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依为命芥川君

弱者没有活着的价值

地点，横滨市贫民窟某处。

“喂，小孩，”杰森半蹲在墙头上，在躲在墙角戒备地盯着他的小子的视线下，把食物丢到离对方最近的石板处，“跟你打听个事。”

在看到食物离他很近后，这个瘦弱的小子突然一个冲刺，想要直接把它抢到手。

“叮——”

一个飞镖掠过他向食物伸出的那只手，斜插入食物前的石板上。

看着嵌入石头里的飞镖，他咽了咽唾沫，缩回了手，僵立在那里。

“等价交换知道吗？”杰森深知，对贫民窟的小孩就不能像在外面对待普通小孩那样温和，得用实力威慑对方，让对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这样才有下一次，ok？”

……

这两天，杰森就用类似的方法打听到了不少事情。

因为这里是最无序的混乱的地方，无论什么样背景的人存在这里都极为平常，尤其是国内外的一些法外之徒基本都会流窜在内。

这里的居民大多是边缘人群，横滨政府无力管辖，且这里早已与正常社会隔着一道天堑般的隐形壁垒，仿佛是与世隔绝的遗忘之地。

警察系统里上报的失踪人口不会包含这里，所以无论这里死了多少人失踪了多少人，记录上连冷冰冰的数字都不会显示，毕竟无人在意他们。

这里是信仰崩塌之地，人类只能用最原始的本能来求生，但正因为如此，一旦信仰之火被重新点燃在这精神荒漠里……

所以，横滨警方系统离最近上报的那点失踪人口只是冰山一角，隐藏在海面之下的大量失踪的人口的源头一定在这里。

#

“哥哥……你也吃点吧。”

刚刚获得食物的那个一头毛躁黑色长发披散着的瘦弱小子，回到了一个用废弃材料简单修补下多少能起到遮风挡雨作用的棚屋里，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声音文弱清透，是一个小女孩。

“咳咳……银，你出去了？”里面传来听上去很虚弱无力的声音。

他们是一对生活在贫民窟里的兄妹，也许是被遗弃，又或是他们的双亲出了什么意外。

总之，他们已经在这里挣扎着生存，并相依为命地长大。

妹妹叫芥川银，因为哥哥身体一直不好且这几天有些发烧，小银今天稍微有些冒险，去了比平时都要远些的地方，几乎快走出哥哥长期靠着凶名在这附近形成的隐形保护圈。

但最近在附近这里真的没多少食物，很多大人似乎都在最近偶尔聚集在一起念叨些什么，有些神神叨叨的，有好几家都好多天没有开火了。

以前银还能在哥哥虚弱不能靠着他的特殊能力找回来食物时，在算是邻居们偶尔的怜悯下，靠着他们平日里的残渣剩饭来勉强果腹，或是拾荒换点东西，但现在……

今天很幸运的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倒是见到了偶尔一起组队出去的临时同伴口中提到过的那个罗宾。

只不过当他们提到他时，并没有说什么好话，谈起对方就是一脸地不屑。他们经常说着说着就开启了嘲讽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说的刻薄。

比如，既然罗宾甚至经常出没在贫民窟里，来打击宵小势力和欺凌弱小之辈，为何不直接给他们这些“弱者”提供些真正实惠的帮助。

他们最需要的不是这种保护，而是吃饱肚子或是偶尔能消遣一下的零食、偷武器换钱之类的，甚至是盗酒喝。如果挨几顿打就能得到这些，他们倒宁愿吃些苦头，毕竟最多只是皮肉伤，只要能活着就是赚大了。

但银记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罗宾似乎没杀过人，尤其是不伤小孩。

所以今天银在见到这样一身装备精良的像是罗宾的人物时，她才忍住没立刻转身就跑。

因为怕自己没有对方需要的情报，且当时饿了太久，看到食物时就思考不了太多，脑子里就只剩下抢了就跑的念头。

……反正对方最起码是不杀小孩的不是吗？只要能活着就足够了……

在飞镖擦过她眼前时，她惊吓得连心脏都停了一瞬，有些后悔于自己的莽撞。

不过，最终结果是好的，还好对方的确如传言一般不会伤害小孩子……

“你去外面了？”

躺在简陋床板上的哥哥皱着眉头，半支撑了起了身子，看到银手里包装完好的压缩军用粮，瞳孔收缩了一下。

哥哥叫芥川龙之介，身体底子不好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很是虚弱的样子。

他虽然拥有能把衣服变成长条状的利刃挥舞出去的能力，但或许是因为衣服也很破旧，所以特殊能力并不是特别强。

不过，本身贫民窟里的武器就很难寻获，在残损的小刀都能成为珍贵的保命武器的情况下，这依然是个很有用的能力。

哥哥芥川也因为拼起来一副不要命的狠劲，在这一小片地区范围里被视为会咬人的疯狗。虽然他年龄小能力不是那么强，但要制服他也是相当困难且非常扎手的，因此而受伤的话在药品一直是稀缺货的贫民窟里得不偿失。

久而久之，就没人会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幸只要不刺激他或是触碰到对方的安全红线，他也并不会主动攻击人。

“你从哪拿来的？”话音刚落，芥川龙之介紧接着语气不好地问道。

这样的压缩粮在贫民窟里很难被银这样的小孩子接触到，她又是从哪里拿来的？芥川并不是在生妹妹的气，他只怕她会因此受伤或有之后什么隐患在。

“是罗宾给我的……”银怯怯地说道，“不用担心的哥哥，这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芥川表情呆怔了下，在贫民窟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陌生的词汇了，毕竟在这里只有所谓的弱肉强食，弱者是不配活着的。

若他死了，只是他不够强罢了，所以他在这里所能得出的结论是只有不断变强，才能有资格生存下去。

“你交换了什么？”芥川龙之介虽然听过罗宾的名号，但还是有点担心小银，他们这种毫无价值之人又有什么值得交换的呢？

“是情报……”怕哥哥误会，银紧接着解释道，“不是什么危险的情报，只是问了周围的一些现状和最近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下次别再自己单独行动了，你太弱小了。”

“但是哥哥，你……”

“我说了没有下次！咳咳咳……”芥川龙之介的语气严厉地喝道，因为情绪有点激动导致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芥川龙之介不相信任何人，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了一次期待，觉得可以容易达成的交换就能得到他们需要的物资，下次就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会渐渐变得软弱……

而软弱在这里是最致命的。

罗宾并不总会出现，就算出现在贫民窟也轻易不会被他们发现，且不说对方并不一定每次刚好会在身上带着他们需要的东西。

更何况……这次是遇到了罗宾，下次呢？下次说不定银会死在哪个他都不一定能找到的不知名的角落里……

虽然他仅是一只靠本能支撑没有价值与感情的野兽，但他也不能忍受失去唯一妹妹这一可能。

“我知道了，哥……”银低下了头，杂乱的发丝滑落到脸前几乎盖住了她的整张面孔，遮掩的阴影下看不见她的一丝表情。

……

夜晚，依偎在哥哥身旁的芥川银因为感觉过于燥热而醒了过来，她倏然坐起身，用手覆盖到芥川龙之介的额头上。

“……！”银仿佛被烫到一样抽回手，然后忙不迭得推了推芥川龙之介，“哥哥……哥哥……？哥哥！快醒醒！”

然而平时睡眠极浅，警惕性很高的哥哥却仍然保持的平静的睡眠状态，房间里只有他比以往都要沉重且急促的呼吸声。

芥川银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以前他们生病都是硬熬过来，但起码都会有最基本的意识存在，但芥川龙之介这次根本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不行，必须要找到药物，无论如何……’

芥川银不敢深想最糟糕的境地，她不能接受唯一的亲人在眼前逝去。如果哥哥死了，她也无法一个人存活，她也更不能忍受一个人独活。

如果她今晚出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哥哥会死，如果她能回来但找不到药物，哥哥会死……

所以，她会在外面一直呆到找到救命药的那一刻，否则，她也不用回来了……

银出了屋子，关好门，转身靠着门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杂乱的头发中漏出来的一只银灰色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明亮。

银跑了起来，快要离开这附近的安全范围前，脚步慢了下来，她转身回望了一眼破旧的棚屋便回头继续赶路了。

她知道一些在贫民窟里更混乱的街区，据说在那里罗宾出现的频率要高一些，能找到他的话，会有更高的几率得到药品，虽然他出现的可能性又那么低。

除开罗宾外，那里也是最有可能有稀缺货出现的地方。

如果碰不到罗宾的话，她也要获得药物，就算是付出……小银抿了下有点干燥起皮的唇，银灰的眼睛晦暗了一下。

‘哥哥……一定要坚持住啊……’

……

‘没想到，是最坏的结果啊……’

银有些虚弱地躺在锈迹斑斑的铁笼子里，凭借着挂着充满脏污痕迹塑胶门帘的唯一出口处透过来朦胧的微弱光源，看见周围基本是像她一样或是脏兮兮或是身体有残疾的人。

对面的墙上挂满了带着狰狞可怖倒钩的铁链，因为环境太过昏暗，她看不清具体的周遭环境，只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这味道的来源并不是眼前的笼子，而是隐隐从塑胶门帘外传来。

芥川银心里模糊有个猜测，她大概是到了贫民窟传闻中臭名昭著但隐藏极深的“肉铺”了。

“今天到了新鲜……健康着呢……招待……大人物……”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些语焉不详却让人感到格外恐惧的话语。

芥川银感到紧挨着她的另一个铁笼子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偏头看去，笼子里缩成一团的影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门外进来了一个人，透过光亮是一个高胖的身影，随着对方的走进，屋里渐渐开始传来此起彼伏的压抑地抽泣声。

当这个身影在她面前停下，她的视线从布满了泥点子的胶鞋上移，最高只能看到对方腰迹穿着抹有褐色脏污的围裙，芥川银似乎听到身旁那团影子长舒了一口气。

随着对方的动作，芥川银缩在晃动的笼子里，漂亮的银灰色眸子暗淡下来，一片死灰。

‘……我在期待些什么呢……？’

‘……这不是不幸，这只是属于弱小无用的我能拥有的普通且注定的结局之一罢了……’

‘……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再次相聚的……哥哥……’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