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高宇有些惊讶地看着江云谨, 压低声音：“你也不知道？”

江云谨拧眉，眼神微暗，摇了摇头。

高宇知道的消息也不多，还是今天早上他吃早餐听到他爸妈闲聊了几句。据他们说, 昨天晚上顾家夫妻来了学校, 校长和胡月都在场，几人聊了一晚上。

关于他们聊天的具体内容高宇母亲也不得而知, 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 夫妻两人给顾盼办了休学手续。

今天早上高宇来得早, 当时教室也就只有两三个同学, 胡月就带人来教室, 把顾盼的课桌给搬走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 高宇也不敢相信。

听到这里，江云谨下意识抬眼看向了顾盼的座位。

就像高宇说的那样, 原本顾盼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还没上课, 教室里不少人都在压低声音讨论, 时不时还会有几道视线向他这边看过来。

江云谨移开目光,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昨天的事情高宇想不知道都不行, 他倒也不八卦, 只是因为顾盼突然休学，他有些惊讶和好奇，所以才问了江云谨。

现在看来江云谨也什么都不知道, 再想到江云谨昨天经历的这一些，高宇也不忍再多问了。

想了一下, 高宇还是没忍住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他休学是他的问题，和你也没有关系, 不用在意。”

江云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盼怎么样他的确是不在意，但在得知顾盼突然出国后，江云谨多少还是有些惊愕。

对于顾盼，江云谨感情也有些复杂。

上辈子因为顾盼，他瘸了腿，丧了命。

毫无疑问的，江云谨是恨顾盼的。

但这辈子，顾盼所有的阴谋算计都被江云谨给躲过了。

真要算起来，顾盼其实也没有对江云谨进行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加之江云谨自然也不想再和顾盼沾上什么关系，想的也是离他越远越好。

现在顾盼休学，能不再和顾盼惹上关系，无疑对江云谨来说也是好事。这么一想，江云谨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

昨天发生的事情在学校谈论度始终很高，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有好几批打着关心江云谨的旗号来八卦的同学了。

江云谨尽可能地都无视了，最后还是高宇被烦得不耐烦了，抓着人阴阳怪气一通讽刺，搞得一群人脸色发黑，偏偏又不能发火，只能憋屈地回去了。

不过也因为这样，一直到下午放学之前，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江云谨。

到底平静只是短暂的，江云谨喜欢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最后一节上课前，江云谨接到了警局的电话，把亲子鉴定的结果告知了他。

虽然早在做亲子鉴定之前江云谨就知道了结果，但亲耳听到后，他还是没忍住晃神。

亲子鉴定结果一出，同时有一个问题也就亟待处理——那便是江云谨的户口问题。

赵兰已经松口，江龙军认罪也就是时间问题。

他们两人的买卖人口罪一旦定罪，也就代表他们自动丧失了江云谨的监护权，江云谨的户口也需要变更。

警察今天打电话来，一方面是告知江云谨亲子鉴定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通知江云谨，有时间去一趟警局，处理一下户口问题。

江云谨蹙着眉心听完，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好，请问我能单独立户吗？”

警察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江云谨会问这个问题。

思考了一下，警察回答：“单独立户也是可以的，但是前提是你需要在本市有房产才能受理。我记得你还有一年快高考了吧？户籍问题不能拖，不然日后也会影响你高考报名。”

江云谨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一个学生，又哪儿能来的房产？

警察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提议：“或者，你可以询问一下你亲生父母的意见，如果他们有多余的房产也可以给你办理独户的。”

沉默片刻，江云谨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跟警察道谢后就挂断了电话。

警察对于这种事情也很无奈，但规定就是规定，不符合规定就是办不了独立户籍。

叹了口气，警察又打电话通知了顾枫夫妇结果。

聊到后面，警察思索了一下，简单把江云谨问他的问题告诉了这对夫妇。

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江云谨的亲生父母，也有权利知晓这件事情。

顾枫跟警察郑重道了谢，这才面色沉重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开的免提，阮瑶就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警察的那段话。

沉默在房间蔓延，夫妻俩谁都没有先开口。

江云谨的想法他们都能理解，但理解是一方面，真的听到江云谨这么说，夫妻俩还是有些难受。

他们想快点接江云谨回来，却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江云谨自己的意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瑶才哑声道：“那……不如就按照云谨的意思吧。总不能耽误孩子报考。”

顾枫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他们心急了，考虑的只有他们要怎么对江云谨好，却半点没有想到孩子自己想不想接受。

“不如就江滨那套别墅吧？”顾枫说，“过两天就能办理过户，过户手续也快。”

阮瑶没有意见，点了点头。

又一会儿，阮瑶问：“盼盼的学校联系好了吗？”

顾枫：“已经好了，学校有个教授是我的朋友，我也跟他打过招呼了，他说会帮忙照顾好盼盼的，你别太担心。”

阮瑶又怎么会不担心。

顾盼在家里生活了十多年，这是第一次独立出远门，还是出国。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顾盼容不下江云谨，又做了那么多伤害江云谨的事情，顾盼的父母更是不可饶恕，阮瑶没法做到不迁怒。

可毕竟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们只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冷处理一段时间。

让顾盼暂时远离，是为了让他反省，也是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

虽然有些不公平，但这也的确是现在他们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让管家也跟着过去吧。”顾枫看阮瑶脸色沉重，没忍住说道。

阮瑶咬牙摇了摇头：“不用。”

顾枫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顾子衍终于忙完了所有的工作回了家。

顾枫和阮瑶把这两天所有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顾子衍。

和两人一样，顾子衍也是长久的沉默。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又问了一句：“那……盼盼最近的情绪还好吗？”

阮瑶摇了摇头。

昨晚过后，顾盼又大闹了一场，甚至在半夜的时候，顾盼还妄图从家里逃跑，最后还是管家发现了准备从二楼跳下的顾盼。

阮瑶和顾枫被顾盼闹得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把他锁在了房间里，每小时都让人前去查看一下情况。

放着这样的顾盼出国，是不是会出事情，这才是阮瑶最担心的点。

顾子衍听完也沉默了，想了下他说：“我去看看他。”

“好。”阮瑶没有阻拦。

顾子衍和顾盼最要好，要是顾子衍能说服顾盼，自然是最好。

*

“盼盼？”顾子衍敲了敲门。

等了许久，他也没有听到房间里的人回答。

“你在吗？”顾子衍又问了一句，“要是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我进去了？”

房间始终安安静静。

无声地叹息了一声，顾子衍轻轻推开了房间门。

已经是晚上八点，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昏暗灯光。

房间里的顾盼，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似乎是睡着了。

顾子衍想了一下，没有开灯，轻轻掩上了门，慢慢走到了床边。

顾盼是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看不见脸，不过看着被子上轻微的抖动的弧度能够得知，他并没有睡着。

顾子衍嘴角浮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

沉默半晌，他才开口道：“盼盼，我们人一辈子是不可能不犯错的，但是贵在有些人知道他错在哪里。”

“只有知道了自己错在哪儿，认真反省，才能杜绝下一次再犯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也应该清楚逃避和哭闹并不能解决问题。”

“去了国外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国外不比家里，你不能再这么任性妄为，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知道，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

说着，顾子衍又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外走。

直到关门声响起，顾盼才从被子里探出头。他眼睛有些肿，通过窗外的路灯的光，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角的红痕。

他错在哪儿了？

顾盼只想冷笑。

所有人都说他做错了，所有人都这么说。

可他又哪里做错了？

他只想维护好自己的家庭，这样做都是错的吗？

现在好了，一切果然就跟他预料中的那样。

顾家原本的儿子回来了，而他这个冒牌货，就只能被送出国。在这个家里，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没有会在意他的情况，更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感受。

他的父母、哥哥姐姐，现在已经成了江云谨的。而他，也要彻底从这个家里离开。

出国冷静。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要让他给江云谨腾位置！

一滴热泪再次从眼眶滚落掉下，顾盼没忍住呜咽一声。

他之所以会做这些事情……还不是就怕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

可顾盼又怎么能料到，他最担心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未来他能怎么办？

彻底从顾家离开？还是要在顾家人面前跟江云谨演兄友弟恭？

一向很有想法的顾盼，是第一次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

顾盼狠狠咬了咬下牙槽，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