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探花

贺明昭的口气听着非常差。

前面的大臣也就算了，后面那些不敢抬头的贡士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哆嗦，唯恐贺明昭问的是自己。

他们要不要抬头看看？看陛下问的，是不是自己？

这些人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我叫简晋。”

陛下问的，原来是简晋！

行礼时站在简晋前面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而那些站在简晋身后的人，却有点同情简晋。

刚才的情景，他们都看到了，简晋行礼的时候特别不认真，起身的时间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早！

至于简晋伸手想要给贺明昭一个拥抱什么的，他们一直低着头，倒是并没有看到。

“简晋……”贺明昭重复了一遍简晋的名字，目光还是没从简晋身上移开。

眼前的青年看着二十出头，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塌不挺，肤色不黑不白，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没有硬伤但也称不上英俊，唯一比常人出色的，应该就是他的气质了。

这人身材高大，笑容温和，让人看了就觉得安心。

贺明昭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看到一个人之后有这样的感觉，而这让他更加确定一件事——他喜欢这个人。

贺明昭冷冷地说道：“名字不错。”

简晋笑着回答：“谢陛下夸奖。”

虽然贺明昭的态度气质变了很多，但他的精神力没变，简晋对他实在怕不起来。

在他已经用精神力将贺明昭的精神力包裹起来的情况下，也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贺明昭并没有生气。

但其他人不是这样想的。

听到贺明昭几乎不带感情的声音，他们都有种简晋要完的感觉。

负责殿试的几个大臣更是忍不住想要骂人——负责会试的人都是怎么选人的？这种胆大包天的，竟然也选了！

陛下那是夸他吗？陛下现在怕是已经很生气了，他竟然还笑眯眯地谢陛下的夸奖！

这些大臣都恨不得冲过去按住简晋，让他跪下磕头了！

简晋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还在对着贺明昭笑。

贺明昭的心跳莫名地加快。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会孤独终老，没想到竟然看上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大步往前走去，贺明昭来到位于上首的龙椅坐下，又道：“卷子拿来。”

在大齐，科举之中的其他考试都要糊名，但殿试不糊名。

毕竟殿试，主要是让帝王考察一下那些通过了会试的贡士，最后再排一下名次，不会踢走哪个人，自然没有糊名的必要。

当然，帝王一般会听取阅卷大臣的意见，所以阅卷的大臣，是有机会徇私的。

但参加殿试的人，如果都有本事让阅卷的大臣徇私了……就算殿试糊名，让他们殿试的名次较差，以后他们也肯定前程锦绣。

负责殿试的大臣把刚刚收起的试卷，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贺明昭手上。

那些贡士依然不敢抬头，但还是能听到声音的，此刻不免更加害怕——以前的皇帝，都不会罢免哪个贡士，但眼前这位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不按常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看他们不顺眼就想砍了他们。

孙由纪越想越怕，整个人颤抖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站在孙由纪身边的简晋虽然一直关注着贺明昭，但他精神力强，反应快，这时候也就眼疾手快地扶了孙由纪一把。

孙由纪感激地看了简晋一眼，老老实实地站好，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他更冷了。

释放冷气的贺明昭盯着孙由纪的头顶看了一会儿，这才低下头，开始看自己手上的那一叠试卷。

他没耐心细读这满篇密密麻麻的字，就只看名字，然后飞快地往下翻。

他很快就翻到了简晋的试卷，将之抽了出来。

试卷上面的字迹非常漂亮，写的东西也言之有物，让他心生喜爱。

贺明昭看试卷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

简晋一边用精神力安抚他，试图让他放松下来，一边则有些不好意思。

这卷子他写的无功无过很普通，至少他之前看别人的卷子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卷子远不如那几个有名的才子，连孙由纪都比不上。

贺明昭是皇帝，身边多的是学识出众的人，看到他这样的试卷，会不会很失望？

之前贺明昭特别崇拜他，不管是他抓到了山鸡还是挖到了野菜，贺明昭都会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夸他，可现在……

简晋想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时候，周围人都在同情他。

就连贺明昭身边的太监，都怜悯地看着简晋。

先帝喜欢那些胆子大，不怕自己的人，兴致来了，还会跟人好好聊聊，但贺明昭不是这样的人。

贺明昭厌恶那些千方百计想要引起他的关注的人。

贺明昭登基前，还有刚登基的时候，时常有人想尽办法接近他，在后宫，更是时不时遇上各种美人投怀送抱。

但先帝很吃的这一套，贺明昭从来不吃。

这简晋明显是想要引起陛下的关注，但他恐怕白忙活了，陛下一向讨厌这样的人，他这么做，兴许会让陛下大怒，然后直接让人把他扔出去！

他可能会成为本朝第一个在殿试上被免了功名的人。

简晋：“……”他精神力很强，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一点周围人的情绪。

就在这时，贺明昭再次开口了：“这试卷不错！”

阅卷的大臣还有贺明昭身边的太监：“……”他们没有听错吧？陛下竟然夸了简晋？

他们没有听错。

贺明昭面无表情地指着简晋的试卷说不错，然后又盯着那些大臣阅卷。

大臣们：“……”被陛下盯着阅卷，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但他们还是要干……

在贺明昭的注视下，大臣们抖着手开始阅卷，终于排出了名次，又将已经排好了名次的试卷连同特地放开的，简晋的试卷一起给了贺明昭。

简晋这卷子，如果让他们去排，那么属于一甲无望，但二甲能靠前的，不过现在，他们不敢排……

贺明昭再次接过试卷看了几眼，随即道：“简晋……赐探花。”

简晋：“……”他伴侣肯定给他开后门了！

其他人：“……”陛下说简晋的试卷不错，莫非不是反话，是真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普普通通的，以前一点名气也没有的江南来的学子，怎么就让陛下另眼相待了？

所有人都有点懵，其实就连贺明昭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看上了一个男人也就算了，竟然还看上了一个……长相那么普通的男人。

他的口味，是不是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