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平台阶梯出口站着一名高瘦的军官, 楚封对他笑了笑, 说：“威森护卫长, 请让一下。”

威森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抬起一双狭长的眼看着他。

“威森护卫长，请让一下。”楚封又重复了一遍。

他脸上依然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眼神却冷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这幕, 包括洛周周。

洛周周觉得那名挡住楚封的军官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想才记起来，上次卡尔加总统视察研究所时，这名军官也在场, 当时和楚封一左一右地跟在卡尔加身后。

威森和楚封对视几秒后，慢慢露出一个笑。

他凑近楚封，低声说：“我倒很想知道, 能打动楚上将的是哪位omega, 一定非常迷人。”

楚封脸上的笑也更深了，还伸手拍了拍威森的肩, 也低声说：“多谢护卫长关心，总之不是艾斯酒吧里的露娅小姐那一类。”

威森的脸瞬间阴沉下去, 两道狭长眼睛里的光也变得冰凉。

“威森，你这是已经等不及了吗？不要着急，马上你也可以去邀请你心仪的舞伴了。”他俩身后平台上的卡尔加，适时拿起麦克风打趣道。

其他人都只能看到两人的动作和表情，却听不到对话, 听到卡尔加这样说，以为威森和楚封在开玩笑，都发出嘘声，还有人大声笑道：“威森护卫长，拦住楚上将，别让他请走场中最耀眼的omega。”

威森看了眼平台，卡尔加站在上面看着他，脸上带着笑，眼底却透露着警告。

他慢慢侧过身，对着众人耸耸肩，无奈地说：“我怎么能打扰楚上将美好的夜晚呢？”

说完就让开路来，还摊开右手，对楚封做了个这边请的动作。

楚封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踏上了宴厅的大理石地面。

洛周周看着楚封，心跳得很厉害。

他要和楚封跳第一支舞，可他眼睛都没往这方向瞟一下，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呢？

特别是现在还和林凡缩在人群中，被前面几名高个子挡得严严实实。

他赶紧往左边人少的地方挪，嘴里对周围的人说：“抱歉，让一让，抱歉。”

身边的人被挤开，有点不满地看了他几眼，不过洛周周现在顾不上许多，只能边道歉边往外钻。

林凡也跟在身后，一起往左边挤。

楚封穿着一套修身合体的黑色西服，里面是银灰色的衬衫，配着同色系的领带。

头发全部梳往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看上去英俊逼人。

他身姿挺拔地往前，一束雪亮的追光打在身上，经过的人群都纷纷为他让出道来。

洛周周见他行进的方向是朝着自己这边，心跳得更急，差点就崩出嗓子眼。

他有些慌乱地想，虽然以前在族里学习过舞步，但被这么多人看着，好像有些紧张，等会要是频频踩楚封的脚可怎么办？

但他心里虽然打着鼓，还是快速挤到人少的左侧，微微踮起了脚尖，想让自己醒目一点。

楚封对前方为他让出道路的人微笑致意，目光越过人群，落到了洛周周身上，又飞快地移开。

洛周周在那瞬间接触到他的视线，顿时心安下来。

他雀跃地想，看到我了，楚封终于看到我了。

林凡见到这情景，捂着嘴小声说：“周周，楚上将来邀请你了，我先去角落。”说完，飞快地往角落窜去。

楚封这时已走到洛周周前方。

随着他的接近，洛周周站得直直的，既紧张又期盼，屏住呼吸等待着邀请。

他垂在裤侧的右手甚至动了动，准备在楚封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就递上去。

然而楚封走到面前时，却没有停下脚步。

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头也不侧地和他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

洛周周在那一刻，怔在了原地。

等到反应过来后，他急忙转身，想跟前去扯扯楚封的衣袖，再小声说：我在这里呀。

然而还没来得及提步，周围就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他看见楚封正微微弯腰，对着名女孩子行了一礼，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乐队奏响另一支舞曲，身边有紫色影子闪过。

洛周周被撞了下肩才回过神，看见是名穿着紫色长裙的女孩，正甜蜜地笑着，被楚封牵起走向舞池。

周围的人都涌了过去，只留出中间一小块空地。

洛周周落在最后，透过人群缝隙，看到追光灯光束下的两人，正旋转着起舞。

紫色的长裙像铺散开的花朵，将楚封裹在其中，晃得人眼睛酸涩。

洛周周将那只垂在裤侧的右手，慢慢握紧，再揣进了裤兜，一个人默默地走向门口。

他经过草坪，走出这座建筑的大门，顺着一条石子路，漫无目的地往前。

几名黑衣人看了看他，既没有询问也没有跟上去，只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

洛周周走出一段后，看着远处黑暗中的林木轮廓，想起了楚封给他的那些叮嘱。

呆立了会儿，他转身回头，走到那些黑衣人面前问道：“我是一名omega，请问那些黑暗的地方安全吗？我可以一个人去坐坐吗？”

他的脸上明显写着难过，大而黑的眼睛里也满是忧伤。

那几名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说道：“很安全的，外面一圈也有人守卫着，你放心去坐吧。”

“谢谢。”洛周周转过身，垂着头往开始的方向走去。

一路都有路灯，光线恰到好处，既不刺眼也照亮了道路。

他不想听到音乐声，就越走越远，最后到了一处湖泊边上，找了条长椅坐下来。

湖边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虫鸣，但远处飘来的音乐声，还是直往他耳里钻。

洛周周听出来，从他离开宴厅后，已经换过两首了。

楚封和那个追求他的秦宝珠，已经跳了两首了。

他想，明天就去找楚封，让他把娃娃机和挡光板上的吸血鬼贴纸撕下来，还给自己。

楚封一定会惊讶地询问原因，自己就严厉地大声质问他。

问他为什么要和别人跳舞，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微笑着，握着别人的手，看着别人。

洛周周正难过地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正逆着光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地面朝着自己方向。

“周周。”那人唤了他一声，是楚封。

洛周周心里一跳，但没有回答，只扭回了头。

脚步声又响起，缓缓停在他身旁，长椅轻轻摇晃了下，楚封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厅里太闷了，人也多，周周这是找了个好地方。”楚封说。

洛周周不想和他说话，闭着嘴一声不吭。

楚封说完这句后，松了松领带，向后靠去，一条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等了好一会儿，楚封也没有再开口，洛周周忍不住硬邦邦地问道：“你不和秦宝珠继续跳舞，出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赶紧闭上了嘴。

楚封看向他，诧异地问：“她叫秦宝珠吗？你认识她？”

洛周周不吭声，把脸别向一旁。

“我真记不住她的名字。”楚封温声说：“只记得她姓秦。”

洛周周还是不回头，一阵沉默后，他语气稍显急促地背诵道：“性|腺发育成熟后的omega和alpha，会闻到彼此的信息素，并受到吸引，产生眷念感，想获得对方信息素的安抚，或者进行标记。”

念完后就不再开口，依然只留给楚封一个后脑勺。

虽然是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但楚封瞬间明白了洛周周的意思，说道：“周周，我没有被她吸引，也没有对她的信息素产生兴趣。”

“真的吗？”洛周周还是没有转过头。

“真的。”

“那你说了要请我跳第一支舞，为什么和她跳了？”洛周周声音大了起来，还带着委屈的鼻音。

停顿片刻后，楚封说：“对不起，周周，我食言了。”

洛周周抿了抿唇，“讲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食言？”

良久，楚封叹了口气，说：“周周，有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用去理解这其中的曲折。只需要明白，我今晚这样做，是不想让你处在危险当中。”

“我和你跳舞就会有危险，那秦宝珠和你跳为什么就不危险了？”洛周周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敏捷，紧紧追问着不放。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我一直在拒绝秦宝珠，所以不会觉得我和她真的有什么，她是安全的。”楚封耐心地回道。

沉默片刻后，洛周周板着脸说：“我不喜欢你和别人在一起。”

楚封柔声回答：“我知道。”

“你会被别人的信息素吸引走的。”

“我不会。”楚封叹了口气。

“那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楚封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颗橘子糖，剥开后从洛周周颈后伸到他面前，说：“尝尝。”

“不尝，你在想岔开话题。”洛周周将面前的手推开。

楚封收回手，将糖果含到自己嘴里，说：“你的信息素就是橘子糖的味道。”

洛周周慢慢转回头，疑惑地问：“橘子糖的味道？”

“是的，又香又甜。”楚封说。

洛周周伸出手，“那你给我一颗，我现在尝尝。”

楚封又拿出一颗，剥开了丢进他的嘴里。

洛周周咂了咂嘴，品出味后就将糖球顶到颊边，脸颊鼓鼓地问楚封：“你是alpha，我是omega，我闻到过你的信息素，很喜欢。那你喜欢我的吗？”

楚封呼吸微微一滞，对上那双干净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一贯的圆滑和手段竟然都无法施展。

也不想施展。

他诚实地回答：“喜欢。”

不料洛周周却惆怅地叹了口气，说：“原来你是因为喜欢橘子糖，所以才喜欢我的信息素。”

“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橘子糖吗？”楚封突然问。

洛周周点头说：“想知道。”

楚封向后靠在椅背上，搭在洛周周身后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揽上了他的肩。

不过洛周周没注意到这点，只专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楚封沉吟片刻后说：“那时候我父母还没去世，母亲总是熬上一锅木高薯粥，全家吃上一天。”

“我们家顿顿吃的都是木高薯，吃到后来我闻到那味儿就想吐。不过每过几天，母亲都会给我几颗糖果，其中橘子味的最好吃。”

“所以，我一直都喜欢吃橘子糖。”

他又转头看向洛周周，笑了笑，说道：“如果你的信息素不是橘子味而是木高薯味，我也会喜欢。”

洛周周避开他的视线，看向了湖面。

“你在想什么？”片刻后，楚封问道。

“还好我不是木高薯味，而是橘子味，让你闻到会开心点。”洛周周低声道。

楚封揽着他肩膀的手轻轻拍了拍，说：“知道了。”

“她跳舞的时候，紫色的裙子很好看。”洛周周突然道。

“嗯？”楚封没反应过来。

洛周周有点委屈地说：“她和你跳舞的时候，裙子转起来很好看。”

“好看吗？我没注意。”楚封想了想后回答。

洛周周楞了一下，“你没注意吗？

“是的。”楚封低声说：“我只看见你穿着白色的礼服，像个小王子一样站在那里，全身发光。”

洛周周的心一下子鼓荡起来，所有的难过和委屈都瞬间飞走。他想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开心，但那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翘。

“那你怎么也出来了？”他赶紧转头去看湖面，用不在意的口气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楚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目光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因为我看到你出来了，就赶紧也出来了。”

洛周周开始一上一下轻轻踢动双脚，“那是出来找我的吗？”

“当然。”楚封肯定道：“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楚封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他面前，右手抚胸行了一礼，然后伸出手，“周周，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洛周周一怔，慢慢递出自己的手，小声说：“可以。”

湖畔的草坪上，楚封揽住了他的腰，再握起他的一只手，和着远处飘来的音乐，迈出了第一步。

洛周周的舞步很生涩，一直在踩楚封的脚，也一直在连声说对不起。

楚封俯下头，柔声说：“你不用说对不起。”

“为什么？”

“我的脚已经没有感觉了，你说了它也听不见。”

洛周周慌忙站定，面红耳赤地结巴道：“是我踩的吗？那，那我们不跳了。”

“嘘，反正它听不见，也不知道是你踩的，不要做声，我们继续跳。”楚封在他耳边说。

湖面在月光下闪着光，倒映在楚封眼里，像是洒下了一把碎金。

洛周周突然有点不敢看他，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都没有和着音乐，只是下意识地在原地挪步。

洛周周觉得心跳又快了起来。

不光是因为楚封的语气，还因为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还有热热的鼻息喷到自己脸上。

他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这种异样的气氛，莫名让他紧张，也充满了期待。

“闭上眼睛，不要这样看着我。”楚封低声说。

洛周周顺从地闭上了眼。

他先是感到有柔软的东西落到自己脸上、睫毛上、眼睑上，痒痒的。

想睁开眼看看，但想到楚封让他闭眼，就忍着没有睁开。

接着，那柔软的触感顺着脸颊慢慢下滑，还带着滚烫的鼻息。

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触电般地一抖，僵在那里。

楚封的唇滑落到洛周周唇上，相贴着一动不动。

察觉到他在细微地发抖，便含混地说：“别紧张。”

说完，一手托着洛周周的后颈，一手搂着腰，满含着怜爱与珍惜，在他唇上轻轻触碰。

“张嘴。”他说道。

洛周周听从命令地张开嘴。

瞬间，楚封的舌如同游鱼般滑入口中，噙住他的，开始辗转吮吸。

……

良久，楚封才放开他的唇，抬起了头，手臂还搂着他的腰。

洛周周整个人已经没了力气，软在楚封怀里，闭着眼急促地喘气。

楚封又在他唇上啄了下，哑声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洛周周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轻轻睁开眼。

他整个人像是醉了般，面色泛着红，眼神迷蒙，水润润地罩着一层雾气。

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楚封哑声问道：“怎么了？”

洛周周舔了舔唇，垫着脚又贴上去，嘴里含混地说：“再来一次，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