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红伞男子

漆黑无光的秘境里，一团朦胧雾气隐隐包裹住站在正中央的男人。

他紧紧皱着眉，眉心一枚红色菱印令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显出几分妖异。

幻境中。

一辆卡车从左侧疾驰而来，车中的司机面目狰狞，对着沈拂星的车狠狠撞去。

……

荒林里，沈拂星满脸是血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想要扯开安全带却使不上劲，鼻尖传来浓浓的汽油味和铁片烧焦的糊味，沈拂星心里急迫，神智却渐渐模糊，他咬牙解开了安全带，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汽油味越来越浓，烟味渐渐飘过来，沈拂星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漆黑的秘境内，朦胧雾气像尝到什么美味一样迅速壮大了一圈，而被雾气包裹着的沈拂星，呼吸却越来越轻，心跳声也越来越微弱。

沈拂星后背，金色的线条在没有灵气滋养的情况下，自发地活动起来，金色的细须艰难地撑大，爬满蝴蝶骨，然后，崩裂。

巨大的灵气从沈拂星体内迸发出来，毫无瓶颈的混沌异骨使得沈拂星即使没有意识，丹田内的气旋也在不断地扩散又合拢，冲击着心魂境的壁垒。

沈拂星眉心的菱印焦急地闪烁着红光，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拂星冲破壁垒，正式迈入了心魂境的炼心期。

与沈拂星相隔不远的地方，红衣闭着眼睛，与沈拂星深陷幻境不同，红衣什么也没遇到，正在静静等待着三天时间过去。

突然，腰间一直挂着的布袋光芒一闪，金色三棱柱的一面突然黯淡下来，变得灰扑扑起来。

红衣猛地睁眼看向布袋，目露惊讶，视线茫然地在黑暗中巡视片刻，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秘境里，漆黑的空间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本就灵气浓郁的秘境给了沈拂星足够的灵气储备。

金色的线条欢快地舞动着，吸收着这来之不易的甘霖。

在吸收灵气的过程中，沈拂星的相貌也悄悄发生着改变，眼尾逐渐拉长，睫毛也浓密不少，眼型变得狭长。

只是眼睛的改变，看不出太大的区别，然而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却与幻境中沈拂星的脸，越发像了。

＊＊

沈拂星再一次见到了白衣的男人。

不过，却不是在莲湖上，而是在一个火热的巢穴之中。

巢穴四面由流动着汨汨火焰的红色晶石堆积而成，里面的空气异常燥热，男人似乎受了伤，正靠在火壁上闭目养神。

跳动的火星遮住了男人面容，沈拂星依旧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你怎么了？”沈拂星上前一步，却被灼热的火息烫得脸颊发痛。

“别过来，你承受不住。”男人果然受了伤，声音虚弱，靠着墙，一动不动。

但即便声音虚弱，男人的语气依旧平淡。

“你又修炼了。”男人没有回答沈拂星的问题，反而聊起沈拂星。

“没办法，睡着了自己突破的。”

沈拂星苦笑，他被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拖入幻境，险些死在里面，意识模糊之下，那些金色线条趁虚而入，很快引导着他突破了壁垒。

“这里是？”沈拂星看看四周，发现这里四处都是这种燥热的火息，自己几乎无法移动。

男人似乎休息够了，微微换了换姿势，沈拂星这才看到，男人腰间白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与这火红的晶壁同色，才没有意识到。

“一只神兽金乌的巢穴。它刚刚生完孩子，气息很暴躁。”男人淡淡解释。

沈拂星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阵火热的气息自身后扑来，火焰如利箭射来，沈拂星连忙避开，然而速度实在太慢，火焰箭矢穿过沈拂星的身体，直直向男人射去。

男人迅速伸手，徒手抓住了箭矢，手中寒息隐动，火焰迅速熄灭，只是腰间血迹又晕红一片。

沈拂星摸摸胸口，发现完好无损，才想起来自己不过是意识入境，没有实体。

“这金乌跟你有仇？”沈拂星好奇道。

“嗯，我杀了它的丈夫。”男人捏碎箭矢后，稍稍皱眉，按住了不断流血的腰间。

“那它为什么不进来？”沈拂星没有看到男人的表情，只知道他似乎牵动了伤口。

“它不敢离开自己的孩子太远。”男人有问必答，并不嫌烦躁。

沈拂星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快到了，最后再看一眼男人，身影渐渐淡出了巢穴。

男人这才转头看向沈拂星所在的位置，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上次在接天莲湖，四周有着特殊的空间阵法，沈拂星的意识能进入也不算太稀奇，然而这一次，自己落入了神兽金乌的巢穴，而且还是尚未开启的离尤秘境内，沈拂星的意识，是怎样穿过层层障碍落在自己身旁的？

男人思索片刻，无果。索性不再想，闭着眼睛休息。

腰间，红色的血液虽然依旧不断流着，然而衣服里，巨大的伤口正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缓缓愈合。

＊＊

三天时间过去，沈拂星的眼前渐渐明亮起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金黄色的沙漠之中。

四周分别站着红衣、扶荆，和楚知剑。

看来果然如沈拂星所想，【云遮月避】并非将四人隔开，而是用秘法将几人意识包围，营造出一种无光线无声音的幻觉。

不过沈拂星这才发现，【云遮月避】的试炼场所，竟然就在【大漠孤烟】之中，那么时不时意味着，自己刚才的幻境，或许有第五象【镜花水月】的手笔？

“师尊，我们现在往哪里走？”扶荆自【清风满林】一关后，对沈拂星异常信任，觉得跟着师尊走最靠得住。

“直接走，找海市蜃楼和绿洲。”这一关没有固定的过法，全靠运气。

有些人没走多远就遇见了绿洲，连幻境都没来得及聚集能量；有的人走了几天才看到绿树清水，走近一看却发现是海市蜃楼；有的人碰到了真正的绿洲，却被幻境所骗将其当做海市蜃楼，一辈子都没有找到出口。

不过沈拂星显然没有这个烦恼，他随便选了个方向，直接大步往前走。

以自己的运气，应该太久就能找到绿洲？

三人也都跟着沈拂星前进。

谁也没有看到，无形的朦胧雾气在空气中盘桓，一路跟着沈拂星四人。

不出半日，沈拂星便在前方看见了一座绿意盎然的小洲。

“师尊，您可真厉害！”扶荆连连惊叹，他甚至比沈拂星还笃定这座绿洲是真实的，迅速向绿洲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进，前方的绿洲并没有拉远，距离一直在缩短，可见确实是一座绿洲。

扶荆召唤出灵剑，等不及直接御剑过去。

远远的，沈拂星看见扶荆在绿洲上的水湖中拼命撩水，然后转头向自己挥手：“师尊！是真的绿洲！”

沈拂星也很快赶到，来到绿洲之上。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高大青绿的椰树，树上椰果浑圆饱满，一看就鲜嫩多汁，地上生长着茂密的青草，空气中飘来清凉的气息，让在烈日中行走半日的几人深深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几人放松之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从天而至。

“这可不是真正的绿洲。”

一柄红伞从天而降，其上绘制着大量金色的牡丹，伞柄处系着一根绿色的如意结，配着同色的玉佩和流苏，伞身小巧，一看便知是女式。

青色的衣摆拂风而至，男人轻巧地握起红伞，于半空中缓缓而落，纹绣细致的青色锦缎衬得男人身姿如竹，即便头顶着一把娘里娘气的红伞，依旧如翩翩公子，浊世独立。

一阵香风袭来，是牡丹的香气。

男人抬起伞，看着湖水边的几人，重复了一遍：“这不是绿洲。”

他的表情带着微微的笑意，眉目精致如画，身姿挺拔，语气温润，看上去只是好心地提醒他们，并无其他意图。

扶荆首先不服气：“这怎么不是绿洲？这水、这树、这草地，难不成还能是幻境不成？我们可就走了半日，那幻境连凝形都难。”

男子举着伞，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真的。”

“既然这些都是真的，你为何说绿洲是假的？”红衣问道。

男子将手中的伞换了个方向，绿色的流苏轻轻摇晃，男人温柔地看了看伞柄的玉佩，看向沈拂星几人：“幻境已经成形了，它一直跟在你们身后。而且也汲取了足够的力量。”

红衣三人立即警惕起来，四下查看，只有沈拂星一动不动。

他抬头，看向男子：“你看得见幻境的实体？”

“非也。我只是对破除幻境比较擅长，加上在这【大漠孤烟】中呆得有点久了而已。”

“既然绿洲是真，那么何为幻境？”

男子笑着摸了摸伞柄上的玉佩，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区分真实与幻境，也可以告诉你们如何从第五象中出去，但是……”

男子的目光转到沈拂星身上：“我对你很好奇，事情结束之后，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的目光落在沈拂星身后一直跟着的朦胧雾气上，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