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时间相对而言还算早, 今天上午的第一场戏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开始拍，到了片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现在基本都在各自的岗位忙上忙下，这个时间点儿的卫生间很安静。

推开男士卫生间的门之后, 洛许就站在洗手池边上, 冲随后进来的沈就雨扬了扬下巴：“辛苦沈老师检查一下隔间吧，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沈就雨很好说话似的笑了笑：“好啊。”

沈就雨直接从最外面一间隔间往里走，挨着推开每一扇门，看完最里面那间之后, 他一边转身想往回走、一边说道：“都没人……”

洛许本来就闲庭信步的跟在沈就雨后面，不等沈就雨把话说完, 他就抬手直接把沈就雨推进了最里面那间隔间。

“……你这是干什么。”沈就雨的双腿直接撞上了隔间里的马桶，然后他跟着身体惯性就坐到了马桶盖上，一瞬间的愠怒之后, 见洛许脸上带着笑, 沈就雨的语气也就下意识轻松了起来。

他一边调笑着抱怨了句, 然后撑着隔间的墙壁站了起来。

洛许单手抄兜的站在隔间门外面, 上下打量了下沈就雨。

“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到过, ”洛许慢悠悠开口道, “你这身高和网上公布的数据不太符啊, 都穿上增高鞋了, 个子还没我高，怎么好意思跟网友们谎报你有一米八八的？”

闻言, 沈就雨的脸色绿了几分，笑意也勉强了起来, 不过他缓了几秒又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意外的，原来你在这之前特意关注过我的信息？”

洛许扯了扯唇：“沈就雨，这人呢, 贵在有自知之明。”

关于沈就雨的信息，倒不是洛许特意亲自去查的，早在进组之前、《青门引》的演员阵容确定下来后，易青如就给过洛许一份文件资料，里面包含了包括沈就雨在内的各个重要演员的基本信息以及一些比较特别的点。

例如刚刚和圈外男友公开恋情不久的叶皎其实正处于分手危机中、并不喜欢有人提起她的圈外男友，再例如面前的沈就雨，虽然对外是科班出身、家境贫寒却艰苦奋斗、多年来努力学习总算遇到伯乐的新青年实力演员人设，但其实他在进了大学之后不到一年就跟业内一位还挺有资本的制片人好上了。这么多年来那位制片人给了沈就雨不少资源，算得上是一步一步把沈就雨捧起来的，而那位制片人其实有个各玩各的结婚对象、手上捧的小情人也不止沈就雨一个，随着沈就雨名气渐大，两人隐约有分手的意思，主要是沈就雨不愿意再被制片人约束着，想跳槽，而他想要跳槽的平台不巧就是洛许现在待的星江传媒，目前仍在接洽当中——要不然易青如也很难对沈就雨这个人了解得这么清楚。

洛许进组的时候就知道沈就雨的背景，但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个圈子左右避不开有些这样的事，反正只是同一个剧组拍戏而已，只要对方不影响拍摄、谁管他爹妈如何上头是谁。可偏偏沈就雨这人不安分，非要往他底线上踩，洛许只能把易青如给过的沈就雨那部分的资料翻出来又好好看了看。

眼看着洛许的脸色拉了下去，又听他直接叫了自己的名字，沈就雨愣了下，然后也没了笑容：“洛许，你这是什么意思？”

“特意把我叫到卫生间这种地方来，就是为了说这种没有营养的话？”沈就雨说着还伸出了手，试图往洛许肩上拍，“今天第一场戏是我和谭萱萱的，你本来不用到这么早对吧，既然都特意早到来等我了，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大气一点吧，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了……啊！”

沈就雨的手没能拍上洛许的肩膀，他的话也在说完之前就被来自手腕的剧烈疼痛给堵了回去，沈就雨格外痛苦的哀嚎了一声，下意识就想往回抽手，奈何手腕被洛许紧紧的往反方向拧着，沈就雨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居然敌不过洛许的力气。

洛许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沈就雨的脸就犯恶心。

下一刻，洛许松开了沈就雨的手腕，紧跟着就是干脆利落的一脚踢到了沈就雨的腹部。

沈就雨控制不住的往后退，再次以不小的力度撞上了马桶、直愣愣倒在了上面。

“果然，还是直接打了比较舒坦。”洛许揉了揉手腕。

身为一个穿到这个世界之前、好歹也亲身上阵演过武林大侠的演员，洛许现在非常感谢当初教了他几招拳脚功夫以及打人该往那儿下手最好最省力的那位武术指导。

沈就雨背上被撞得生疼，手腕和腹部也难受得不行，再开口时声音都变了：“……你、你他妈，洛许你他妈有病啊。”

“别废话了，我不着急，你半个小时之后可还有戏要拍呢。”洛许走进隔间，一脚穿着鞋直接踩到了沈就雨膝盖上，“我问，你答。”

沈就雨狠狠吸了两口冷气，然后他抬头瞪向洛许：“你还知道这是在片场啊，这么莽撞的打了我，等会儿我拍不了戏你就想想要怎么交代吧！”

“现在就算有人走进来也影响不了我揍你。”洛许脚下用力碾了碾，看着沈就雨面上更加扭曲之后，他舒服了，“我问你答，再啰嗦我就把你按进马桶。第一个问题，你这毛手毛脚趁着拍戏揩油的行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就雨不死心，死活不信自己会打不过洛许，抬起另一条没有受到压制的腿就想踢洛许。

洛许放下踩在他膝盖上的脚，直接往沈就雨小腿上使了十成十的力踢了下，然后不等沈就雨反应，就抓着沈就雨的胳膊把他扯起来，同时用脚尖踢开了马桶盖、再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把沈就雨往马桶里推。

洛许摁上沈就雨的后颈，一脚踩在马桶边缘，鞋尖几乎挨着沈就雨的脸。

沈就雨试图远离马桶和洛许的鞋，奈何他浑身都疼、本来就打不过的人这会儿更是没法挣扎了。

“老实听话这几个字不会写是不是？”洛许扯了扯唇，“会说话吗？”

沈就雨咬咬牙：“……我他妈要是知道你有这能耐……”

洛许直接动了动脚，用鞋尖抵了抵沈就雨的脸：“后悔招惹我了？知道后悔就对了，要不然我不就白动手了吗。不过晚了。”

沈就雨努力偏头：“你他妈把鞋挪开！”

“谁他妈呢，嘴巴放干净点。”洛许其实特别嫌弃沈就雨，要不是沈就雨太不老实，他压根就不想用手挨上沈就雨这个人，连鞋尖也不想。

“……就你一个！”沈就雨总算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回答起洛许的问题来，“我这人没那么不挑剔没底线，也没有毛手毛脚的毛病，以前从来没有过！你应该也记得，刚开始拍这部剧的时候，我也没找机会对你动手动脚……”

听沈就雨这么一说，洛许一乐：“这么说起来我还挺‘荣幸’的啊……第二个问题，原因呢。”

沈就雨被洛许按着往马桶里啐了一口，不甘心道：“我他妈就是不明白了，你都能和陆堪言搞到一起，怎么就瞧不上我了？我不比陆堪言差，他能一出道就拿到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我也拿到了，换明年再拍部电影照样也能拿个影帝回来！我还比陆堪言他脾气好，你跟着我我也能罩你，你想要什么资源我也能想办法给你拿到……你跟着陆堪言那动不动骂人的蠢东西，不如跟着我，我好歹会嘘寒问暖的对你……”

洛许：“……”

洛许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懒得跟沈就雨扯那些有的没的，洛许从沈就雨满是不甘的语气中读出了点别的意味——沈就雨提到“陆堪言”的时候，带着越发明显的酸意。

洛许想了想，然后匪夷所思低头看着沈就雨：“你喜欢陆堪言啊？”

被迫面朝马桶的沈就雨：“……”

洛许看不见沈就雨满脸的碎裂，还觉得自己猜得颇有道理：“所以是上次你在陆堪言房间门口看到了我，就以为我跟他之间有猫腻，在陆堪言那儿求爱不成干脆转头来找我，万一我咬了你放的钩子，你就能拆散我和陆堪言了？”

说完，洛许又“呸”了一声：“拆散个屁，我跟他没关系。”

“我呸！”沈就雨也“呸”了声，又剧烈挣扎起来，“你他妈才喜欢陆堪言！别他妈恶心老子了！陆堪言那玩意儿……不就是出身好吗，随随便便就是出国镀金的学历、大公司的股东……我比他差什么了！不怕跟你说，《青门引》原来定的男主出事之后，我跟方谨行毛遂自荐过想要演明近清，结果呢，我不是实力不够，但就是让陆堪言半路截了道儿……他妈的凭什么……你们俩真的没关系？我操……这他妈都什么事，我只是想截他的人！”

说到这里，沈就雨突然“福至心灵”，猛地拔高声音道：“所以都是误会！我承认之前趁着拍戏揩你油是我不对，但是既然现在都解释清楚了，你也这么狠的打了我一顿，我们也算扯平了吧？我真的没有对拍对手戏的演员揩油的癖好，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们俩这之后还有几个月要一块拍戏，你差不多就行了吧？”

“你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洛许幽幽叹了口气，不过按着沈就雨后颈的手却没有松开，他只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猜错了，“但是吧，像你这样小肚鸡肠、酸气冲天的人，我实在是不放心啊，谁知道你会不会现在假意示好，回头就在其他地方找我茬……小人最难防，也最麻烦。”

洛许伸手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在沈就雨悔恨交加的反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中，他先是关掉了原先开着的录音功能，然后点进相机、按下视频拍摄。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洛许笑了下，“对了，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非要带你到卫生间来吗？”

不等沈就雨给出回应，洛许就自问自答道：“因为这里面有你的同类，不过你的同类比较好消灭，就这样……”

洛许抬手按下了马桶冲水的按钮，然后把手机摄像头放低、确保可以拍清沈就雨这个人。

马桶里的水流比较大，沈就雨被强按着、脸上多少溅到了水珠。等水冲完，洛许掐着沈就雨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手机的后置摄像头完整捕捉到了沈就雨的脸。

结束视频录制，洛许松开了沈就雨。

见沈就雨满脸扭曲、手上慌乱的擦着脸，洛许慢悠悠“安慰”道：“别担心，没溅上多少，再说马桶里的水说不定比你的口水都干净，人家马桶都没嫌弃你呢……视频我会好好留着，只要接下来你别没事找事、老实一点好好拍戏，这个视频就没有见天日的那一天。但是如果你还不消停，我也不介意放出去、让网友们心里的你幻灭一下，看到时候是心疼你被无名氏按进马桶的人多，还是看好戏、把这事儿跟你挂钩一辈子的人多吧。”

洛许想了想，又笑道：“当然，要是你非不肯消停、觉得这个视频不能把你怎么样，反倒能为你博取同情的话……我们就走着瞧。”

沈就雨连着“呸”了好几口，靠在隔间的墙上颇有些生无可恋：“你不用再三威胁我，连我的身高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之前查过我吧，应该也多少知道我这人就是好面子，用丢面子的事博同情……不存在的。”

“行，那今天我们的交流就到此结束。沈老师你还是快点去化妆换衣服吧，免得方导等会儿又骂你不守时。”洛许笑眯眯的，“我给刚才的友好会晤打个五星好评，另外再给沈老师你留个真诚的评论。”

闻言，沈就雨面色痛苦的抬头看向洛许：“你还没够吗？”

洛许弯了弯唇：“别急，最后两句话。第一句，有事找正主，你嫉妒陆堪言那有本事就找陆堪言本尊去，不应该牵扯无辜的人例如我这样的下水。第二句，辛苦沈老师你把马桶边缘擦干净一下，别糟蹋了保洁人员的劳动成果，清楚吗？”

沈就雨木然的点了点头。

洛许拍了拍手，功成身退般的从隔间走了出来，然后他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洗手池边的人：“……”

不巧，就是他几秒前才提起过的陆堪言本尊。

对上陆堪言的视线，洛许眨了下眼睛。

这边卫生间的木门推开关上的声音都比较大，门的隔音很好，一般人进来之前又不会特意克制着动作，所以如果有人进来的话，洛许肯定自己能够听到动静。刚刚一边跟沈就雨“唠嗑”，其实洛许一边也注意着隔间外的情况，他确定自己没有听到过什么特别的声音。

那么问题来了，陆堪言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卫生间里？

思索间，洛许已经走到了洗手池这边。他随手打开了一个水龙头，清凉的水流滑过手心。

下一刻，原本摆在洗手台中间的洗手液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到了洛许面前。

洛许偏头看了眼，就见陆堪言勾了勾唇：“用点这个吧，洗得更干净。”

洛许：“……”

用洗手液洗完手，洛许又抽了张纸巾擦干水珠，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之后，洛许抬脚往外走。

陆堪言还站在洗手池边没动，洛许推开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陆堪言冲他笑了一下。

洛许轻轻皱了下眉头，还是继续推门走了出去。不过刚踏出卫生间、身后的门紧跟着关上之后，洛许就停下了脚步。

他在卫生间门外站了整整半分钟没动，然后转身、手脚动作都非常之轻的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果不其然，这样开门的话动静非常轻微，洛许抿了下唇，重新进入卫生间。

洛许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潜意识里有道声音告诉他就要这样做。

第一时间入眼的洗手池边已经没了陆堪言的身影，陆堪言的声音倒是从不远不近的地方飘了出来。

“沈就雨你可真行啊，敢动我的人……”陆堪言的语气难得没有了往常在洛许面前的那股子不正经，显得有几分狠厉。

洛许愣了愣，再愣了愣。

“…………”

不是……陆堪言在说什么玩意儿？！

谁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