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段桢在屋中找到了灯的开关。

按理来说, 这个世界肯定没有电灯这么高端的东西。但是在他试探着触碰了墙边的开关后，屋顶竟是莹莹亮起了光。

他抬起头打量片刻, 确定那上面是一颗夜明珠，只是不知为何变得可控起来。

想到在猎场看到的在刀剑上亮起的光，段桢放弃研究它的原理。

那仆人临走前的状态很奇怪，经历过这么多世界，段桢对于这种事情愈发敏锐，直觉有什么不对。这个世界的秘密后，肯定隐藏着杀机。

他想到黎希现在没有记忆，微微皱起眉，不知是否该无视之前仆人的警告, 前去寻找黎希。

外面的天色愈发暗淡，明明这个城市有魔法制成的灯，可整个城池，仿佛都陷入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亮光。

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段桢肌肉紧绷，微微俯下身, 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进来的是黎希,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外面罩着黑色的袍子。

“站着干什么，过来。”他瞥了眼段桢。

段桢迟疑了一下，走过去。

黎希理所当然地张开手，用目光示意他为自己脱衣。

段桢明白了，他这个随从干的是贴身照顾黎希的事，这么想来倒是很方便，不知能不能找机会让黎希恢复记忆。

他脑海中转过无数想法, 面上却丝毫不露，低下头去解黎希的扣子。

那身黑袍下是装饰繁杂的白衬衫和深色的宽松长裤，段桢平静地解开衬衫的扣子，里面就是青年白玉一般的身子。

“睡衣在柜子里。”黎希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今晚你在隔间睡。”

隔间在房间的左面，只有这一扇门可以通往外面。

段桢从柜子里拿了睡衣，那是一件由光滑柔软的布料制成的长袍。他正要给光着上身的黎希穿上，小少爷却不悦地伸手抵住他：“先脱裤子。”

“……是。”段桢顿了顿。

他半蹲下去，手指灵巧地解开黎希的腰带，动作轻而快地将黎希的裤子和鞋子脱掉，仿佛一眼不敢多看似的，立刻又起身帮对方穿睡衣。

见他这样，黎希挑挑眉，浓重的困意驱散不少，竟是勾唇笑了起来：“怎么不敢看我？”

段桢低着头：“我只是一个随从，不敢直视阁下。”

“是不敢直视我，还是不敢看我的身体？”黎希拉住他的衣领，让他凑近自己。

段桢移开视线，道：“都是一样的。”

黎希眯起眼打量他，短促的笑了声：“行了，不逗你了，睡觉去吧。”

段桢说了声好，正想要关灯，黎希却突然开口：“不用关灯，开着就好。”

“是。”段桢不记得黎希有开着灯睡觉的习惯，便将这处不同暗暗记在心底。他走进隔间，里面的床贴着墙壁，因为没有窗户，空气流通不好，呼吸起来颇觉沉闷。

段桢先小心检查了一下床底与其他地方，确定没有不妥，才直接躺在上面。

不知是隔音太好还是如何，在段桢合上眼后，他意识到这里过于安静。一个正常的夏夜，至少应该有虫鸣声，最不济也应该有树叶的沙沙声，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令段桢心安的是，他能听到黎希在床上翻身与悠长的呼吸声。

看样子外面的人因为失忆，睡得格外安稳，段桢却不敢再放松，而是闭目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打算一有不对就冲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低沉的嗡鸣声，一连响了十二下。段桢忽的意识到，只是午夜零点的钟声。

而随之而来的，是嘈杂。

一开始动静很小，像是有人拖着脚步上下楼，在走廊中游荡。那些脚步声漫无目的，似乎只是单纯地在绕着这间屋子转圈。

过了几分钟，段桢听到外面的城池也开始出现声音。不同于这座宅子中的脚步声，外面传来的是类似野兽的嘶吼与一种不知名的尖利嚎叫。

段桢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贴着墙壁听外面的动静，眉头紧皱。

脚步声很轻，但似乎在向这面聚集。忽的，他向后一跃，刚才附耳的地方，竟是伸进来一只苍白的手。

那手竟是呈半透明状，苍白干枯，指甲长而尖锐，透着令人不安的黑紫色。如果段桢没有躲开，那它穿透的大概不是墙壁，而是他的头。

段桢没有动，他盯着那只手与墙交接的地方，迅速确定了那东西的身份——亡灵。

——这个世界在晚上十二点后，所有人都会变成亡灵，四处游荡，渴求生人的血肉。

段桢身上暂时没有带符咒，他见那亡灵竟是想要直接穿墙过来，皱起眉。

如果这里的亡灵都可以进入房间，那外面还睡得香喷喷的黎希可能会有危险。虽然黎希的记忆被替换了，可是亡灵可不管这个。

段桢退到门边，将门推开，想看看黎希的状况。

没想到，外面的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那亡灵竟像是被火焰灼烧般，皮肤上浮现淡淡的焦痕，迅速地将手收了回去。

他们怕光？

段桢这次带来的道具都放在其他人那，对付亡灵这种物理攻击无法奏效的东西稍显困难。但是，既然发现了弱点，就方便多了。

他没有担心外面的人，背包中装着对付亡灵的符咒，夏奇容他们若是机警些，自然能发现这些亡灵的弱点。大家都是一个队伍的，段桢对他们的实力有信心。

他将隔间的门打开，亮光照射进来，那些亡灵仍旧在外面徘徊，却不敢再尝试进入房间。

段桢松了口气，知道至少现在在这间屋子中是安全的，便上前几步去摇晃黎希。

他的手刚刚碰到黎希肩膀，青年便睁开眼，仿佛是被打扰了睡眠般，不悦地问：“怎么了？”

“你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吗？”段桢低声问他。

黎希皱眉：“声音？”

他皱着眉侧耳听去，而后脸色一变：“亡灵？那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哪个亡灵法师趁父亲不在，试图攻城？”

说着，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查看情况。

“等下。”段桢按住他：“我刚才发现，这些亡灵怕光……”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黎希打断：“你的意思是，让我缩在这个小房间里，看菲洛特领地下的人民被屠杀吗？”

段桢被青年瞪着，那双对着他向来只有甜蜜笑意的双眸此刻却如同凝结着寒冰般，又仿若含着跳跃的愤怒火焰。

“不，我的意思是，可以用这个弱点击退他们。”段桢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黎希蹙起的眉微微放松下来，语气却依旧冰冷：“希望如此，我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他下了床，直接拿起床头的黑袍，将那半露的胸膛与柔软的睡衣全部罩住，推开门就往外走。

“黎……兰斯阁下！”段桢一怔，连忙跟上去：“你难道不需要准备一下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黎希答道，他回头瞥了一眼段桢：“不想被亡灵吃掉，就跟上。”

段桢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跟上了黎希的脚步。

他们仿佛穿梭在黑暗中，那些刚才还在附近聚集的亡灵，现在反而不见踪影。偌大的空间中，只有黎希和段桢两人发出的声响。

“你要去找休利特阁下吗？”见黎希上楼，段桢问道。

“不。”黎希道，他绕着回旋式的楼梯，脚步轻快：“我需要到房顶。”

“房顶有发射亮光的仪器？”段桢问。

“你的话太多了。”黎希语气冷下来：“适时保持安静是随从第一件要学会的事。”

“是，非常抱歉。”段桢低下头。

听他道歉，黎希的声音缓和了些：“你毕竟是从猎场出来的，不懂规矩很正常，明天我会让管家教你。”

段桢应了声是，保持着落后半步的速度，抬头去看黎希的背影。

青年虽然刚刚从床上醒来，可头发在不知何时已经梳理整齐，黑袍明明只是急促间穿上，也不见褶皱。他挺直腰板，步伐急促但并不显得焦躁，在黑暗中也行动自如。

段桢稍微摸清了现在黎希的脾气。

黎希扮演的人，是出身高贵的公爵之子，备受家人宠爱，故有些许骄纵的小性子。同时，他受过良好的教育，责任感很强，心底仍旧保留着一份柔软。

只是……开着灯睡觉是这个人物的习惯，还是游戏特意为任务者留下的安全区，还需要探查。

他们两人体力很好，很快爬上顶楼。黎希站在天台上，向下凝视着满是亡灵的城池，紧紧抿唇，脸上闪过一丝怒火。

段桢迅速打量一圈，天台上空无一物。

正想开口询问，又想起黎希刚才的话，便暂时保持沉默，去看黎希的举动。

只见黎希原地站了片刻，伸出一只手，嘴巴里念叨了一些他听不懂的句子后，一道光线竟是直接从那白皙的掌心射向天空，并迅速蔓延，将这座城池照射得恍若白日。

段桢罕见地懵了一瞬间。

亡灵哀嚎着，在这刺眼的光亮下消散了。

黎希收回手，转身正想说什么，身子一晃，一阵猛烈地眩晕传来，他困难的眨了眨眼，只觉得对身体的控制权渐渐丧失，不受控制的后仰。

一直在注意他的段桢在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手，在他摔下天台前将人拽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