君当时对我说「绝对不会让我生日无聊」时的表情，太棒了。给我的感觉…绝对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太宰治的观察力总是令人惊讶。

也好。

「命定之箭」迟早是要被拔除的。

星光凛终于还是拿出手抄版的《人间失格》递给了太宰治。

“凛君写的吗？《人间失格》？真有趣，与我的异能力名字一模一样呢。”

“不是我，我写不出这种东西。这是一位故人写的，我觉得很适合太宰君观看。”

“那我现在可以看么。”

“…当然。”

太宰治倚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地打开了这份手稿。

然后过了一会儿，星光凛发现黑发青年的背脊慢慢变得僵直，再也不复刚才的闲散样子。

房间里陷入近乎诡异的安静，只剩下太宰治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响。

过了很久，太宰治终于合上那份手稿。他走到少年面前，嗓音低沉，“凛君，可以告诉我稿子上署名的津岛修是谁吗。还有，为什么这份手稿并没有结局？”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津岛修是他的笔名。这位老师很久前便已经去世了，所以这份稿子没有结局也并没有在任何出版社里出版。”

星光凛说出了早已想好的解释，只要说津岛修是笔名，那么太宰治就调查不出这个人的真实信息。

“这样啊，这的确是一份很棒的生日礼物。凛君能送给我这样的礼物，就好像……一直在注视着我一样。”

黑发青年低垂着头说出了这样的话，星光凛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透过那略显寂寞无助的声音判断出…此刻那个人的内心或许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他走到黑发青年身边，轻声问道：“太宰君要不要尝试续写这本书的结局？”

“我？”

“嗯，没错。”

“这是津岛先生的遗作吧，我怎么会有这种资格。”

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太宰君。

“悲剧虽然令人印象深刻，可是我更喜欢happyend。太宰君，你能为我的友人津岛先生书写一份完美的结局么？”

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会如何书写《人间失格》。

他与津岛先生的「灵魂特质」匹配到何种程度，以及这个人的内心世界……

有点想知道。

“看凛君这么期待的样子，该不会现在就让我写吧？”

“笔给你。”

“…还真是这样吗。”

“只有太宰君可以任性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凛君当然也可以对我任性，我很荣幸。”

太宰治伸直了腰身，真的提起笔坐在了写字台前，他下笔停顿处很少，仿佛对于故事的核心内容早已了然于心。

……

……

“凛君，这是我写的三章，要完成结局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嗯，我看下，辛苦太宰君了。”

星光凛双手接过，他没有把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背脊依然挺得笔直。他读的并不快，甚至比起成年人的平均速度要慢上不少。

平心而论，太宰治的文笔比起拥有文豪称号的津岛修治要弱上一些，但是故事其中的立意与灵魂……

却丝毫不逊色。

这三章的脉络走向与原作几乎分毫不差，只在细节里有微小的差异。

星光凛决定收回之前的判断。

这个人到底还是这个人。

「灵魂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呢，可以让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如此相像。恰巧，「命定之箭」也是镌刻在人类的「灵魂本质」里。

也就是说，倘若太宰治持有着他的「命定之箭」，那么所有平行世界的太宰治都会爱上他。

哪怕死亡，哪怕轮回，永生永世。

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拔除人类心中「命定之箭」的原因。

“太宰君，真的会写出happyend么。”太宰治续写的那三章与原作并无二致，完全看不出有圆满结局的倾向。

“凛君认为什么才是happyend呢？童话故事里的happyend大多都是公主与王子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所以这是凛君希望的美好结局么？”

“太宰君写出你自己想要的结局就好，是我逾越了。”

黑发青年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嘴角牵起清浅笑意，“没有哦，凛君怎么会逾越我。今年的生日蜡烛还没有吹，就由凛君来为我许愿吧～”

“我为太宰君许生日愿望？这合适吗。”

“当然没问题，寿星都同意了哟。”

太宰治关掉了室内所有灯光，这使得蛋糕上的蜡烛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铂金发色的少年双手合十，近乎虔诚地许下愿望。

然后吹灭蜡烛。

室内陷入了黑暗。

没有光源的房间，五感就会变得格外清晰。

太宰治并没有立刻开灯，他轻声问道：“凛君许了什么愿望呢。不要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种老套的回答哦。”

黑发青年提前做好了防守。

星光凛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选择妥协。

少年的声音在黑暗里变得异常清晰，甚至似乎可以从太宰治的耳膜穿透进心脏中心——

“我的愿望是，希望太宰君能好好活着。”

黑暗遮掩住一切不可见光的情绪，太宰治单手捂住双眼，唇角的弧度不断扩大。

果然啊，这个人到底还是这个人。

无论是7年前拿着左轮手木仓陪他一起进行生死游戏的星光凛，还是现在要他好好活着的星光凛……

都是那么的好。

凛君，若是在「书页里」写上你「真正的名字」……

又会如何呢。

。

白兰。杰索恰好也是这样想的。

「呐，凛君。如果得到了七的三次方，是不是也可以得到你呢。」

他们当然清楚，最大的敌人是谁。

恰恰就是那位于九天苍穹之上遥不可及的绝色美人。

他们既想送他上天堂，又想引诱他共赴地狱。

「只有我发疯，是不可以的。」

这是白兰。杰索与太宰治共同的心声。

也是他们命运轨迹里，不可言说的浓重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