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中也想问什么？”森鸥外道, 他走到落地窗前坐下，顺便示意中原中也跟着坐下。

现在已经不是下午了，不需要喝下午茶, 但这是首领的命令，于是中原中也没有异议, 跟着坐下, 他迟疑道：“首领，白泽……”

那个活人偶, 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把它送过来的人。”森鸥外微微一笑, “哎呀，不止我如此关心港口Mafia，种田长官也很关心呢, 不过稚子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种田长官、异能特务科的人，中原中也听到过这个称号，据说港口Mafia的异能开业许可证就是种田长官亲手交给森鸥外的。

但是, 异能特务科的人，和白泽稚子有什么关系？

森鸥外倒了一杯茶, 推给中原中也, 悠然道：“中也想必现在，对当初MIMIC的那件事, 还不太清楚吧？”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当时我在出差。”

这是当然的，当时中原中也被故意引走、在外面出差, 回来的时候, MIMIC的事件已经解决完毕、太宰治也随即叛逃，他知道的，只有白泽稚子的异能力爆发过, 那段时间特别虚弱。

————这也是他醉酒后，下意识抱着白泽稚子不放手的原因。

“中也和稚子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应该了解他的每日行踪吧。”森鸥外道，他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MIMIC的事件以前，稚子在不出任务的时候，是满横滨乱跑的，除非打专线通讯，不然绝对找不到他。”

摇曳的酒液舔舐着高脚杯，在夜色和横滨灯光下染上迷人的色彩，也为森鸥外染上了一丝模糊温柔的气息，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在很多因素的影响下——比如他和白泽稚子都是森鸥外的亲信、都是干部、都在尾崎红叶面前稳重一点，对了，那个幼稚鬼还会在大姐那里争宠——他和白泽稚子走的很近，所以不可避免的了解到了白泽稚子的行程。

港口Mafia、宿舍和海边三点一线，如果中途去了其他地方，那一定是去做任务，根本不会满横滨乱跑。

“稚子可是有很多秘密基地的，也有着除了我、红叶君和中也之外认可的人，”森鸥外笑道，他抿了一口红酒，意味不明的继续补充，“比如一家咖喱店的老板，算起来，稚子要比遇见我还要更早的遇见他，是一位很好的老板呢。”

“那位老板，在MIMIC事件里死去了，所以稚子的异能力才会爆发。”

森鸥外漫不经心的侧首，对上中原中也下意识抬头看过来的视线：“当然，他又复活了。”

那……？

“可是稚子再也没有去过咖喱店，不做任务的时候只回宿舍或者去海边，我为此苦恼了好久，还好有中也在。”

“白泽再也不去咖喱店？”中原中也压了下眉毛，“为什么？”

“稚子不愿意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森鸥外轻描淡写地带过，“除了面对中也的时候活泼点，稚子总是在拒绝其他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感觉这种普通的话里藏着什么，他顿了顿，没有出声，继续听森鸥外回归正题。

“稚子异能力爆发的时候，我正打算去和异能特务科的人见面、联手对抗MIMIC。”森鸥外叹了一口气，“当时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都互相盯的很紧，我和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当时，森鸥外到的时候，MIMIC的临时基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除了白泽稚子，还有这场局的真正针对者和涉足者、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

白泽稚子紧紧抓着太宰治的外套，身上的异能力波动被人间失格消除，但哪怕只有一瞬间，还是被种田长官捕捉到了。

森鸥外在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到了头疼，那个过于聪明的黑色卷发小鬼按着白泽稚子的肩膀、对首领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轻佻微笑，太宰治肯定已经把事件的全盘都猜到了。

这不是最糟糕的，毕竟只要太宰治识趣退出港口Mafia，那么他们和平收场。

最糟糕的是种田长官目睹了白泽稚子异能力爆发的场面，通过某些渠道，森鸥外知道种田长官的异能力：掌握在他附近发动的异能力的内容，

可能包括异能力的使用方法、效果和如何躲避。

听到种田长官的异能力时，中原中也的神色动了一下。

森鸥外的笑意加深，他把一份本来不应该真实存在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稚子的来历，中也多少知道一点吧？”

就算在港口Mafia内部，这件事都是绝密，可在某些人眼里，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非常简单，只要那个人可以理解白泽稚子有时候的思维，就会轻而易举的产生怀疑，稍加调查，那些原本很平常的信息就显的格外突兀了。

比如，白泽稚子是实验室的产物，甚至可能也不是人类。

中原中也能够猜到这件事，就像白泽稚子对镭钵街格外敏感一样，他也对一些事格外关注。

同理，也瞒不过森鸥外，他像是有些感触的道：“或许在稚子看来，你和他是同类。”

然后带着笑意瞥了一眼中原中也下意识攥紧的拳头，继续道：“那个活人偶，只有一个作用，安抚白泽稚子的情绪。”

在MIMIC的事件开始前，某个人就已经开始了布局，把门野太郎送到白泽稚子身边，种田长官也被无意识的利用，最后在MIMIC那里反应过来时，也不会责怪利用自己的那个人。

究竟是谁呢，这么关注白泽稚子，在森鸥外登上首领之位时就预测到了MIMIC的事，还格外执着于人偶，森鸥外已经大致调查清楚了，那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隐瞒自己，在种田长官面前是、在森鸥外面前也是。

特A级危险异能力者，杀人侦探绫辻行人。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中也啦，森鸥外道：“就像被毒蛇咬中后的人类，并不会当场死亡，可是致命毒素却在不断侵蚀人体，直到有一天成功毒死某人，稚子，现在就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的虚弱人类。”

他想了想，又道：“哎呀，形容错误，应该是被五六种毒蛇轮番咬了一口的人类呢。”

“他正在缓慢死去，悄无声息又不引人注目，总有一天会像美丽的秋叶一样安详腐朽，解毒剂可以是激起他兴趣的活人偶、也可以是名为同伴的这一种生物。”

“中也，你懂了吗？”

中原中也和他对视了几秒，皱眉问道：“同伴？”

“是的呦，”森鸥外摇了摇酒杯，“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去的嘛，到了那个时候，稚子就要拜托你了，中也君。”

“到时候，无论是好好照顾、让他走在你自己觉得正确的道路上，还是……”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有清脆的碰撞声响起，“都可以哟。”

中原中也缓缓点头，低声道：“……是，首领。”

森鸥外笑着瞥了一眼他的手，结束这场谈话：“不过也不需要觉得担负太多，按正常情况来就可以了，反正对稚子来说，你是特殊的那个。”

“……是，首领。”中原中也重复道。

港口Mafia的首领正经了没有多久，就被爱丽丝扑住脖子，神情立刻发生转变，从正经组织的正经首领变成变/态森林太郎。

在最高层看横滨，它的确很美，连遥远的灯光都那么温柔，中原中也盯着夜景看了一会儿，无端想起他某次去海边找白泽稚子，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快走时才发现，白泽稚子倒挂在栏杆外，睁着眼睛发呆。

他被中原中也拉上来的时候才回过神，还敷衍性的撒娇解释：“中也别生气嘛，我真的没有听到~”

怎么可能有人在那么近的距离下听不到叫自己的声音。

中原中也把桌子上的文件拿起来，摁了摁帽子，向森鸥外和爱丽丝告别，然后推门走了出去，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廊上不断回放，好像很孤寂的样子。

……或许，真的有人会听不到别人叫自己的声音。

可能是海太宁静，可能是风太温柔，可能是这个世界像是一场朦胧不清的美梦，可能那个人想悄无声息地死在海边、死在一切回忆之外。

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有某一瞬间看错，以为自己看到了从办公桌前抬起头、勉强打起精神的白泽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