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陀思妥耶夫斯基低头默默的看了眼手上的纸, 沉默了许久, 久到太宰治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才堪堪从思绪中回神。

“被骗了呢。”他垂眸，眼角和眉尾都双双垂了下来。仍然难以置信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响起：“不如说, 整个异能特务科都被骗了呢，真是伤心。”

“你前两天刷刷刷写的都白写了吧哈哈哈哈。”太宰治笑的好大声，这意外之喜简直来的太是时候了，他从来都没觉得这么好笑过。“来来，让我看看都写了什么, 文笔怎么样。”

“啊, 这可不行。”陀思把纸约好放进了口袋里，“我要自己留作纪念。”

“我猜你大概回去就恨不得烧了哈哈，哎哟，怎么会这么好笑啊。”太宰弯着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看着还在一旁木愣愣站着的空髪翔太道：“呆着干嘛，怎么不笑啊，快给我笑啊哈哈哈。”

整一个笑点坏掉的样子。

突然被cue的空髪翔太：“……”

关键是他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啊，此时他内心的振荡一点都不比发现书页是假的陀思本人。因为他越发感觉自己手上的书页可能才是真得……

“万一是我没研究出来怎么用呢。”陀思又不死心的还击：“你要知道, 我手里这张纸确确实实是从特务科的高层手里拿来的，而他是从「书」上面撕下来的, 这点是不会错了。所以你们还是最好祈祷这不是假的, 不然……”

陀思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他手上这张是假的，那就代表特务科手上一直珍藏的那本「书」整个都是假的。

这就是很严重的事情了, 那么多年竟然没发现「书」是假的，这不是失职两个字可以道尽的了。

“我丢脸没事，代表整个政府的异能特务科丢人可就是大事了。”陀思歪着头，即使尴尬了一会儿也心态良好，至少表面上是。“我想，这件事很快就会变成各国之间的笑料了。”

“这和我什么关系呢，我只要笑你就好了。”太宰治更是随意的道：“至少我知道，你并不能拿我们侦探社怎么样就够了，你说呢……我可爱的费奥多尔。”

郁闷的陀思：……

这件事确实让他非常郁闷，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计划从开始到执行都堪称完美，却不曾想到有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就早已换掉了整本「书」，用假的混淆那么久还没被人发现过。

他相信这过程中肯定还有人撕下过做过实验，不过可能是刚拿到手的时候，「书」还没被调换过。又或者后面撕下书页研究的人，就像是‘皇帝的新衣’，某个人说这个是「书」，试验过没问题。后来者即使自己写的不起作用，也只会以为是他没用对，为了面子而谎称这本「书」确实是「书」没问题，不会告诉别人他用不来。

所以从他手上这张书页撕下来的时间来看，被调换掉那么久的时间里，竟然都没有一个人质疑过「书」是假的这件事。以至于‘皇帝的新衣’这个谎言最终在他手里破掉了，这运气差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个本来完美无缺的计划，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陀思胸闷的捂住脑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被异能特务科简直坑惨了。

这帮人简直太不靠谱了，果然这个世界就该被清除，重新创造一个新的更美好的世界才是。

就在陀思的内心起伏不定的时候，太宰治突然朝着空髪翔太使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偷偷的解下发带正要使用「五感剥夺」的能力控制对方的时候，正在沉思的陀思嘴角蓦然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小心！！”

太宰叫了一声，随之而起的是子弹打碎玻璃的声音，如此的熟悉，熟悉到空髪翔太的心顿时就是一凉。

子弹从身后打过来的瞬间，两人连忙趴到在地上躲避，弹痕堪堪擦着空髪翔太的脸颊落在了他手边的地板上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是狙击手。”太宰说着再次抬头的时候，门口哪里还有魔人的身影，早就趁着时间差的间隙逃走了。“果然，他不会没有后手。”

“算好角度蹲点在后面的大楼里吗？”空髪翔太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去看子弹射进来的方向，他新装的落地窗上又是好大一个蛛网似的弹孔。顿时心痛的道：“我装的可是防弹厚玻璃……”

“如果不是防弹的，你现在大概就没办法站着和我说话了。”太宰治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起身安慰道：“钱还是花的值得。”

突然觉得有点道理的空髪翔太顿时没那么难受了，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当初花了大价钱给装的防弹级别的厚玻璃窗。

“好了，今天的事你就如实和安吾那家伙报告吧。”太宰说着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那家伙又该头痛，多掉几把头发了哈哈哈。咦，你手拿的是什么？”

“什么？”空髪翔太一愣，这才看见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缕头发。黑色，在阳光下有些偏暗紫，很垂顺的一缕比手掌略长的头发。

太宰凑近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笑眯眯地开口：“这看着像是魔人的头发啊，你什么时候偷来的。”

“我……”空髪翔太回忆了下，“好像是你跟我说动手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的袭击惊的拔错了头发，大概是用错了库洛洛的能力。”

“「盗窃」那个？”

“对啊，这个能力是随机从对方身上盗窃一样东西。”

“那你为什么每次偷盗的都是头发？”

“可、可能是巧合吧。”空髪翔太心虚了一瞬，他自我感觉这个能力盗窃的目标很可能源于内心的渴望。

“我觉得不是呢。”太宰认真的替他分析了一下，“很有可能是源于你内心的渴望哟，空髪君~”

“……”不知道为什么心更虚了。

“空髪君你是对头发有着什么特别的渴望吗？”太宰说着怀疑的看了他的头发，“其实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怪怪的，你的头发……”

“太宰，你不需要赶紧回去联系你们侦探社的同事吗？”空髪翔太连忙打断对方的思路，开口道：“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都没有反应，难道都不在吗？”

“对哦，我差点忘了。”太宰再次怀疑地看了眼他的头发后，才转移视线道：“都不在，出去了。所以那家伙才敢那么嚣张的大摇大摆的过来……其实我一直想说了，你的黑头发和彩色头发，发质其实不是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空髪翔太警惕的道，这可是他特地从国外假发商那里定制的，和他发质最像的了，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你彩色的那些就更有光泽。”太宰托着下巴认真道，“黑色的就十分普通。”

“那是因为彩色的是异能得到的，每次用的时候都会发光，当然更亮了。”空髪翔太说着从背后推着太宰治往门口去，“时候不早我要回家了，一会儿还得想怎么给安吾打报告呢。”

“啊，我总觉得阿翔你在故意转移话题呢。”太宰不甘心的被他推出了门，仰着脑袋回头道：“你能不能让我摸摸看你的头发，作为交换我的也可以给你摸一下哟。”

“不行，你侦探社还有很多事要做吧？”空髪翔太提醒，“你同事都在忙，你怎么好意思在这偷懒。”

“还好啦，现在知道「书」是假的了，也就不用那么大力气寻找了。”

“那就说明整本书都被盗了啊，问题不是更严重了吗？！”

“是啊是啊，但是和我们侦探社没关系，又不是我弄掉的。说到这个阿翔你反而要头痛了，安吾那家伙可能会直接来找你哟。”太宰也好心提醒他，“那么多年来，接触过这本书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每个人都有嫌疑，特别是空髪游子这个失踪的人。”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空髪翔太斟酌的道，“问我也没用，在你们说之前我都不知道什么是「书」。”

“你是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吗？”太宰颇含深意的道：“据我所知，你和你母亲的关系虽然没有很热络，但也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

“确实没有很差，但……”空髪翔太顿了一会儿，才坦然道：“我虽然有想法，却没有任何证据。”

“哦？”太宰好奇的挑眉，“说来听听，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哟~”

想要掩盖些什么，就必须透露一部分真相。于是空髪翔太思考了片刻说出自己曾经的猜测：“其实我怀疑，她的异能……通往异世界。”

“你是说……”太宰的眼睛突然亮了，脑海里顿时回想起他看过的关于对方异能的报告。当时就是因为「传送门」这样稀有的能力，才会被派去夺取并运送「书」回到异能特务科的总部。但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技能还可以通往其他的世界……

“要不是我自己可以，我也不会想到的。”空髪翔太道，“但是我没有证据，我甚至还是从安吾的嘴里知道她的异能的。”

太宰点头陷入了沉思：“我也是这样想，要不是你真的带我去过异世界……如果这项能力是源于基因的话，还真有可能。”

“所以如果真要是她偷的话，很可能「书」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们永远都没办法找到。”

“啧，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替异能特务科的庆幸还是难过了。”太宰治语气轻松的调侃道。

“我觉得是好事，你觉得呢太宰？”空髪翔太突然感叹似的反问，他一直觉得「书」的能力太过逆天，让他生活在横滨毫无安全感。

“唔……不知道为何似乎突然有点期待是游子小姐偷走了「书」呢。”太宰笑着幸灾乐祸道，“不过这似乎和我没什么关系，就交给安吾去头痛吧。”

空髪翔太顿时眼角抽了下：……什么时候变游子小姐了？？还叫的这么亲热。

……

被太宰提名几次的安吾同学此刻确实很烦恼，刚才他已经得到一手消息，魔人费奥尔多夺走的那张书页竟然是假的。这让他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据这张书页的拥有者，他异能特务科的上司那里了解到，确实是曾经亲手从「书」上面撕下来的其中一页，不会有错。

所以这件事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让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的可能……

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保存在他们异能特务科的「书」早就被人掉包替换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件事。

他们丢失的不仅仅是书页，整本书都丢了。要不是魔人费奥多尔，他们甚至还将一直被都被蒙在鼓里。这么一想，还得感谢对方了……

坂口安吾头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件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对方上司汇报。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在得知这样沉重消息的特务科，未来肯定将会迎来一番内部的争斗和各种鸡飞狗跳的混乱局面。

而另一边，和他一样有些头痛的空髪翔太默默的坐在写字台前，对着面前的这半张纸有些发愁。

他几次想要提笔在上面写下什么来验证真假，却都忍住了没动笔。

这张纸本来就不大，上面还被写上了两行，剩下的空白处更是写不了多少字。这已经是在空髪游子当时特意控制了字体大小的情况下，仿佛特地是给儿子留下一点书写的空间。

如果从假设的结果倒推细节，每一条都符合她偷取「书」并且带去另一个世界这件事。

真是临走了还给他留下这么个□□烦，以后见到对方一定要好好吐槽一番才行。空髪游子特地在书页上写上了：将来他们一家三口会团聚，那他便相信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啊，不知道我写上‘空髪翔太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部都会来’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空髪翔太心底突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但最终还是被他克制住了。

对于这世界上可能仅存的半张的书页，得十分谨慎的使用才行。

终于把内心的渴望憋回去的空髪翔太突然抬手解开了发带，后脑的一缕酒红色的长发飘落散成点点红色的星光围绕着他白皙的手掌转圈。

只见那只冒着红色光芒的手慢慢的按在了书页上，片刻后，那半张纸上不再是空髪游子留下的字迹，而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菜谱。

「轻薄的假象」，从西索那里得到的能力，可以制造一层轻薄的让人分辨不出的假象，即使太宰的「人间失格」也没办法。

使用能力的造假，就是这样霸道的连世界上最厉害的侦探都能够欺骗。

红光闪过渐渐消失在脑后，空髪翔太满意的合上了夹着书页的黑色笔记本。

一抬头，窗外清冷的月亮高高悬于夜幕之中，稀稀落落的云层飘浮在周围，仿佛给月光打上了一层柔光，不再显得那样冰冷。

空髪翔太关掉了台灯转身离开了写字台，不紧不慢的来到床边拉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最近真是太心累了……”他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的低喃，一想到今天连着在两个手拿剧本的男人手里苟活的空髪翔太就觉得大脑像被掏空了一样。不仅如此后来还又花了不少心思在邮件里跟安吾汇报今天的情况，虽然对方没有太宰那么逆天的大脑，但是搞情报工作的人都心细如发。稍有一个用词不当，就可能被对方发现什么。

希望下个世界能够轻松点，别再让他遇到那么多手拿剧本的男人。

最近接连遇到库洛洛、西索、绫辻行人、江户川乱步、太宰治、还有白天那个俄罗斯人……简直苟的太累了。

“还是大佬好相处啊……”

这样想着，空髪翔太启动了异能，一缕缕彩色的头发在卧室里纷纷亮了起来，眨眼间他便来到了异世界。

青草的气息，泥土的味道。一抬头，蔚蓝的天空之下，高耸入云的超豪华玻璃外墙的大楼矗立在面前，不远处是令人熟悉的横滨港湾大桥和摩天轮。

空髪翔太先是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竟然站在了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大楼前。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比他略微高一点的红发男人一步一步的往他这里走来，对方有着一头暗红色散乱的中短发，一看就不怎么爱打理自己的样子，下巴的胡茬清晰可见却又不令人感觉不舒服，反而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气质。

那个男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问：“你是来应聘的吗？”

“啊……你是？”完全没有前情提要的空髪翔太一下子被对方问懵了，神情有些迟钝。

看他这样子，男人浅浅的笑了一下，好脾气地道：“港口黑手党，织田作之助。看你像是来应聘的？”

空髪翔太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的黑色西装配白衬衫，一副不是卖保险就是黑手党的样子连忙道：“啊、是……抱歉我有点紧张。”

织田作沉默了一下好心道：“你其实不是太适合这里……”

“我……想试试看。”空髪翔太看着对方解释道：“因为我是黑户口没办法找正规的工作……所以花光了身上仅有的钱买了这么一套衣服。”

“好吧，我知道了。”织田作听他这情况也只能道：“应聘的地方在底下一层，找坂口安吾就行了。”

坂、坂口安吾？？

“哎算了，还是我带你过去吧……”织田作一看这个又在愣神茫然的漂亮少年叹了口气，好心的道：“别楞着了，跟我来吧。”

“啊、啊好的……”

空髪翔太连忙跟上，此时他哪还有心思和对方说话，满脑子全都是那句‘应聘找坂口安吾’……

港黑应聘找坂口安吾……是他知道的那个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