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十日

“父母...我是孤儿，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亦初淡淡地讲着，小时候的他是很在意父母抛弃他的，然而这么多年来，那些怨恨和不解都已经在消散在时间里，恨也恨不起来了。

江寒修和乔非当然调查过顾亦初是孤儿，“那你是一点对父母的印象都没有了吗？”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顾亦初的痛处，但事关紧要，乔非还是委婉地问道。

“没有...”顾亦初木然地摇摇头，那些模糊的，朦胧的呢喃与呵护都似乎是一场梦境，他努力回忆，也没有半点印象。

罗臻看着顾亦初有些冷淡的神色，心里不免抽痛起来。如果顾亦初在罗家的时候，他能再关心他一点，再照顾他一些，或许那个时候可以调查出他父母的下落。

现在多少年过去了，茫茫人海中，去哪里找寻踪迹呢，甚至，都不清楚他们是否被抓，或者，又是否在人事。

就在这时，王司令走了进来，他刚从会议上下来。

乔非站起来向他敬礼，江寒修和王司令关系不错也点头示意，罗臻怀里抱着顾唯将视线打量在王司令身上，最后还是腾出一只胳膊和他握了握手。

顾亦初第一次见这么级别的高官，神情有些局促，但王司令似乎一早就知道他，径直走过来向他问好。

众人落座，王司令摘下帽子，他眼角虽有皱纹，但是却有着军人领导者的风范与威严。即使刻意地显得随意，但几人还是正襟危坐了起来。

“刚刚上级会议结束，我来长话短说。”

“乔上校应该和你们讲过了军部的意思，困难你们也知道。上级的指示是，军方暂时不会出面，会暗中帮助你们，今日我和小队刚出动，就有各个组织收到了消息，惹来了非议，虽然消息及时封锁，但再这样下去，纸包不住火，所以就需要小江调节，我们会在背后支持。如果罗家能帮忙的话，军方不会忘了你们的。”

王司令简单地表述了一下意思，对于领导的安排，罗臻和江寒修也能理解，毕竟这年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来各色各样的非议，艾奥东尼斯已经是间谍了，为了防止引发更大的争议，军方最好还是不要再插手了。

“不过你们别担心，出于彼此的共赢，易南先生已经被释放，等一会就会有人带他过来，关于顾先生血的问题，他或许能解释。”

这样最好了，大家松了一口气。易南和艾奥东尼斯两兄弟曾是狼王基地的负责人，当初顾亦初进去的时候，是两人共同负责的，易南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了解末妖的人，精通末妖各种生理特征和生活习性，他出国后回来不久就出事了，如果他真的有突破的进展，那再好不过了。

就在谈话间，有人轻叩了一下门，应声后推门而进。

“二哥，你还好吧。”乔非关心道。

易南有着意大利血统，身材高大，银色头发衬得面目精致冷清，欧洲人特有的高鼻梁淡薄唇，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刚从审讯室里被放出来，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眼睛下有一圈青黑，淡色的瞳孔也染有一丝猩红，审讯虽然不会对他动刑，但轮番审讯对精神方面还是会有一定的摧残。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说是放出来，但易南的手上还是带着手铐，他的身份毕竟特殊，再没有证据直接证明他没事的情况下，监视还是必须的。

乔非抿着嘴，自己哥哥一个一个出事，让他也是难以忍受。

他抬头看二哥的神色，发现他眼瞳里隐藏在疲惫下的是深深的阴霾与深沉，他虽然是放松状态，可手臂的肌肉却明显的紧绷，全身似乎都在压抑着什么。

乔非知道只是为什么。他二哥虽然面冷，但是和他相处的久了，就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忠诚，讲义气，强大，但是他心里有自己的底线，有一个绝不会让任何伤害的人。

他看的出来，易南身上禁锢着一头疯狂的野兽，现在是在忍耐，一旦被放出来...

艾奥东尼斯不仅背叛了大哥，还伤害了二哥最心爱的人。

那浅淡色的琥珀眸显得清冷淡然，可是里面的一丝血丝却显得狰狞。

二哥真的生气了...

江寒修眯着眼睛看着拷在易南手上的手铐，抬眸看向王司令。

“小江你放心，调查结果出来就马上给易先生解开。”

在顾亦初眼里，易南算是他的恩人，艾奥东尼斯几次三番想利用特权取他的血肉都被易南拦住，而且就连顾唯刚生下时身子骨弱，也多亏易南的调养，才能抵抗过那最艰难的时期。

易南给了江寒修安抚的眼神，江寒修看着他眸里的风暴，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时间紧迫，我把该说的一次性全说了吧，也希望王司令能应对自己的承诺。”易南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即使戴着手铐也没有破坏他的贵族气息。

“一定。”王司令自然也不会食言，而那个条件也能够满足他。

“我研究末妖的时候，查到过妖王的资料。根据野史的记载，历史上一共有十位，但是有九位因为战败死了，剩下一位就此沉睡。”

在华国这么多年，他的中文已经和本地人无异，他喜欢南方的缱绻与柔情，所以给自己取了易南这个充满东方气息的名字。

“我分解顾先生血液的时候，发现顾先生血中的红细胞有非常强的增长功能，白细胞的吞噬效果也比常人强，甚至比普通的末妖都强很多倍。而且在血清里有一种特殊的细胞，它有着非常强悍地容纳性和改变性，也就是说顾先生的血无论输给谁都会有疗伤的效果。而更比较惊人的是这种细胞到了某一程度可以自行分解再合成。”

“这种细胞对末妖血脉的人亲和力很高，只要给一个适当的基因链条缺空，它可以自行改变去修复，将其余细胞转化为末妖特殊的基因链条。也就是说，它可以激发有末妖血脉的人，这种效果在别的末妖身上是没发现过的。”

众人都细细听着，顾亦初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细小的血管，那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似乎热腾而奔涌。

“这些我都和顾先生还有组织汇报过，之后因为大哥禁止再找顾先生做实验，所以之后变没更进一步的研究了。”

这也是艾奥东尼斯背叛江爵的原因之一。他加入狼王组织就是为了研究末妖，可面对这么稀有，可以说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能力，狼王竟然拒绝了，甚至有放弃所有实验体的打算，这怎么能让艾奥东尼斯同意？

对艾奥东尼斯来讲，他享受了发现生物秘密，人体实验的乐趣，可对顾亦初来讲，那却是一个又一个噩梦。

“我出国的时候，摆放了圣玛利亚的大学教授，借阅过一本没有作者姓名的小说，里面记录的是二战时期的一次经历。当时他在华国的中东部见到过一个人救了一个快死的小孩。那时候没有医疗器具，没有设备，只是....给他喂了点血...”

“他被那人发现，那人朝他走过来，他却无法动弹反抗，只记得那人说了一句又要沉睡了，然后便走掉了...之后昏迷，醒来后以为只是一场梦。小说已经绝版，作者不详，但是根据记述的事情来看，那个人似乎就是仅剩的狼王，也就是现在的蔡良。”

“他们虽然强大，但肉身也是无法在很长岁月中保持的，应该是能够嫁接意识。因为沉睡，他的能力似乎不够，不然也不会复活了一个小孩就要再次陷入沉睡。百年过去了，殷雉将他救醒，但他需要重新铸造血肉，需要有自己血脉的血液。”

历史总会有种沉重感，每个人脑海里似乎都扬起了灰尘，透着层层薄沙，看到了当初的血腥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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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两人的能力对比来看，顾先生很有可能是他的后人，所以他才这么急需他的血，不然很快就会再次沉睡。”

王司令言道，几人看向顾亦初，顾亦初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那个反派，是自己的亲人？

他做梦都想找到自己的亲人，却没想到最后发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亦初...你没事吧...”罗臻抱着顾唯走过去，眼里充满担忧。

顾亦初的病本来就没好利索，受到了惊吓，现在又接受到这个消息，头就更晕了。

“你们最后是不是非要杀他？”顾亦初现在很害怕，那他到底该帮谁？无论帮哪一方，他似乎都会失去最珍贵的人。

他该怎么做？真的要为了某一方放弃另一边吗？

顾亦初扶住额头，神色痛苦。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要做这些抉择，两个选择，无论哪个都足够让他痛不欲生。

罗臻将顾唯放下来，把亦初搂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剩下的人看着罗臻温柔的模样，都有些胆寒。

何曾见过高高在上的罗臻这么柔情过。

罗臻摸着顾亦初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指冰凉地可怕，他用额头抵住顾亦初的额头，认真体会了一下温度，终于忍不住咒骂道。

“该死，病成这样还乱跑。”

顾亦初推搡着他，嘴里嗫嚅道：“我没事，我还要...”

“不行，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

自从三年再见面后，这还是罗臻第一次对顾亦初发火，顾亦初微微有些发愣，就趁这空挡，罗臻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

“罗臻...”乔非起身叫道，这还没商量完，最后的安排还没确定。

罗臻眯起眼睛环顾了一圈，冷声说：“你们安排，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保证他们父子两的安全，若江总再做出拿他做诱饵的事，就别怪我们撕破脸了。”

他的声音很冷，身上散发的气势也冰冷阴鸷，如果再有下一次，他真的会暴怒，和江寒修鱼死网破。

“让乔送你出去吧，顺便带上部里的医生，他血液特殊，还是小心点好。罗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会考虑周全的，不久之后就会答复。”王司令在军部浸染多年，与S市地区也熟悉地很，所以罗臻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也知道他的实力。

别再真为顾亦初闹得天翻地覆了。

罗臻与王司令对视了半晌，还是嗯了一声。

乔非抱起拽着罗臻裤腿的顾唯送他们出去。

“我要说的就这样了，A市是江家的地盘，你和寒修商量最好不过。请兑现您的承诺，让我为他救治。”易南也要离去，他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但在这之前，他要确保那个傻瓜的安全。

明知道会被放血挨刀子，竟然还这么笨。

王司令叹了一口气，打电话叫人送易南去老三的诊疗室。

国家大事和儿女私情混在一起，这是最不好办的。

可是你又不能指责什么，这种事本来就很难做，无论选哪一个，最痛苦的还是选的那个人。

“上级已经大致草拟了方案，小江你可以过目一下，如果同意的话就这样执行，看罗先生的样子，是不同意让顾先生做中介人的。”王司令从公文包里拿出，密封的档案。

江寒修并没有弄开看，他其实也想和罗臻，易南一样，在危机的时候陪在自己的亲人身边，现在，江爵昏迷，陆离下落不明，他身边竟然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很累，却不得不要扛起这份责任。

“罗臻是不会同意，但我知道他的弱点。”

王司令挑眉：“顾先生吗？可我觉得罗臻很强硬，从顾先生那里下手可以吗？”

“司令你不懂，像罗臻那样的人，不会让自己的人遇到危险，但更不会让自己的人伤心痛苦。他心里其实明白，有些事，非得一些人亲自出马不可，他阻止，只会让那个人更恨他。”

江寒修喃喃地说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寒修能看的清别人，却看不透自己。

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有人在身边。可是江寒修抬头却发现，无论他的身边，身后，还是怀里，没有一个人。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陪在他身边多好。

可是没有人，那个一直站在他背后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

“罗总，你不用去看看医生吗？你...”厉威远劝道，罗臻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等痊愈就直接飞了回来，现在衬衫下全都是狰狞可怖的伤口，有些伤口重新撕裂了，他竟是觉不到疼一般。

罗臻握着顾亦初的手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厉威远没再出声，只是无奈地叹着气。

为何老板和老板娘要这么辛苦呢，已经错过了三年，还要失去多少时间，真希望解决这事后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不用再这么彼此折磨了。

可是...解决了这边的事，他们老板还要回去找赵洛一决胜负...

太多磨难了，连厉威远都不忍心。

顾先生好不容易软了一点，现在好不容易罗臻活着回来，却不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厉威远胡思乱想之际，电脑发来了消息。

“罗总，江总发过来了方案，你要看吗？”厉威远对坐在床边的罗臻讲道。

顾亦初昏睡在床上，头上搭着湿毛巾，神情脆弱。

“拿过来吧。”罗臻守在顾亦初床边，接过厉威远递来的电脑资料。

十日之后吗..竟这么快...

“罗总，我们该怎么做？”厉威远等罗臻看完了，出声问道。

“按他们的意思办吧，将S市所有的手下全部调来，再向云琛他们的小队，一定要万无一失。”

厉威远得到命令下去布置，罗臻伸手抚摸着顾亦初苍白的脸颊，喃喃自语着。

不用怕...就算用尽我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好好保护你...

他想起曾经修罗道里得到的承诺...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