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师令

接下来几天, 沈拂星果然与小白拉开了距离。

主要是距离但凡在三米之内，扶渊就会以一种“我很担心你但是你这么任性没办法只能好好看着了”的神色默默注视着沈拂星。

沈拂星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渐渐就不怎么靠近小白了。

好在除了第一天之外, 小白再没有闹过, 一直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扶渊告诉他是因为酒液激发了他的潜力, 让他短暂地恢复了记忆和一种虚假的修为状态，以至于身体疲累。

这几天, 沈拂星还抽空给几个便宜徒弟重新各挑了几本功法, 并且嘱托有哪里不懂的尽可以来问他。

扶荆对沈拂星的悟性很是嫉妒, 心有不甘：“都是混沌灵根，凭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天赋？”

沈拂星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功法在他眼里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 难一点的功法大概相当于加入了乘除口诀的算数题。

好像他脑子里天生就有一套完整的基础法则，再花里胡哨的术法不过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简单变化罢了。

令沈拂星感到担忧的是, 一直到半个月后，离宗处理兽潮的师尊, 还没有回来。

甚至连大师兄苏北辙也被叫到了前线支援各宗。

沈拂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来仙宗，坐忘峰山巅。

山风吹得衣摆猎猎，云来仙宗七位长老和药灵殿殿主谢文隐、护道堂堂主严络齐聚于此, 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

而在他们面前，跪着两个手脚被铜龙锁起来的云来宗弟子，头发凌乱，衣衫染血, 虽然被铜龙锁锁住手脚、形容狼狈，两人脸上却挂着如出一辙的蔑笑，任由几大长老商议着他们的去留。

“让卫子楼逃脱，是我的过错。”严络首先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

“不……卫子楼被困在水牢八年，我却依旧没能找到让魔气离体的办法，是文隐无能。”药灵殿殿主谢文隐摇摇头，苦笑。

跪在地上的两名弟子闻言，顿时不屑一笑：“我早说过入魔是我自己的选择，根本没有人逼我们，所以你当然找不到祛除魔气的方法，因为魔由心生！”

“不要脸的东西！你们两个自然是魔由心生！别把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五长老脾气最为暴躁，听得此言立即抬脚一踹，难以想象自己教出的徒弟里竟然有一个生出魔心！

生出魔心几乎与修魔无异。

而在与幽浮海另一侧的魔族分开数千年后，天灵大陆上的修魔可不再是单纯地以空气中的死气、怨气修炼，而是刻意制造死怨之气，以残忍手法修炼的大奸大恶之人，连人都算不上，只能说是血腥无道的畜生。

“五长老……这么多年，子楼体内的魔气除了又生，会不会真的……”三长老犹犹豫豫。

“不可能！子楼的人品我不清楚，你们、尤其是你！林七，你总不能不清楚吧！他可是你的亲传弟子！”五长老看向唯唯诺诺不敢出言的七长老。

“我……我不知道……”七长老苦着脸，半晌挤出五个字，一如既往地胆小，没有丝毫主见。

“伍师兄，人心易变，何况子楼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他的修炼天赋本就不堪，执念却重，由此生了魔心也不是不可能。”六长老客观道，只是语气客观，内容却不客观。

“老二，你怎么看？”大长老思虑片刻，看向云不匀，他是七人里修为最高之人，应该会有不同的看法。

云不匀一直没说话，在想房里的那顶旧灯。

那盏灯，不过大半个月，便又涨大一圈，要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灯火，增长一毫都难，只能说墨主真是厉害。

什么魔心不魔心他根本不在乎，有墨主在宗内，修魔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些人现在讨论得这么起劲，不过是没见过墨主的威力罢了，试问，有谁能抵抗住至尊力量的诱惑？

那卫子楼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没什么修道资质的杂根蝼蚁罢了，定然是禁不住诱惑早已成魔了的。

“既然八年都没能把魔气除干净，我也觉得可能是真的生了魔心。”云不匀心里虽然觉得这群长老蠢得要死，嘴上却没有把话说死，不过意思表达到位了。

“你们……你们……反正我不信子楼会修魔！他可是一个走在路上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心善之人！怎么可能修魔！”

五长老怎么也不相信卫子楼会修魔，初来宗时，卫子楼甚至因为被分配的弟子院被一伙红狐占院为窝而自己在院旁搭了一间草棚生活数年的人，每一个见过卫子楼的人都会说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凡骨佛心，就连宗中最顽劣的弟子见了卫子楼都舍不得大声说话。

这样的卫子楼，五长老怎么可能会信他修魔？

两位跪在地上的弟子神情冷漠，怎么不可能，只要体会过那种力量，没有任何人能拒绝，凡骨佛心亦然。

想到这里，两名弟子心中竟是有些佩服起那位只闻其名的墨主了，竟连卫子楼这样的人都能收服。

大长老询问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位长老，看得出除了五长老外，所有人都认为卫子楼已然入魔，大长老自己自然也是如此认为，于是他轻轻点头：“既然如此，老七，三天后，宣布将卫子楼从云来仙宗除名，再见时以修魔者对待，务必不可掉以轻心。”

七长老喏喏应声，一句话也不曾为卫子楼辩解。

五长老看着众位长老，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大吼一声“你们会后悔的”，拂袖离去。

剩下几位长老互相点点头，严络拉着铜龙锁，准备将两名弟子压入秀水峰不德殿内水牢中。

不同于知恶殿的水牢，不德殿锁住的皆是云来仙宗的大奸大恶之人，水牢的作用也远不止用弱水稀释灵力。

药灵殿殿主也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众长老腰间连接晨昏钟的玉符再度发亮——

“云来仙宗沐火峰，出现了新的修魔者。”

＊＊

沈拂星只悠闲了几日，云宗主万里传讯，让沈拂星来月落山脉抵抗兽潮。

不过，因为兽潮已经持续了三个月，月落山脉那边已经基本摸清了规律，这一次让沈拂星过来，并非紧急增员，而是给沈拂星的又一次历练。

按云宗主所说，既然沈拂星已经入世，从云来仙宗走到了大众面前，那么就不能再如之前一般懒散度日，就算修炼不积极，也也不能不知世事。

五象白虹和璇玑秘境的事情他老人家已经听说了，都算不得正常的历练，所以这一次，他老人家的要求是，让沈拂星从云来仙宗脚下的留仙镇开始，穿过离火、出燕两座大城抵达月落山脉，除了中间赶路，在三个地方都停留一段时间再走。

一路体会人情世故，做不成修真界内力破万钧的三道大能，至少不能做一个对修真一无所知的宗门雏鸟。

可谓用心良苦。

沈拂星无法拒绝这样的善意，而且穿到修真界八年，沈拂星确实是基本没有出过宗门，对整个修真界还没有不世出的扶渊懂得多。

扶渊在听到这件事后，想了想，也点点头：“正好，离火城有一件三道境法宝，可助金乌成长。”

小金乌自从和沈拂星契约后，受到沈拂星的实力影响，成长极为缓慢，一两个月了都没什么动静，如果不是扶渊提醒，他都要忘了自己还有颗没破壳儿的蛋要养。

小白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沈拂星不放心他单独待在宗内，何况如果途中遇到白族中人，正好可以将小白送回族内，可怜的小白，连扶渊也不知道这种被人吸干精气的白族人该怎么恢复。

不知道如何帮助白族人的扶渊表示自己离群索居多时，也有必要在修真界中历练一番，于是很自然地继续跟着沈拂星。

沈拂星收拾好行李，去了一趟梅雪院，与二师兄辞行。

二师兄的梅雪院依旧被素雪覆盖，梅香如缕，几棵冬日里依旧冒着嫩芽的冬树在寒风中抖落着身上积雪，落雪簌簌。

进了梅雪院，便如同进入了另一片天地，心神俱清，精神为之一振，这里没有尘世繁杂，没有烟火喧闹，独有一份清幽令人心情平静。

“是要去月落山脉助师尊一臂之力吗？”梅若雪正在修剪探入窗中的梅花树枝，这类事情，他是从来不假于术法的。

过长的枝丫被细白手指握住的银剪剪落，被另一只手接住，这些开着梅花的细碎树枝剪下来后还可以插.进花瓶，亦是一样不错的装饰。

沈拂星点点头，没有进屋，毕竟二师兄的样子不像是想请他进屋喝茶的。

“也不要急着赶路，既然那边兽潮三个月依旧未能平息，你赶去了也没什么用，不如慢些赶路，在路上多体会一下各地风土人情，自入宗后，你还没出过宗吧，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梅若雪将剪下的花枝收捡起来，将桌上多余的枝条剪成合适长度，放入一个宽口瓷瓶中，再将花枝一一插.入。

沈拂星挠挠头：“师尊也是这么说的，我会好好体会的。”

梅若雪插.花的手微微一顿，轻笑：“难得，师尊他老人家终于舍得让你历练了？”

沈拂星尴尬一笑，这些年，二师兄没少斥责师尊和大师兄过于惯着他，嘲笑他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

“既然决定好了，就去吧。有什么事直接传讯给师尊或者我都可以。”梅若雪说完又一笑，“我虽然不能帮你，但是帮你叫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梅若雪的修为限于资质，在化灵期上久久不能突破，这也是大师兄和他觉得遗憾的地方，总觉得以二师兄这颗七窍玲珑心，不该受限于此。

沈拂星辞别二师兄，从梅雪院踏出。

身后银雪如絮，院外却是草长莺飞，仿佛从冬季一脚踏入春季。

说实话，有点热。

沈拂星想，还是二师兄的庭院舒服，好看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