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看到这张久违的面孔, 不愉快的过往瞬间涌上心头，江燃心里阴沉的乌云快要挂不住下雨了。

段曜的爸爸，段江。

段江比七年前也老了一些, 不过因为保养得宜, 精神抖擞, 头发乌黑，一点也不像一个50多岁的老人, 此时嘴角的不屑流露出来, 抬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江燃, 你违约了。”

听到违约这个词, 江燃胃里一阵翻涌，七年前的夜晚，冷风拍打面颊，他们达成了那个约定。

那是他第二次见段江，段江把他带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后座, 看他就像看一只蚂蚁，一句寒暄都没有, 开口简洁明了，直入主题：“离开段曜，到此为止，我不再追究。”

那时候他17岁, 第一次感受比段曜更强大的压迫气息，但他却不想屈服，段曜带给他的不仅是成绩上的提高，更是自信、坚定和勇气。

段曜告诉他, 人就是靠一口气活着，如果自己对自己都没有自信，那也就泄了气。

他坚信他们情比金坚，他坚信段曜会一直爱他。

他迎上段江冷冽的目光，还未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段江直接道：“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我会去六中找你妈妈，我会让你妈妈的所有学生、同事都知道，他教出来一个缠着人不放的同性恋儿子！离婚已经是耻辱，你还想让你妈妈再因为你而耻辱余生吗？”

他顿住了。

妈妈是他最大的软肋，段江成功抓住了他的软肋。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商人的一针见血、不择手段。

因为离婚，他妈妈在乡镇中学的那段日子并不好过，20年前一个女人离婚，还不像现在这样能被社会包容，那时候大家不问缘由地认为，一定是这个女人有问题才会被离婚。

在镇上，他妈妈在中学被同事指指点点，他在小学被同学指指点点。

直到妈妈工作调动，到了城里的中学，他也跟着到了城里上学，新的环境，新的同学，城市里的开放度、包容度更强，他和妈妈才开始新的生活。

离婚的阴影早已淡去，妈妈自从换了学校，一直都很开心，周末会陪他去diy做陶艺、做手工、做蛋糕，他们生活得很开心，如果这时候，段江真的——

他一点也不怀疑，段江会做出来这样龌龊的事。

那，妈妈的前半生因为和那个男人离婚而被人指指点点，难道后半生还要因为他是个gay再被人指指点点吗？

现在社会对gay的包容度比20年前对离婚的包容度大吗？

不是亲情战胜了爱情，而是，段曜除了他，还有很多，段曜会有成就、会有事业、会有未来。

而他妈妈，就只有他了，他才是妈妈的未来。

17岁，他第一次学会了妥协。

江燃看着面前依旧精神矍铄的段江，段曜的冷厉或

许就是遗传了他吧，但是段曜和他又不同，段曜在冰冷的外表之下，还有一颗可以温暖的心。

江燃在他对面坐下，手攥在桌子下面，迎上段江不屑的目光，淡淡道，“没有。”

“我们没有在一起，节目是节目，生活是生活。”

段江冷哼一声，朝旁边的助理伸手，助理递给他一叠照片，段江直接把照片甩到他面前，“我还不至于老到分不清节目和生活，这些照片，都是节目吗？！”

照片七零八落地散在桌面上，有他和段曜在[今夜会所]门口分别的照片，有段曜的汽车进入他小区的照片，有他和段曜在卧室拉扯的影子，有段曜汽车驶出他小区的照片……

段江冷哼：“深夜在会所约会是节目？晚上一块回家早晨才离开，整整一夜，是节目？”

江燃闭上眼睛，突然想到那一闪而过的刺眼闪光灯，怪不得一直没有上热搜，原来——

江燃怒火中烧，却努力保持面色镇定，看着段江冷厉的面庞，咬牙道：“你跟踪我？”

段江不屑：“如果你不黏着段曜，求我我都懒得跟踪你！”

江燃深吸一口气，毫不退缩：“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违约，我们没有重新开始。”

段江冷冷地看着他，“我也还是那句话，不管现在段曜怎么蹦跶，他终究都是我的唯一继承人，我不允许他身上有任何污点！”

七年前，段江就告诉过他，他和他们的恋情，是段曜身上永远洗不掉的污点，所以，他要在萌芽期就把这个小污点用84消毒剂彻彻底底地清除。

是呀，段曜是他的唯一继承人，他终其一生奋斗的事业总要有一个接班人。

在段曜童年少年时期需要父爱的时候，他在奋斗他的事业。

在段曜成年后打拼的时候，他根本不把段曜的努力放在眼里，心中依旧只有他的事业。

关于他和段曜的恋情，他永远关注的点也都是，gay这样的污点，会影响段曜做他的继承人，影响他风光的事业。

他突然想到，在恩和，在美丽的白桦林，段曜提到从小父母不和，他一成年两人就离婚的时候，那种隐隐的落寞，以及高中时候，他去段曜家学习，段曜家一年365天，360天都见不到大人。

段曜那样优秀的一个人，优秀到骨子里，却也会因为这样的家庭而无奈，落寞。

精神矍铄的老头居高临下了大半辈子，高高在上，如众星捧月，通身的傲气。

江燃看着他，语气平静，“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你了解段曜吗？”

“你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吗？”

随着他的每一个问题，段江的眉头越皱越深，“你一个gay，这辈子都做不了父亲，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谈我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傲气的人不会反

思，会反思的人就不会傲气。

这压抑的气息，江燃一秒钟都不想多呆：“节目还有两期，我签了合约，必须录完。”

段江：“节目中不能和段曜单独在一起，节目之外更不能有任何交集，拍摄结束后不能再有任何瓜葛。”

段曜是执着，而段江是强势，江燃心中已经阴转暴雨，面色不晴：“还有别的事吗？”

段江黑着脸，没有说话，江燃直接起身，“再见。”

希望再也不见。

江燃回到家，咕咚咕咚灌了两大杯水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划开手机一看，16个未接来电，20多条微信未读消息——

他打开一看，全是吴月。

他发了那条‘要是10点找不到我就报警’给吴月后，吴月电话微信轰炸都炸了，不过他下楼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要见他人是谁，居然忘了拿手机，都没接着。

他给吴月回过去电话，吴月一接电话就像开炮似的哒哒哒：“燃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有对家要威胁你？是谁？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要挟？”

吴月想象力太丰富，江燃怕她往下刹不住车，赶紧打断：“没事儿了，可以按时去试镜。”

挂掉电话，江燃暂时压下心中的烦闷，继续去读剧本，这个剧本他很喜欢，生活的情绪不能带入工作。

不能让段江影响了他的情绪，影响了试镜，再难受，也要等到试镜之后再去找发泄口。

江燃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回去，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读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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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20，江燃从导演试镜的房间出来，试镜很好，一遍过，最近流量大，连带着导演对他的态度都温和。

上了保姆车，江燃难得坐没坐相地歪靠在沙发上，一直撑着就是因为试镜，现在试镜试完了，他的灵魂好像也没有了。

经过这次草原之旅，段曜对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

他们之间的相处特别自然，当然除去喝醉的时候，没意识的情况不能计算在内……

早上分开的时候才说了‘周六见’，这周六录制就要形同陌路，保持距离了吗？

江燃顺着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他只想简简单单做一个小太阳，为什么乌云一定要遮住他？

叮咚一声，江燃随手拿起手机，屏幕上——

[段曜：成都游玩美食全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