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寻常

看着这些跪了一地的人, 沈拂星不由后退一步，完全不懂这些人的用意。

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行完礼后抬起那双满含热泪的眼睛，在见到沈拂星眉心的菱印后脸上表情变得再度喊了一句：“乌兹科瓦！”

沈拂星皱眉, 没有出声。

身后的扶渊却已经看出，这位老妇人和身后的一众魔族之人都是因为看到了沈拂星的脸才如此模样, 扶渊稍一细看, 便不难发现他们敬畏的，正是沈拂星眉心菱印。

或许是看出了沈拂星脸上疑惑, 那位老妇人不再试图呼喊“乌兹科瓦”，而是做出一个手势。

满是皱纹的双手五指收拢，做出莲瓣一般的手势，接着双手缓缓上举，脸上的表情尤为虔诚, 眼睛随着双手慢慢上移。与此同时，佝偻的腰背努力挺直，像是凡人仰望神明一般, 满含敬意地看着高举的双手。

随着老妇人这个动作, 身后的一群魔族男子脸上的狂热褪去, 而是发自内心的敬意, 目光随着妇人的双手缓缓看向上天，神情肃穆。

扶渊在妇人双手举到一半时便发现, 那双手的形状，和沈拂星眉心那状似莲瓣的红色菱印十分相像, 如果中间再加上一道细蕊，简直一模一样。

恰在此时，老妇人合拢的双手陡然生出一点红光，那红光如手掌种出的嫩芽一般逐渐抽长, 很快变成完整的长线。

扶渊眸光一震。

沈拂星此时也终于发现，老妇人的手掌和这一缕细长的红光组成的形状，与他眉心菱印一般无二！

老妇人脸上恭敬之色更甚，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种出的红光捧到沈拂星面前，没等沈拂星反应过来，那缕红光便迅速没入沈拂星体内！

“拂星！”扶渊也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意味不明的红光没入沈拂星体内，顿时扶住沈拂星。

那老妇人和身后一众魔族人见扶渊如此随意触碰沈拂星的身体，顿时目露不满，几个魔族男子甚至想要上前，却被老妇人拦住。

那老妇人神情严肃地对着魔族人说了几句话，几个魔族男子顿时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扶渊，在看到他不俗的相貌和一身气质之后，勉强压下了心中不满，却依旧紧紧盯着扶渊抓住沈拂星那只手。

“我没事。是……信仰之力。”沈拂星摸向微微温热的眉心，眸露困惑。

这不是沈拂星第一次接触到信仰之力。

三年前留仙镇上，银皎用来收集镇民生命精华的那尊圣女雕像上，便有浓郁的信仰之力；出燕城外，与沈拂星同行了一段路的少年许从，身上带着的木雕也有稀薄的信仰之力；甚至在沈拂星体内刚刚被移入魔种之时，沈拂星便感到心中一股对力量的极端渴望，那种纯粹的渴望，与其说是渴望，更像是某种信仰……

但是这还是沈拂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信仰之力的力量，它微小而纤薄，却温暖、纯粹、赤忱、坚韧，轻易无法击碎，没入沈拂星身体的时候，连灵魂都有一丝恍惚。

它没有实质的力量，却让沈拂星感到无比的勇气和温暖。

而在扶渊眼里，沈拂星不断蓬勃的金色气运中，一缕微弱红光缓缓缠绕而上，不同于姻缘红线的艳丽，它的光芒柔和而模糊，仿佛随时能融入沈拂星的金色气运中。

气运，虚无缥缈，无可捉摸。与运气不同，它生来便是固定，无论你是行善积德还是作恶多端，一个人气运并不会改变。

一名正道修士一辈子不曾沾染人命，没有气运，他依旧修为平平，庸碌无为；一名邪修杀人无数，气运却盛，便能遇宝地，得机缘，修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这便是气运不同的区别。

这小小的信仰之力，竟能增加一个人的气运，可见其可怕之处。

见那一丝红光没入沈拂星体内，老妇人的神情越发激动，双手交叉于肩，又行了一礼，接着她指着门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但沈拂星一个字没听懂。

几个魔族男人显然也被沈拂星吸收红光的一幕激动到，连忙指着门外，和老妇人一样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见沈拂星不为所动，几人这才想起与沈拂星交流上的困难，顿时为难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果然见多识广，见此交代了几句，几人对视一眼，向沈拂星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老妇人则是恭敬地行了好几个礼，示意沈拂星跟着她出去。

沈拂星与扶渊来到院子里。

老妇人盯着院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同时目露激动与期待。

不出一会儿，刚刚出去的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块巨石进来，那巨石年代显然有些久远，上面还生着不少的青苔。

几人将巨石放到院子中间，围着巨石形成了一个圆形，老妇人则走进他们之间，再一次做起双手合拢祈求上苍的动作。

这一次，又有一缕信仰之光从老妇人掌心冒出，只不过比起刚才却是微弱了不少，似乎随时都会熄灭，老妇人捧着红光靠近巨石，围在巨石周围的人顿时有了动作。

他们同时双手交叉握拳，低头念诵着什么，渐渐地，院中起了微风。

沈拂星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降临在这巨石之上，老妇人手中红光也落在了巨石上。

长满青苔的巨石缓缓显露出全貌，那是一块石碑。

石碑上写着沈拂星看不懂的文字，但是落款处，却有一个熟悉的图案，正是沈拂星眉心菱印。

红光聚集在那不甚清晰的图案处，将那图形勾勒出红色的线条，接着，那图案上射出一道红线，与沈拂星眉心菱印相连。

“神佑魔族！神佑魔族！”整齐划一、充满狂热的声音传入沈拂星耳中。

“天神大人！您能听见下仆的声音吗？”老妇人殷切的目光看向沈拂星。

沈拂星深吸一口气，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巨石的作用相当于翻译器，正在给老妇人翻译所说的话。

但是这个翻译，未免过于硬核。

天神、下仆。

是他二次元动漫看多了吗？

“听得到。”沈拂星开口。

扶渊看了看巨石与沈拂星眉心细弱的红线，猜测两人已经能够正常交流。

“天神大人！能够见到您，下仆死而无憾。但是！求您救救我们村子，救救村子里的孩子！下仆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老妇人双手交叉落在肩上，重重地行了一礼。

沈拂星从刚来的时候就有疑惑，即便是魔族，这空气也未免过于污浊，肆虐的魔气想某种□□，带着燥郁的气息，将整个魔族笼罩得无比阴郁，实在不是凡人能生存的地方。

要知道，魔族的本质也是人，只不过修炼功法不同导致气息不同，若是为了修炼将一些地方改造成适应魔族人吐纳的魔气缭绕之地倒也可以理解，但是不至于连凡人居住的地方，也满是魔气，甚至盖满了天空。

凡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浓郁的魔气，长期吸食也容易迷失心智，寿命短损。

这就像天灵大陆也并非所有地方都灵气浓郁一样，除了几大宗门的基地和各处秘境宝地等天然灵脉埋藏之处，天灵大陆的凡人城市，也是断没有如此浓郁的灵气的，吸食得多了，也一样虚不受补，有损寿数。

老妇人居住的地方显然不是什么宗门宝地，甚至比之寻常人家还不如，附近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魔气？

沈拂星没有立即解释自己并非什么天神，而是详细询问了老妇人情况。

他隐隐感觉，这不寻常的魔气，便是魔族向天灵大陆进攻的原因。

老妇人眼里又冒出泪来，向沈拂星拜了数拜，这才开始解释。

原来魔族这片蔓延至整片天空的浓郁魔气并非一朝一夕而成，而是自人魔大战开始，不知从何处而来，渐渐覆盖了魔族大陆的每一块地方，而且越来越浓郁，就连修士都难以忍受。

他们村的原来也是一片繁华之地，但随着魔气越发地浓郁，土地干燥，所有人的寿命急剧下降，村子里出生的孩子，夭折现象更是大大增加，再这样下去，等不来魔族高层，他们村子就要灭亡了。

“天神大人！还行救救我们魔族！”老妇人最后掩面跪下，向沈拂星行了一个大礼。

沈拂星连忙避开，又装作不经意问道，她如何这么肯定他就是她口中的天神。

“天神大人！您眉心的菱印是世上最无可复制之物，下仆绝不会错认！何况您能够吸收那种奇特的能量，这世间，除了天神大人，没有人能够吸收这样的能量！”老妇人肯定道。

随即又觉得不够恭敬，连忙跪拜：“下仆多舌了，还请天神大人勿怪！”

沈拂星一怔，不会错认是什么意思？老妇人口中的天神和他他一样，也是眉心菱印？

沈拂星不敢再详问，他与扶渊如今不能使用灵力，与凡人无异，实在是不能轻举妄动，但是心里的疑惑，却是逐渐加深。

沈拂星虽没有驱除魔气的能力，但是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说出来，他随着老妇人在村子里走了一遭，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脱身。

但是在思考出对策之前，沈拂星首先见到了一个人，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