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能

目的地到了。

小凤凰一马当先, 冲到了最前面。它化作了一道金红的光芒，直直坠落到了地上，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秘境的周围十分热闹, 不少人都聚集在那里等待着下一次秘境的开启。在等待过程中, 一个红光突然从天而降, 那些人还以为掉下来什么宝贝，通通围了上去。

只见被围绕着的地面处出现了一个深坑, 大概是因为速度太快, 坑的边缘都呈现焦黑的颜色，冒出了缕缕黑烟。

“啾？”

深坑里面发出了一点动静, 接着，小凤凰盯着一坨碎石钻了出来。它茫然地扑闪了一下翅膀，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围着它看。

“这是什么？”

“鸟？什么品种的鸟？”

“看起来挺漂亮的，要不先把它抓住吧！”

小凤凰一身羽毛鲜艳, 尾羽上燃烧着一簇簇的火焰, 一看就并非凡种。

那些修士动了想要将其收服的想法, 不管是否有主, 纷纷动手去抓。

小凤凰觉察到了危险靠近, 羽毛炸了起来：“啾啾！”

还好小凤凰拥有天下极速，只见一个小小的圆球拖着长长的流光, 在空中不停地旋转，逃过了修士们的众多手段。最后逃出了重重包围。

“追！”

“在哪里？”

“快，在那里！”

修士们追了上去，只见前方凭空出现了两个人，小凤凰正瑟瑟发抖地缩在其中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的额心有着一道精致云纹，金红交错，与小凤凰的羽翼交相辉映。

看一人一鸟相处的模样, 就知是关系匪浅。

可就有人明明有眼睛却当瞎子，客客气气地说：“道友，这鸟儿是我们先发现的，按道理来说应当先到先得。”

这话说的，表面客气，实则话语间透露的都是让这人识相点，不要反抗。

谢小意刚一觉睡醒，双眼还朦胧着呢，就一队人冲到面前小嘴叭叭个不停。

他听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这群人是盯上这只小凤凰了。

谢小意揪出了小凤凰。

小凤凰无辜地歪了歪头：“啾啾。”

小凤凰刚刚破壳而出，按照凤凰一族的寿命，它只算是一个小小鸟，现在小得谢小意一手就能握住。

他抬手：“你说得是这个？”

对面的修士还以为谢小意准备放弃了，连连点头：“对，就是这只鸟，把它给我。”

谢小意伸出了手，对面的修士正要伸手去接，却见谢小意一个虚晃，又把手缩了回来。

对面的人：“？”

谢小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说是那就是？你喊它一声看看，它会不会应。”

小凤凰拼命摇头。

对面的修士反应过来了：“你在耍我？”

谢小意摇头：“真没这个意思。”

对面的修士见谢小意面容诚恳，还迟疑了一下：“那你什么意思？”

谢小意：“我就试试世间是不是真有这么蠢的人。”

对面修士彻底被激怒了，掐了一道法诀，引来了周围的灵力。秘境周围本就灵气充裕一些，此时搅动起来，瞬息之间就形成了一个风暴长-鞭，朝着谢小意狠狠甩了过来。

风暴长-鞭所到之处，卷起了地上的杂草枯叶，周围的树木都不堪重负，发出了“吱嘎”之声。

这一道风暴长-鞭若是打到人的身上，必定非死即残。

那修士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年轻人出来行走江湖，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是可惜了那只不凡的小鸟，不知道能不能逃脱出来。

耳边听着凄厉的一声“啾”，那修士的笑容更加的畅快。只是这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变得僵硬了起来。

只见风暴长-鞭去势汹汹，可等到了谢小意的面前，连他的头发丝都没有沾到，就凭空消失了。

完完全全的消失了，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些修士看到这个结果，下巴都差点合不拢了。

他们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们发现，从谢小意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长相斯文俊朗，黑发整齐地束起，就好像是哪家学堂中走出的儒雅书生。可当看到他的额心的一道撕裂开来的裂痕，就知道之前的都是错觉。

——这是入魔之人才会有的印记。

“魔族？”

“这是入魔的修士！”

“快跑——”

近日修真界战火连绵，在魔族的进攻下死伤无数，这些修士虽没有正面遇到过魔族，但对魔族的恐惧已经深入人心。

在他们看来入魔的修士与魔族无异，不、甚至还要更可怖一些。要知道，被心魔操控着的修士都是失去理智、残忍嗜杀的存在。

不到片刻时间，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跑得跑，散得散。甚至没有人生起一战之心。

落在队伍尾巴处的就是方才对谢小意出手的人。

他一舍之前的倨傲，连滚带爬地跑远。

卫凌霄眸光一沉。

前方凭空刮起了一阵风，“哗”得一声劈了过去。精准地避开了其他人，劈向了方才的那个修士。

如数奉还。

那修士对谢小意心存杀意，那现在也要面对自己的杀意。他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被风暴所湮灭。

卫凌霄抬起了手，搭上了谢小意的肩膀。

谢小意侧过头：“嗯？”

卫凌霄的另一只手从旁穿了过来，一把抓起了小凤凰，随手扔到了一边。

小凤凰不服气地拍拍翅膀。

我也要“妈妈”！

但这不服气在卫凌霄威胁的目光前，顿时烟消云散了。它只能委屈巴巴地垂下了头。

谢小意没有注意到一人一鸟之间的官司，看着远处的秘境入口发出淡淡的光芒，道：“秘境开启了。”

修真界中的秘境多如牛毛。但凡有个盛典宴会啦、过年过节啦都要去秘境里面转悠一圈，都差不多等于是修士们的日常任务了，没事就刷一刷。没进过秘境的人都不敢说自己是修真界的修士。

甚至有好事者出了一本书，专门记载了现存于世的各类秘境以及进出的方法与规律。

谢小意对比了一下，得出了这是一个上古秘境。

就是从上古时期就存在于世，开启次数极少的秘境。一般来说，里面可能存在着上古时期的保护动物，所以格外凶险。

本来秘境入口处等待着不少修士，可刚刚都被卫凌霄给吓走了，现在只剩下谢小意与卫凌霄两个人。

谢小意走上前去，还未进到秘境中，就感受到其中清冽的灵气涌动。

“进去吧。”他回过头对卫凌霄说。

卫凌霄点头。

为了避免在进入秘境时走散，两人的手牵到了一处，一同迈入了散发着光芒的入口处。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

谢小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白光散去，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一片截然不同的世界。

上空天色碧蓝，一只金乌振翅飞过。这金乌的外形看起来有点像是小凤凰的同类，惹得它“啾啾”得叫。

周围琼花碧树，馥郁芬芳，不少古灵精怪的小灵兽在花丛间嬉戏打闹。

正是已经置身于上古秘境中。

谢小意冲一只小巧的紫色松鼠笑了笑，回过头一看，见卫凌霄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的。

谢小意不解：“？”

卫凌霄淡淡地说：“未免麻烦。”

卫凌霄额心上的裂痕是入魔的标志，旁人一见就知。

其他人见到他，不一定能认出他是凌霄君，但一定能知道他是一个入魔的修士。

根据修真界修士收到的教育，遇到入魔之人，必定要斩杀，为名除害。

虽然以这些人的修为根本伤不到卫凌霄，但也够麻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完后，卫凌霄抬手带起了帽兜，遮住了真正的面容。

见他这个举动，谢小意有些心疼。

明明曾经是端坐神坛、受万人敬仰的存在，现在却要遮遮掩掩，不敢露出真面目。

这差距，何其之大。

谢小意愤愤地说：“你又没做什么坏事，不准带。”他伸手就要去摘下那个碍眼的帽兜。

可刚刚触碰到，就被卫凌霄按住了手。

卫凌霄说：“我不在意。”

其实若是只有卫凌霄一个人，他自然不在意，但如今与谢小意在一处，那便不同了。

这样……也能省些麻烦。

谢小意与卫凌霄坚持了片刻，这才松开了手。他口中说：“我也不在意的。”

大不了就被打成魔修的同党。

他又不是什么出了名的人物，说出去都没人认识他，他会在意这个？

卫凌霄他摸了摸谢小意的头顶，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小意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将注意力从漆黑斗篷上转移了出来，看向了四周。

这是一个上古秘境，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来探索过，连条能走人的大道都没有。

秘境之大，该去哪里寻找修补长生桥的办法？

谢小意想要与师父秋鹤真人联系。可捏好了一只纸鹤，灌输了灵力点化后，却见纸鹤在原地扑腾了一下，找不到北。

最后纸鹤撞到了树上，缓缓解体。

谢小意：“……”

卫凌霄弯腰捡起了解体的灵鹤，道：“此间的灵气与外界不同，有些灵诀失效了。”

谢小意：“……好吧。那我们该往哪里走？”

卫凌霄也不知道，干脆将神识扩散了出去。以他为中心，无形的波纹扩散了出去，神识所至之地，惊起了无数鸟兽。

但上古秘境中的环境与外界不同，就算是卫凌霄的神识都不能完全覆盖，等到扩展到极限之时，他如数收了回来。

谢小意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卫凌霄身上的黑袍轻轻摆动：“这个秘境很大，至少有一洲之地。”

整个修真界就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大洲，秘境有一洲之地，已经是一个大型秘境了。

谢小意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卫凌霄道：“不远处有人。”

谢小意打起了精神：“那我们先过去看看。”

他们对秘境双眼抹黑。

其他修士进来的更早一些，说不定知道什么。

-

在谢小意与卫凌霄两人在秘境中找寻的时候，外面的局势也没有停滞下来。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魔族已经逐渐离开了西边苦寒之地，侵蚀了最近的南洲。等完全占据也只是时间问题。而若是南洲被占据了，那么望山宗便岌岌可危。

为了这件事，望山宗也不能坐视不管。

但光凭望山宗，也难以抵挡魔、妖、龙三族之势，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借着除魔联盟之力，用来阻挡魔族的进攻。

那么问题来了。

除了本来就是南洲的宗门积极响应以外，其他宗门却是兴趣缺缺。

毕竟他们所在地距离西洲、南洲远得很，有这精力来保护别的宗门，干嘛不留着力气加固自家地界的防御？

除此之外，他们还抱着其他想法。魔族的人数放在这里，说不定魔族的胃口根本没这么大，一个南洲就够他们折腾百来年的了。

更何况修真界中的资源本就是僧多粥少，少了一批宗门，还能少一些竞争对手。

综合下来，望山宗宗主发现以他们的实力，很难阻挡魔族的脚步。

现在何澜每天都在发愁，生怕一睁眼，魔族就打到门口来了。

“宗主——”一个小弟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何澜满腔怒火，全都牵连到了小弟子的身上，他脸色一沉：“有什么事？”

小弟子哆嗦了一下，恭敬地说：“宗主，有又一个宗门投来信件，说要退出除魔联盟。”

说完以后，他都不敢看何澜的脸色，低低地垂下了头。

何澜看完了信件。

上面倒是写得天花乱坠。说是，不是不想为除魔联盟出一份力，但自家能力有限，只能勉强保存自己宗门……所以要退出除魔联盟。

“蠢货！”何澜把信件拍在了桌上，胸口不停地起伏，他又骂了一声，“蠢货！”

也不知道是在骂这个宗门，还是在骂自己。

小弟子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就算如此，还是被何澜盯上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滚出去！”

小弟子松了一口气，麻溜地滚了。

何澜把信件直接撕碎，仍不解气，又烧成了灰，把灰都扬了。做完这些，这才稍微平复了心绪。他抬手，面前冒出了一面水镜。

水镜中出现的正是望山宗的景色。

望山宗被一场天降大火烧了半个山头，后来用阵法重新修复了，虽然焕然一新，但还是能看出些许不同。

不说设施景物，那些弟子的精神气都蔫了许多，一个个都打不起精神修炼，连欢声笑语都少了许多。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的。

何澜的脸色越发的沉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何澜原本打算得很好，依靠着沈白荼知道的“未来”占据先机，先行成立除魔联盟，靠着剿灭魔族的据点来为自己获得威望，逐步让望山宗成为修真界的魁首。

想象的很美好，但现实却不是这么如意。

刚开始因为先一步得知“未来”，事情进行得很顺畅，他们甚至没费多少力气就剿灭了魔族的数个据点。

可正因如此，魔族也变得滑溜了起来，纷纷改变据点和计划，所知道的“未来”都派不上多少用场了。

这一件事情就好像是导-火-索，连带着后面一连串的剧情都失控了。

分明魔族入侵是在半年以后才发生的，现在却提前了。不仅时间变了，地点也变了，这导致何澜在除魔地位的威信都降低了不少。

再加上当时太过得意，分割战利品的时候占据了大头，只从指缝里露了点出来给其他人，导致其他宗门不满。

在有利益可得的时候，那些宗门还愿意忍，现在完全没利益了，自然群鸟各自散了。

何澜不禁自问：“到底哪里出错了……”

“砰”得一声。

一股烟雾冒了出来，形成了一个黑影，他拱手道：“宗主。”

何澜转过了身，带着些希望问：“怎么样了？”

黑影的一句话直接将何澜的希望给熄灭了：“魔族完全改变了计划。”

魔族自然不是傻子。

刚开始每一步都被除魔联盟猜到，他们以为是有内鬼，清洗了一遍后发现可能不是内鬼的原因，于是订下的方针策略全都改了又改。

这就让何澜所知的“先机”完全没用了。

毕竟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非是话本，这些人也不会按照固有的模板进行对话行事。

事情的发展完全失控了。

何澜一脸颓废地靠在了椅子上。他本来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如同凌霄君一般高高在上、收到万人敬仰，可现在……能不能保住望山宗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还好，他还留着一个后手。

何澜一改颓势，坐了起来：“凌霄君在何处？”

没错。

他的后手就是凌霄君。

在何澜知道的“未来”中，不管他们怎么作死，凌霄君都会回来任劳任怨地给他们收拾残局。

目前的局面并非不可挽回，只要凌霄君回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黑影有些为难：“以属下的能力，还不能得知凌霄君的下落。”

何澜猛得一拍桌面：“那就去找！”说完以后，他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扯了扯衣领，放缓了声音，“去请凌霄君回来。”

何澜十分笃定凌霄君回来。

毕竟，那可是凌霄君。君子，怎么会和他这种小人计较呢？

黑影低头：“是。”

-

秘境封闭多年，其中的环境还与上古时期相同，在没适应之前，使用任何法诀都会多消耗数倍的灵气。

为了节省灵气，卫凌霄与谢小意都是徒步前行。

只有小凤凰仗着种族优势飞在空中，它在前面带路：“啾啾！”似乎在催促他们快点前进。

路并不好走。

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外来者了，秘境之中灵气充裕、草木繁盛，将前路挡得严严实实的。

小凤凰仗着身体小巧，在缝隙中钻来钻去。

卫凌霄则是用灵气开路，哦不，应该说是魔气更加准确。被魔气沾染而变得乌黑的灵气环绕在周围，无声地将挡在前方的树枝截断，清理出一条大道。

谢小意走在平坦的路上，连落叶都没有被沾上一片。

就这样，两人一路顺畅地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处水域边上。

水域平静祥和，里面生长着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脆弱的花瓣随风摇曳，连带着出现一道道涟漪。

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缥缈的雾气，交相辉映之下，看起来犹如仙境。

大概是有了被龙族绑架的经验，谢小意对于水域有些阴影，就算看起来没有异样，也没有靠近过去。

他向周围看了一圈：“人呢？”

不是说这边有其他人吗？

怎么都不见了？

之前卫凌霄扩散出神识的时候，确实有发现这附近有其他修士的存在，可就在短短片刻时间，竟然就全都消失了。

卫凌霄的心头闪过一丝防备，拉过了谢小意，带其远离水域。

两人是离得远远的了，可小凤凰不知道危险，在水面上飞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朵小黄花上面。

它叼起了最漂亮的小黄花，扑腾着翅膀想要送给谢小意。

可还没离开飞起来，平静的水面下无声地游弋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危险悄然而至。

小凤凰毫无知觉，突然一阵巨浪冲天而起，将刚刚起飞的小凤凰拍在了水面上。

小凤凰：“啾——”变成了落汤鸡。

它拼命地挣扎，可下方卷过来一条触手，将它带入了水中。

浪花散去。

小凤凰不知所踪，只有一片小黄花在波浪中沉浮。

异样就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令人措不及防。

谢小意指了指水面：“鸟不见了。”

卫凌霄：“死不了。”

谢小意想了想：“还是去抢救一下吧。”毕竟自己生出来哦不，孵出来的鸟，多多少少有点感情。

更何况其他修士可能也是被水下的怪物拽入其中，正好要问问秘境中的情况，可以顺路救一下。

不过……谢小意缩了一下：“我不太会游泳。”

卫凌霄本想让谢小意待在岸上，可一冒出这个念头，他自己先忍受不了了——不能忍受谢小意离开他的视线。

于是他伸手搂住了谢小意的腰，撑起了一道屏障，将其包裹得丝毫不漏，这才踏入了水中。

两人的周身围绕了一层薄膜，挡住了水的侵-入，就像是在岸上闲庭漫步一般。

谢小意吐出了一个泡泡，觉得十分新奇，将泡泡戳破以后，问：“你能吐一个吗？”

面对谢小意期待又兴奋的目光，卫凌霄终是没有满足他的想法。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