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段曜眼神里满是包容与宠溺, 让他控制不住地沦陷其中。

是的，这是7年前段曜对他说过的原话。

单独拎出来听好像很浪漫, 但其实段曜说出这个话的上下文语境……

一点点都不浪漫Q_Q

可能是遗传, 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家里没爸爸, 妈妈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扛起所有的事儿，还很乐观地面对一切，在这种耳濡目染的影响下, 从有记忆起, 他就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很多委屈都可以放在心里, 凡事会下意识地会先考虑别人的情绪。

段曜知道他梦想考央美之后就开始带他学习，有这么牛逼的学神老师, 干货满满, 刚开始他的确进步很大，段曜也很高兴, 那是他们的热恋期, 也是他对学习的热恋期。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做对一道题好像成了应该的, 段曜不会再摸他的头夸他, 但是只要是段曜讲过一次的题目，过一段时间他再做错了，段曜就会着急，语气表情严厉。

他也很委屈, 他真的很努力了，但他就是记不住啊！

这个知识的大世界就好像是段曜的老家，每个人都是段曜的老熟人，但对他来说，就像一堆陌生人一下子涌入了他的脑袋，他真的记不清哪个人是在哪个路口见过的。

但是他知道，段曜这是对他用心，是为了他好，是他的问题，是他太差了，才会让段曜生气。

自信真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慢慢的，他开始害怕做完题给段曜看，害怕因为做不好而让段曜失望。

越是害怕，越觉得自己做的都是一坨，怎么看怎么烂，热恋期结束，他对学习实在爱不动了，与段曜的相处也进入了瓶颈期。

期中考试成绩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成绩的那个晚自习，段曜把他叫到天台上质问他：不想考央美了吗？

他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能老师都是这样，学生越不说话就越生气，段曜生气的时候很冷，比当时12月的夜风还冷。

面对段曜的冰冷和训斥，他实在忍不了了，一直压抑自卑的情绪瓶终于破裂，五味杂陈的情绪洒了一地。

“我很努力了，但是怎么都达不到你的要求，我觉得好难啊！”

“我比你笨，我还比你落后了10年，你就不能体谅我一点点吗？”

“我不是你，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你能不能不要拿你那么高的标准来要求我，我都快要自卑死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自卑过——”

越说越委屈，压抑了三个月的委屈好像洪水一下子敞开了闸门。

“你就不能表扬我一句，给我一点动力吗？我以前虽然学习不好，但我至少不自卑，现在我不仅学习不好，我还特别自卑。”

眼泪越擦越流，江燃越擦越无语，他为什么哭

得跟个女孩子似的！

更让他郁闷的是，段曜既没有跟他吵，也没有哄他一句，段曜就站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哭，静静地听着他说。

段曜的眼睛好像跟黑夜融为了一体，这个男人真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一边擦着眼泪，就听段曜冷冷道，“说完了？”

真是疯了。

他是找了一个多么狠心的男人！

他破罐破摔：“说完了！我知道我朽木不可雕也，浪费你的时间了！”

段曜一把他揽进怀里，额头撞上段曜胸膛的那一刻，被柔软的檀木香包围，他迷迷瞪瞪的，就听段曜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道：“你心里难过了，却还一直对我笑。”

段曜扶着他的肩膀，跟他拉开一段距离对视，“你这样，是剥夺了让我知道我自己犯错了的机会。”

江燃：？？？

反复捉摸了好几遍，江燃才顺过来，这意思是怪他咯？

这是什么脑回路神逻辑！

江燃撇嘴：“你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似的，我是比你笨多了，但我都那么努力了，还要被你训，我不可怜吗？”

段曜揉着他的头：“我的燃燃当然可怜，所以以后有任何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

江燃闷闷：“你对我那么严苛，就算我在强颜欢笑，你都一点也感觉不到我的无奈和崩溃吗？”

段曜看着他，眼神认真而深情：“燃燃，不要相信人与人之间有什么感同身受，那都是童话里骗人的。”

江燃：“……”

段曜：“所以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都要告诉我，不要藏在心里。”

江燃：“哦。”

他不知道别的情侣之间有没有感同身受，反正从那次敞开心扉谈过之后，他和段曜是没有了。

他听段曜的，有什么不开心都告诉段曜，段曜也做得也很好，但凡是他说过的，段曜都不会犯第二次。

可能每对恋人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吧，这就是他和段曜的相处模式——理性直接得一批，没有一丢丢感性与浪漫。

看着在他身旁席地而坐的段曜，再次被熟悉的檀木香包裹，江燃下意识放松，那就回到曾经他们最熟悉的相处模式吧。

江燃想了想，用最简单直接的语言跟段曜解释了徐总提出续约10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段曜认真听他说完，直接道：“第一，徐承甫摸透了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吃软不吃硬，他现在一定很自信可以把你轻易拿捏在手里，所以你要软硬不吃，给他来一个意料之外，措手不及。第二，谈判非常重要的一点，不要被商人的感情牌绑架，在谈判桌上谈感情，很渣，如果他用感情捆绑你，你就要用感情反将他一军。”

看江燃有点懵逼，段曜想了想，“具体的话，你要……”

听段曜讲完谈判场上那些套路与反套路，江燃：“…

…”

你们都这么会玩的吗→_→

段曜：“徐承甫那点段位，也就是玩这些小把戏。”

徐承甫的段位在段曜心里连只蚊子都算不上，而他……顶多也就是徐承甫的一只蚊子腿儿……

商场原来这么费脑子。

江燃叹了口气，他也得学着成长了，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man！

段曜想了想，小朋友第一次学着混社会，他要鼓励：“我以前教过你那么多，我了解你，我相信这点小事儿，对你肯定没问题。”

江燃：“……”

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我什么O_o

不过跟段曜聊完之后，他烦躁的心情确实被抚平了。

在他潜意识的字典里，‘段曜’就等于‘放心’。

叮咚叮咚——

他和段曜的微信提示音同时响了两声，是真人秀的群消息。

导演发了两张截图，第一张是顾瑶10分钟前发的满洲里一日游美照，明淮转发。

【明淮：你一直是小公主[可爱][可爱][可爱]//@顾瑶瑶瑶：和淮哥的满洲里之行太棒了！我感觉今天我好像一个童话里的公主！叉腰！】

顾瑶配了9张图片，有2张是满洲里的风景，剩下7张全是他和明淮的双人自拍……

评论区都炸了，才10分钟，转发40多万，评论1.5万+。

一点开第二张，江燃鼻血差点没捂住流出来。

【陆铮：你是最闪亮的那一颗。//@方文君：我们一起仰望宇宙，看满天星河。】

随着微博配了两张两人一起用天文望远镜看宇宙的侧颜照，像两个暗夜精灵，blingbling。

这不就等于在说“我爱你”“我也是”？！

这种恋爱中冲动的痴情少女才会做的事，君姐怎么就——

他能感觉到君姐对陆铮有好感，但以他对君姐的了解，君姐应该喜欢成熟的男人，陆铮——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草原之旅，无论是拍的照片，还是两人的日常互动，他也感觉两人确实很配。

这段微博互动，意料之外，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手机又震了一下。

[导演：[微笑/]@江燃@段曜]

江燃：“……”

这个微笑的表情……导演就差直接拽着他俩耳朵嚎一嗓子——榜样都立这儿了！该怎么做还用我说吗？！一把年纪了没点数吗？！

江燃歪头看段曜，段曜也在看群。

江燃：“那个……要不我们也跟他们似的来个微博互动？我觉得咱俩今晚要是不发，导演可能就睡不着觉了。”

段曜点头：“可以。”

江燃：“那我先来？”

段曜：“我来，你跟我。”

虽然段曜是娱圈新人，但这位新人在各个领域都是最强王者，所向披靡。

王者开道，他跟就是。

三分钟后——

江燃看着段曜发的微博：“……”

段曜：“你直接转我的吧，跟明淮和陆铮他们一样就行。”

江燃：“……

”

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江燃硬着头皮，点了转发，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打几个什么字配合段曜好。

段曜：“怎么了？没问题吧？”

段曜正气的大眼睛太真诚了……

江燃努力扯出一个尽量灿烂的微笑：“……没。”

这么规矩，能出什么问题……

原来商界的最强王者也可以是娱乐圈最底层的倔强青铜QAQ

终于想出来一句还算押韵搭配的词儿，江燃一咬牙，一狠心，发送——

【江燃：一个值得一来的好地方。//@段曜：恩和，一个美丽的俄罗斯民俗乡。[图片]】

江燃：%@！#￥&！！！……

发出去之后，他都没有勇气多作一秒停留赶紧退出微博。

今晚的3组微博一定会成为大型公开处刑现场——2组卖狗粮戳了土拨鼠窝的的和1组卖有毒猪饲料被浸猪笼的T_T

微信叮咚一声——

[导演：两位老师辛苦了[微笑/][微笑/][微笑/]@江燃@段曜]

江燃：“……”

如果不是段曜还配了晚上follow PD发的他俩那张夕阳下白桦林里的唯美背影照，估计导演的三个[微笑/]直接就要换成[吐血/]了……

[段曜：应该的，晚安。]

江燃：“……”

[导演：段总晚安[微笑/]]

实在是心疼导演一秒——

[江燃：您辛苦了导演，您早点休息，您注意身体。]

[导演：苦瓜微微一笑.jpg]

QAQ

段曜作息规律，早睡早起。

他作息也规律，早睡晚起。

所以，他俩早早就一起和谐地关灯躺下了。

可能是大自然的空气清新，每一个细胞都吸足了氧分，一躺下，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很多甜甜的过去的故事，礼堂里灯光暗下来他第一次牵段曜的手，晚自习后天台段曜第一次吻他，情人节他坐在段曜腿上第一次撩拨段曜被段曜瞪……

当然，也有一些酸酸甜甜的过去，比如……被段曜问（叫）早（起）安（床）电话支配的恐惧QAQ

梦里响起熟悉的电话铃声，他条件反射地弹起来，懵瞪了一会儿，才发现，身旁的夏凉被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

段曜走了，只在夏凉被上残存了一丝檀木香。

昨天段曜说过，他今天要去上海参加一个什么会议，挺重要，不能推，所以今天要早走，不能陪他一起坐飞机回北京了。

拿过手机看了看，才4点半。

早走，原来是这么早。

重新躺下，江燃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余光不时去看旁边空着的一半床，半晌后，拉过段曜叠好的夏凉被盖上，闻着你被子的味道，空落落的心才慢慢被填满。

-

下了飞机，江燃和吴月这次直接走了vip通道，出去之后，司机的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一上车，江燃一怔：“刚哥，你怎么还特地过来？”

周超刚摊手，“没办法，我的艺人现在咖位非同一般了，我这个经

纪人也得与时俱进，学着做小伏低。”

江燃：“……原地出道吧哥，奥斯卡小金人正在向你招手。”

车一路开到江燃家，周超刚把吴月和司机都打发走，跟着江燃上去。

一进门，江燃换了鞋往客厅边走边道：“说吧哥，什么事儿，你这一路憋的……脸色都要便秘了。”

周超刚摘下鸭舌帽扔在沙发上，整个人往沙发里一摔：“徐总摆好鸿门宴等你了。”

江燃倒水的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

周超刚突然往前坐凑过来：“哎，小燃，你别这么淡定啊，这可关系到你的演艺生涯。”

江燃把水放到周超刚面前：“超哥，我要是真跟星光签10年，你不也跟着多挣10年吗？对你也没害处。”

周超刚切了一声：“就凭哥这能力，带谁谁不火？我还用得着靠这样的霸王合约讨生活？传出去我脸还要不要了？”

江燃点头：“是是是，论膨胀，我刚哥经纪圈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周超刚叹了口气：“徐总这个人，太狠了，你——”

江燃：“放心吧超哥，我不傻。”

周超刚：“……”

“我没带过比你更傻的了……”

江燃：“……”

周超刚：“你一定要有数！”

江燃用力点头：“真的放心吧，刚哥！”

周超刚叹了口气：“这周恋爱真人秀一播出，虽然第一期只播了上集，但你的微博粉丝量直接翻了一倍，飙到6000万了，这两天，找我的代言有上百个，发过来的剧本、杂志更是没数了，我邮箱都快炸了，我和经纪团队正在帮你筛选优质资源，你接下来工作可能要辛苦了，流量来得快，去得快，你懂得。”

江燃点头：“我懂我懂，你不是一直这么说，没流量的时候努力做个好演员，有流量的时候抓紧出去捞点养老钱。”

周超刚：“我还不是替你们考虑，生活还不是要靠钱？”

江燃抓过周超刚的手晃了晃：“是是是！我刚哥最爱我了！”

周超刚就像被鬼附了身似的使劲抖了抖：“咦咦咦，把对段总那一套撒娇收起来，哥孩子都俩了，受不了这个。”

江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段总撒娇了？”

周超刚：“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江燃：“……”

周超刚给他说了说最近定下来的工作安排，刚说完，徐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让他去公司一趟。

江燃看了眼周超刚，周超刚戳戳他脑门，恨铁不成钢：“这次你可千万别养鱼！”

-

一个小时后，星光娱乐总裁办公室。

江燃坐在奢华的皮质沙发上，徐承甫坐在他对面，把法务拟好的合同给他。

江燃接过来，看了看，放到桌上，扯了个勉强的笑，没说话。

徐承甫：“怎么？有什

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你尽管提燃燃，咱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江燃脸上没了笑：“徐总，你不信任我。”

徐承甫怔了一下，很快恢复镇定：“怎么可能，燃燃，你是在星光最难的时候进公司的，星光今天的荣耀，是曾经我们一起奋斗来的！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弟弟看。”

江燃：“我也是，一直把徐总您当我的大哥。”

徐承甫嘴角上扬：“所以，当哥的真的是为了你的长远发展考虑，你不签这份合同，是信不过我们一起战斗过的这份情谊？”

江燃笑看徐承甫：“哥，我从没想过离开星光，同等条件下，我永远会优先考虑星光。如果您觉得只有这份10年的合同才能留住我，才是真的信不过我们这份并肩吃苦战斗过的情谊。”

徐承甫笑着看他，他也笑看徐承甫，半分钟里，徐承甫嘴角抿成一条平直，又艰难地向上拉起一个勉为其难的弧度，“燃燃，你长大了。”

江燃：“在这个圈子里生存，必须学会长大。”

-

段曜开会间歇喝了口咖啡，刚跟助理要过来手机，就接连收到了三条江燃的消息。

[江燃：徐总这边搞定啦！]

[江燃：你教得商圈干货太有用了！我觉得我今天的演技简直是奥斯卡级别的！]

[江燃：谢谢！！！！]

段曜嘴角上扬，从表情包里找出来小李帮他整理的摸头表情刚要点——

[江燃：果然还是老油条懂老油条！]

段曜刚刚扬上去的嘴角一下子就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