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顾深垂眸思索。身后悬浮车门打开，解繁身体素质不差，这会已经搞清楚现状，下来汇合。

“顾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

两人废话不多说，很快确定智脑无法联系其他人以及悬浮车还能用的现状，启动车子向安全区出发。

这次没有撞到东西的感觉，顺利抵达安全区。但也没有收获就是了。里面空荡荡的，别说人影，便是地上的虫子也没有一只。

解繁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世界吗？”

顾深：“之一。”

解繁从善如流：“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世界之一吗？”

顾深：“不是。”

解繁：“？？？”

顾深仰头看向天空，神色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这是幻境。”

解繁眼眸一瞬间眯成竖瞳，又很快恢复惊讶：“幻境？和鸟爆炸那次一样？”

“嗯。”

“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着，有需求自然会出来。”

“……”

解繁忍不住问：“您就不担心陛下吗？当时情况危急诡异，我们早点回去或许还能帮上忙。”

顾深漫不经心道：“他可是帝王。”

解繁：“但有些事……”

顾深：“别把救助站当摆设。”

反正就是不着急。

解繁佩服，但他没有这个定力，决定自己下车探索。

既然是幻境，布置人自然不会留下有利于他们的东西，无论是资料武器还是食材用具全部消失，环堵萧然。

解繁转悠大半天再次一无所获，还消耗不少体力，肚子到点就开始咕咕叫。

顾深听到了，凭空拽出一个超级无敌大萝卜递给他，摸着下巴道：“应该够你吃十天。”

解繁：“……”

太阳西落东升，兢兢业业的提醒他们时间流逝。

解繁坚持不懈的探索啃萝卜探索，顾深则锁上车门睡觉，一睡好几天。

等第七天太阳再次落下时，解繁终于崩溃了。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你就不想想陛下这么久没动静是不是出事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他？你对得起陛下让我来接你保护你的心思吗？？”

“……”

车里寂静无声，凑近仔细一看人还在睡觉。

解繁大力拍窗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最终失去耐心，竖瞳一厉，猛地挥手将悬浮车打翻。

“终于不装了？”

顾深的声音带笑，悠悠从背后传来时令解繁猛地一僵，转身同时迅速拉开距离。

“怕什么，是我在你的幻境里。”

声音依旧在背后。

解繁接连变换位置却始终没能甩掉对方，整个人紧张到极致，脖颈浮现蛇鳞，黑漆漆的，正随着呼吸舒展起伏。

“呵。”

安静片刻，背后再次出现笑声，揶揄而嘲讽。

这时解繁发现不对，慢慢转头，到人类不能达到的角度垂眸一看，他背后不知何时粘了个小芯片。

透明无色，很难察觉。

下一秒显示出一个小红点，声音正是从里面发出的。

它说：“大人，时代变了。”

解繁：“……”

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脑袋变成三角状又很快恢复，他维持解繁的面貌将芯片摘下来，冷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顾深不知何时坐在悬浮车顶，双腿交叠，闲适道：“野鸟爆炸。”

也就是说，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解繁头皮发麻，整个人僵硬又警惕，慢慢后退，喉结发紧道：“你还知道什么？”

顾深：“你猜。”

解繁不想猜。

解繁发动攻击。

解繁扑街了。

解繁：“……”

木棍裹挟灵力闷声敲在脑袋上的力道，让他头晕眼花，有一瞬间险些被砸出解繁的身体，挣扎数秒，那条长长的黑影才重新融入解繁身体，胸口起伏的厉害。

仅仅一招，只一招就让他体会到为什么联盟领主疯了一样想要顾深。

他的价值甚至比他们预估的还要高！

解繁不、应该说是副站长，控制不住露出贪婪又惧怕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青年，抢先开启话疗：“下手这么重，就不怕砸死的是真正的解繁吗？”

“又没人知道。”

“……”

副站长竟然无言以对。但他不可能放弃，语速飙升：“那宴寒呢？末班学员呢？他们可都是因为你才被牵连，尤其是你男朋友，被围堵数日早就成了光杆司令。他可是堂堂帝国陛下，如果真因为你出事了会没人知道？”

“顾先生，你真的忍心看他们替你受过吗？”

“别让自己后悔。”

语气真诚，字字肺腑。

听起来就像是什么知心谈话。

但顾深并没有被鼓动，盯着他的目光始终冷沉如冰：“直说你想要什么。”

副站长：“言重了，我们只是想请顾先生到联盟做客。”

顾深不耐烦：“没有任何佐证又不肯透漏其他消息，你是觉得我傻好骗还是故意不想谈？”

副站长连忙道：“怎么会，我是觉得……”

顾深落地，手持木棍缓缓抬眼。

副站长秒速改口：“我们想要你的树芯！”

修灵者，必定会有收纳吐息运转灵力之处。万物各有各的缘法，比如有的人类结金丹藏于腹部，有的人却藏于眉心或眼睛，其他生物更是千奇百怪，什么尾巴花瓣翅膀鳞片根茎都有，而顾深就是最后一种。

——藏于根茎的树芯。

如果被人取出失去所有灵力是小，身体会比普通人脆弱百倍，说不定还会当场化成一棵普通的树。

想想宴寒那个糟心玩意又是植物盲，每次都认错自己，顾深不太高兴。

他问：“还有呢？”

“没了。”副站长神色自然，“你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惦记？我们又不是血腥的猎捕队……”说归说，眼神还是忍不住打量一圈，似乎在考量哪里还有价值。

这人明显说一套做一套。

不，是演一套。

顾深懒得与他虚以为蛇，直接道：“既然已经走到这种地步就别假惺惺了。你们即刻撤兵放人，我跟你们走，至于树芯……能不能得到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副站长：“那不行，我们毕竟是在帝国范围里，必须先保障我们的安全，不如您先跟我们走。”

顾深：“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副站长：“你只能相信。”

顾深呵了声：“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现状。”

副站长：“……”

经过半强迫的扯皮拉锯后，副站长答应先放一半人以表诚意，剩下的等顾深跟他离开，最迟边境放人。

顾深同意了。

三分钟后。

幻境慢慢褪去，湛蓝色天空瞬间坠入无边黑夜，炮火连天，交织在一起地动山摇。

顾深回头，发现他们还在荒星上，距离安全区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只是比起幻境里的假象，现场更为残酷——围墙坍塌、暴露的安全区凌乱不堪、雪地里血迹遍地、随处可见炮火轰炸后的黑色烟雾正徐徐上升……

“看来这一战颇为艰辛啊。”副站长含笑的声音就在身侧，意味深长。

顾深瞥他一眼，神色比荒星刚落的新雪还要薄凉，副站长下意识直起身子，竖瞳消失，解繁竟出现短暂的清明，险些将那他从体内排斥出去。

副站长咬牙才没说出脏话，冷着脸也不招惹青年了，不断催促他赶紧上战舰出发。

砰——

轰——

战舰起飞，越是靠近天空越是能感受到战况的混乱。成千上万的鸟群内外是无数不同阵营的战舰与炮火，他们或是想救人或是想阻止，连绵不绝，搅得天地愈发浑浊。

顾深被关进一间空荡到只有一把椅子的监狱，试了试智脑依旧不能联系，干脆闭目养神。

而副站长一登录战舰便迫不及待脱离解繁身体，将解繁与末班学员丢在一起，心情畅快。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最舒服。

他心情愉悦的推开房间门，笑道：“幸不辱命。”

里面传来闷声咳嗦，好半晌才说：“清场吧。”

时间慢慢流逝。

顾深偶尔睁开眼睛瞥一眼智脑，掐着点走出对他而言形同虚设的监狱，准备看着末班等人离开。

透明舰窗外，是大片大片的蓝紫色幸运，缥缈耀眼，一架战舰飞过拖出长长飘带状，慢慢落地。

末班学员和解繁在两方战士互相警惕下陆陆续续下舰。

顾深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面有些远，但好在他眼神好使，一个个数着，对上面孔，确定无误这才满意。

也就是这时，他的脚下突然传来轻轻的颤动。

这位置，是炮火启动地。

顾深面无表情，抬手将木棍入土三四五六七□□十分，直接戳爆蓄势待发的器械。

不用猜也知道报废了。

也就是这短暂几秒的反应时间，等到炮火响起时，帝国战士已经赶到跟前，保护的保护反击的反击，行动迅速，连战舰都飞了起来。

好似并不在意顾深还在他们手里。

而副站长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击。

无论顾深自视甚高还是另有阴谋，只要他上了战舰，他们就成功了！

“准备好了吗？”副站长问。

“咳咳咳咳……”接连不断的咳嗦声老远就能辨别出是谁。领主难得满面红光，眼里全是兴奋，不用说话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情绪。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恢复原形——高大，粗壮，却浑身黑漆漆干瘪瘪，像一棵被雷劈过即将枯死的树木。他的根系枝桠扭曲而凌乱着，走过长长走廊时，暴戾的破坏掉身边一切，将所有东西拧成麻花。

它们也在渴望，也在迫不及待。

初见顾深差点被这团东西辣到眼睛：“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的？”

领主怪笑：“你生在好时代自然不知道我们以前过得是什么鬼日子！”

副站长有些怵得慌：“好了，先夺了他的树芯再说！”

话音落下直接变成黑色巨蛇，尾巴砰的一声，砸的战舰猝不及防一歪。

三人同时倾斜，黑蛇趁此机会嗖的窜过去试图用尾巴绞住青年。他的尾巴灵活有力刀枪不入，同时口吐毒物又有灵力加持，比起幻境中表现的不知道难缠多少倍。

与此同时还有领主这个黑漆漆的老树妖在，万千根系和枝桠仿佛饿了八百年的吸血虫，恨不得扑到青年身上吸|干他的所有灵气、血肉、筋骨……他要重生！

领主眼冒绿光，疯了一样扑过去。

顾深右手一棍敲开巨蛇尾巴，左手举着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转轮能量爆|破木仓，砰砰砰连续几声，火花四溅，愣是靠集火击退黑树妖，顺便在给巨蛇一闷棍。

他左右开弓，丝毫没有吃亏。

黑蛇领教过他的灵力，生怕拖久了对他们更不利，直接原地化成一滩浓稠黑泥，张成巨大屏障直接扑了过来。

腥臭恶心的味道直冲鼻腔。

顾深对他们一个丑一个臭的组合也是服气，后退几步，木棍渲染灵力，高速旋转挡住一切污泥，紧接着砰的一拳隔空震开。

滋滋滋——

黑泥腐蚀的声音还未消退又很快被打斗声遮掩。

三人在窄小的走廊里腾挪辗转，不过片刻遍地狼藉。随着老树妖的愈发狰狞和污水稀释扩大，顾深双拳难敌无数手，逐渐后退。

他的头发慢慢长长垂落腰间，黑眸转浅，转身躲避间宽大袖袍随之浮动，猛地重重抽在树妖枝桠上。

那一瞬间，纯净灵力犹如水面层层荡漾开，令人心旷神怡却又忍不住颤栗，为他的浩瀚强大而颤栗。

顾深一袭白衣，灵力盈盈浮动于身侧，背后枝桠破土而出迅速长成参天大树，颗颗饱满玉色果实挂在上面，灵力滔天。

这是他真正原形的虚影，与浑身干瘪黑漆、枝桠扭曲的老树妖形成鲜明对比。

老树妖瞬间冲昏头脑，本就嫉妒的眼睛红的滴血，疯了一样扑上来，试图撕扯青年破坏掉这片纯净。被顾深挥挥衣袖直接摔在机舱壁上。

见对方单单一个虚影就能压制他们，勉强有丝理智的副站长心底骇然，明白今天若是失败恐怕不能善了。

顾深与曾经被他们谋害的同类不同。后者刚刚苏醒与他们有时间差又无权无势，不用联盟领主出马，单单是副站长利用身份便利随便耍个阴损招就能压制对方。

但顾深不是。

他背靠帝国，又有救助站站长帮助，势力甚至隐隐压过他们一头，若是今天失败了……不，不会失败！他们会夺得顾深所有价值转为己用！会打败救助站站长！会成为星际霸主！他们不会也不能失败！

“动手！”

随着怒喝声落下，污泥突然不断缩小变成拳头大小。老树妖也不再纠缠顾深，将枝桠伸向树身猛地撕开，从里面掏出一颗黑乎乎不过枣核大小的东西。

顾深认识，这是树芯。

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肯定知道先下手为强，挥棍打飞污泥球，抬手隔空摄物。

淡色灵力纠缠住树芯却迟迟没有回归。

顾深眼皮一跳，下一秒就见灵力突然染黑倒灌向他。

“哈哈哈哈哈——”老树妖笑的得意又猖狂，动作却一点都不慢迅速抓住黑树芯塞进污泥球里。

这无疑对他也是损耗很大，因为他都笑不动了。

顾深斩断那丝灵力，看着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的黑污泥，微微皱眉。

早在对方三番两次下手、意在引导顾深恢复原形时，宴寒就曾怀疑过他们手里肯定有针对顾深原形、或者所有同类原形的东西，果不其然。

这团污泥咕嘟两秒突然炸开，仿佛一枚被摔烂的西红柿，汁|液|四溅，转瞬结阵，速度快到哪怕顾深一直留心警惕也险些晚了一步。

虚影光芒大盛将他整个护住。老树妖也随之行动，利用枝桠树根限制范围。

空间瞬间变小，污泥点越糊越厚，灵气屏障滋滋声不断很快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不，不是腐蚀，是吞噬！这些污泥点就像聚在一起的吸血水蛭，贪婪啃食灵气屏障并随着越聚越多威力越大。

顾深试着挣脱，但灵力出了屏障几乎成为吸血水蛭的加餐，根本留不下痕迹。

这就很容易陷入一个死循环。身处其中的顾深必须持续输出灵力才能保障人身安全，污泥点就会啃得更快长得更快，老树妖沾了树芯的光枝桠就会越茂盛，将范围圈的越小顾深越难以挣脱。

这套流程对方非常熟练。

顾深冷笑：“看来你们用这个办法耗死了不少人。”

“……”

周围一片寂静。

副站长正忙着调控所有污泥点汇聚加快速度，老树妖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也颇为收敛——虽然他很想冷嘲热讽，但毕竟顾深没有恢复原形，耗的时间越长变故越多，对他们太不利了。

要是顾深恢复原形……别说污泥的威力直接翻三四倍，就是他的灵力倒灌也能抓住机会让对方好看！

可惜了。

他怎么这么好命。

老树妖嫉妒的发狂。

顾深没得到回应也不在说话。

战舰走廊突然变得安静。

但角力还在继续，谁都不会服输。

舰窗外依稀可见星云缥缈如纱，星光点点，偶尔会有帝国与联盟的战舰突然冲出打成一团，又轰的一声，炮火化作流星拖着长长尾巴冲散星云。

露出一片小星系。

是星盗的地盘。

六架拼凑的战舰悬浮停靠，等待已久。

顾深笑了。

轰——

热浪拂过后，一朵蘑菇云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