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天直到最后, 叶绯也没有给晏枭一个答案。他借口去拿水，避开了这个话题。

幸好晏枭也没有执着，好像只是在单纯表达自己的想法, 并不强求叶绯接受。

叶绯漫无目的地打开冰箱, 手刚碰到矿泉水瓶，想了想，又收了回来。转而拉开冷冻层，从里面拿出一桶冰激凌。

冻得硬邦邦的纸桶触手冰冷, 让他空白发涨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晏枭真的太不对劲了, 一次又一次，哪怕叶绯是块木头也感受到了。

但他又不敢太确定, 毕竟上辈子压根没这回事儿。而这辈子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的重生, 可若说晏枭是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喜欢上了重生后的他，连叶绯自己都不信。

叶绯靠在冰箱上，一时之间理不出丝毫头绪。

“叶绯。”身后传来晏枭的声音, 叶绯转头。

“不吃吗？”晏枭指着他手中的冰淇淋, 说，“要化了。”

叶绯垂眸，空气中的水蒸气遇冷，在纸桶表面凝成一个个小水珠。正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淌，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叶绯刚刚只是随便抓了个冷的东西醒脑，并没有想吃。但这话不好说，只能打开那桶冰淇淋, 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甜腻的巧克力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叶绯皱皱眉，勉强咽了下去。

他抬手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是哈根达斯。

晏枭对这款冰淇淋爱得深沉，家里一年四季常备，从不会断。叶绯搞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可吃的。国外的超市货，味道不怎么样，营销倒是做得溜。

看到他的表情，晏枭怔住了：“你不喜欢吃吗？”

“嗯，”叶绯把纸桶放到桌子上，说：“太甜了。”

晏枭看着那盒冰淇淋，似是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了一句：“你不喜欢……”

叶绯觉得晏枭的表现有些奇怪，他应该喜欢吗？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晏枭找同好失败而觉得失落。

叶绯抽了一张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净，先一步走出了餐厅，晏枭跟在他后面。

走到客厅时，晏枭忽然问他：“你喜欢什么？”

叶绯其实不常吃这类东西，便随口道：“不甜的。”

晏枭固执地追问：“比如？”

叶绯想了想，开玩笑道：“老冰棍吧。”

晏枭说“知道了”，目送着叶绯走进卧室，才回了房间。

翌日，叶绯起了个大早，吃过阿姨留给他的早饭，便准备去公司。刚出门，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折了回来。

他走进衣帽间，看着那一盒摆放整齐的打火机，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拿了一个揣进兜里。

因为路上堵车，叶绯到达天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一见他，谷瑞嘉就冲了过来：“你可算来了。”

叶绯随手把包搭在椅子上，边开电脑边问他：“怎么了？”

谷瑞嘉吩咐秘书把办公室门关上，拉了把椅子坐到叶绯身边：“橘子视频那边要往咱们剧组里塞人！”

这段时间，叶绯并不是只做了卖IP一件事。他还买了一个沙雕剧本，交给谷瑞嘉去筹备拍摄。

天玺现在摊子小，一部《超时空救援》已经让公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能力再去搞大制作，所以叶绯把目光定格在了成本低、周期短的网剧上。

他选的剧本叫《请你清醒一点》，讲述的是一对性别不同的大学生机缘巧合之下互换身体的故事。笑点密集、节奏明快，又不乏感人之处，是难得的佳作。

这个时候，沙雕风还没开始流行。叶绯很敏锐地察觉到，这剧本若是拍好了，绝对能爆。

因此他对这部剧格外重视，导演和演员们全部亲自把关，连播放平台都选择了目前国内最受欢迎的橘子视频。

忙忙碌碌一个月，现在一切就绪，马上就要拍了，谁想到橘子视频忽然开始闹幺蛾子。

“我有跟他们沟通过，但那边非常强势，”谷瑞嘉喝了口水，头疼道，“告诉我说想要合作，就必须让他们指定的人当女主角。”

叶绯问：“他们准备塞进来的人是谁？”

提到这个，谷瑞嘉顿时一脸牙疼，拿出手机给叶绯看照片：“冯蓁蓁，耳生吧？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刚上网查了才知道，是橘子视频的一个女团成员。今年刚出道，都是唱唱跳跳，没演过戏。”

叶绯扫了一眼照片上那个浓妆艳抹的小艺人，嗤笑一声：“让他们滚。”

虽然网剧对演技的要求没那么高，但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演的。何况他只剩下两年生命，要是还处处受人制肘，不能随心所欲的活，那他重来一次还有个什么劲儿。

谷瑞嘉显然有所顾虑，小声道：“橘子视频现在是最受欢迎的平台……”

叶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所以呢，让他们塞个只会唱跳的来？当我们剧组是啦啦队呢。”

“噗——”谷瑞嘉想笑，瞥见叶绯脸上的冷色，又憋了回去，“那现在怎么办？”

“换合作平台，”叶绯叩了叩桌面，毫不犹豫道，“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最多到时候加大宣传力度。

“行，”谷瑞嘉点头，“我这就去给他们回复。”

橘子视频是播放器中的龙头，自然不会在意他们这部小小的C类网剧。只是对他们的不识趣非常不满，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既然这次不合作，那以后都别合作了，气得谷瑞嘉差点摔了手机。

“别嚎了，”叶绯一边浏览各大播放平台，一边道，“拍之前暴露出问题挺好，要是拍到一半他们要塞人呢？”

谷瑞嘉想到那个场景，顿时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请你清醒一点》从备案到选角，他都是全程参与的，感情自然和其他剧不一样。

“妈的，”他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剧我们一定要好好拍，等红了看他们怎么后悔！”

叶绯放下鼠标，懒洋洋往后一靠：“先确定播放平台吧。”

“哎，”谷瑞嘉叹了口气，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我觉得飞霄视频就不错。”

叶绯怔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谷瑞嘉冲叶绯挤挤眼，“东西肯定是自家的好用，你说是不？”

“别瞎说。”叶绯皱眉。

他在脑海里将排行前几名的视频平台一一进行对比，发现飞霄视频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弹幕适中、用户体验度也不错，尤其背靠飞霄科技，不会出乱七八糟的问题。访问量虽然没有橘子视频大，但在播放平台中也能排个前五。

“可以，”叶绯答应，“合同你去谈，我就不出面了。别找晏枭，公是公私是私。”

谷瑞嘉干脆地点头：“我懂。”

然而叶绯管得了谷瑞嘉，却管不了飞霄科技那边。文娱部门是全公司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负责人一看天玺娱乐，得了，自家人，立马上道地报给了程明浩。

送上门的表现机会，不要白不要。程明浩当即领着负责人去见晏枭，把这事儿告诉了他。末了，又乐颠颠地说：“这回还真要谢谢橘子视频的骚操作。”

晏枭停下敲击键盘的手，说：“拟独家合作方案，S类级别。”

负责人立刻应了。

晏枭在网页上搜寻了几秒钟，找到橘子视频官网。在软件下载的间隙，对负责人说：“五点之前，把飞霄视频的发展规划发给我。”

“五点……”负责人面露苦色，这个时间委实有点紧。

飞霄视频算是飞霄科技的冷门业务，老板不重视，基本从不过问。所以大家也都是得过且过，反正背靠大树好乘凉，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现在老板忽然要发展规划，怎么也得给他留点准备时间。

晏枭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负责人嗫嚅道：“这个……五点太……”

“我是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晏枭盯着他，不紧不慢道。

负责人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应了：“是。”

此后五分钟，办公室里只剩下一片静默。

晏枭打开橘子视频app，按照左边的分类，从上到下一个个点进去浏览。

负责人跟程明浩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问号。

晏枭没有给他们解惑的打算，他沉吟几秒钟，在搜索框中输入了一部影片的名称。页面转了两圈，很快便显示出搜索结果。

有资源，可以观看。

晏枭关掉影片介绍，再次进行搜索，仍旧找到了资源。

一连重复几次后，他才抬起头，说：“让法务来见我。”

过去，他的重心在游戏上，其他边缘业务都是程明浩在管，但现在不同了。

晏枭要给叶绯最好的，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啊？”程明浩跟不上他的思路，愣愣道，“不用叫法务啊，跟绯哥那边合作的合同有模板。”

晏枭指了指电脑屏幕，简短地解释：“版权。”

程明浩还处于懵逼中没反应过来，负责人的眼睛却瞬间亮了。

这时候，国内版权意识刚刚兴起。

他们公司因为前些年深受盗版的危害，格外重视这方面，飞霄视频里的所有影片都是买了版权的。但橘子视频不一样，很多电影都是直接拿来就用。

他们完全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去狙橘子视频。

负责人脑子转得飞快。

既能给老板家那位出气，又能趁橘子视频资源下架推广飞霄视频，还顺便打击了盗版、发挥了大企业的社会责任，简直一举三得！

妙啊。

负责人是个人精，想通了只觉得浑身干劲。天知道每年年底，看到游戏那边的福利他们有多羡慕。可谁让他们没人家盈利呢，这次机会必须要牢牢抓住。

叶绯可真是他的贵人！

“我去叫法务，”负责人当机立断道，“同时安排人跟天玺那边谈合同。”

晏枭颔首。

于是当天，谷瑞嘉就收到了飞霄视频的反馈。

“靠靠靠！”他兴奋地爆了句粗口，抓着叶绯道，“S类级别啊，比橘子视频的C类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咱们赚大发了！”

叶绯翻看着那份条款优厚的电子合同，脸上慢慢露出了点无奈。他之所以不出面，就是怕这个。

以天玺目前的情况，拍的网剧能被分成C类就已经不错了，这一看就是晏枭插了手。

叶绯吐出一口气，对谷瑞嘉道：“先别回应，我打个电话给晏枭。”

“啊？那好吧。”谷瑞嘉奇怪地看了叶绯一眼，随即退出了办公室。

他搞不明白叶绯为什么对晏枭那么客气，按理说，飞霄科技是自家公司，这份合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还纠结个啥。

叶绯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通话键。

电话很快被接起，晏枭沉稳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入他耳里：“叶绯。”

“合同我看到了，”叶绯倚着窗台，一笑，“晏总大手笔。”

晏枭说：“没有。”

“心意我领了，但有些不合适，”叶绯把玩着打火机，“还是按照正常程序来吧。”

晏枭就说：“是正常程序，没有不正常。”

“正常程序……”叶绯被晏枭弄得没了脾气，无奈一笑，“晏总是做慈善的吗？”

晏枭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叶绯为什么忽然换话题。不过很快，他就说：“公司确实有专门的慈善投入。”

叶绯扶额：“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对合作伙伴太大方了。”

晏枭说“不会”，然后像是在故意证明什么一样，对叶绯说：“我很会赚钱。”

叶绯忍俊不禁：“是，晏总厉害。”

他自己都没发现，跟晏枭说话时，他总会翘着唇角。

“而且也没有其他合作伙伴——”

晏枭停了一会儿，才又慢吞吞地说：“我只对你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