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只是将来就算再美好, 眼下他们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所以第二天，宣平侯就快刀斩乱麻，昭告族人亲朋, 然后开祠堂把孟则知过继给了大房。

大房和二房因此正式分家。

唯有分割产业一事, 宣平侯原本还想着能拖就拖, 最好拖到万芮嫁给三皇子之后。

不仅是因为还要给万芮筹备嫁妆，更因为担心这些产业到了孟则知手里之后，等不到他们收回去, 就被孟则知败光了。

毕竟在此之前, 万永安可是京中一大纨绔。

结果当天下午，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贺亨并没有回靖安侯府，他先是去见了他家在别院修养的老太太，然后喂了一颗孟则知给的养生丸，因为担心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把老太太气死。

然后他就在杭州城里蛰伏了下来, 直到国子监开学——

然后当着国子监数百生员的面, 他一身破烂，把四年前他被他的那个便宜儿子贺琛故意从马车上踹下来的事情，他的妻子、长公主的小女儿谢莹和他的大哥贺邑勾搭成奸的详细经过，以及他不能生育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说到伤心处, 更是数次泣不成声。

没有人会拿自己不能人道的事情开玩笑, 更何况贺亨的口才很好——因为以往没少跟着龚胜一起主持诉苦大会，早就学到了舆论战的精髓, 扮可怜就跟喝水一样，加上他说得又太过详细，仿佛众人真的亲眼目睹了谢莹和贺邑背着他偷情的场面一样，所以在场的生员想不相信都难。

更何况贺亨还当场发下毒誓，说他若有半句虚言, 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又说如果有人怀疑他说的是假话的话，可以随时找大夫过来给他诊脉。

然后众人纷纷怒了。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正是年轻气盛又心怀正义的年纪，他们才不怕什么长公主、靖安侯府，他们只知道他们要还贺亨一个朗朗乾坤。

在他们的催（逼）促（迫）下，那些原本还想明哲保身的生员和国子监的学官也被迫加入了其中。

以至于最后贺亨说出那句‘若我今后不幸殒命，必是贺邑他们所为’的时候，一众生员当场给他凑了一千多两银子，然后簇拥着他去市曹买了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奴仆保护他，又让他直接住进了国子监。

于是当天下午，御史清流弹劾长公主和靖安侯府的奏折就堆满了景平帝的御案。

再然后，国子监生员直接就在长公主府和靖安侯府之外举办了一场文会，作诗赋词，只不过作的是嘲讽长公主打油诗，赋的是大骂靖安侯的粗俗之词。

而且他们每做完一首，便请书法绝佳之人重新誊写一遍，然后贴到长公主府和靖安侯府的院墙上。

而且一有朗朗上口的佳作传出，很快就被一旁围观的老百姓们学了去。

所以当天下午，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杭州的大街小巷。

景平帝震怒。

可是事情已经闹大了，可以说现在朝野上下的目光都放在这件事情上，所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死贺亨根本不可取。

但是长公主是他的亲妹妹，谢莹是他的亲外甥女，事关皇家颜面，因而罪魁祸首绝不能是谢莹。

所以遭殃的只能是靖安侯贺邑了。

两天后，景平帝给的判决就下来了。

贺邑强迫弟媳，不孝不悌，阖家流放闽南，遇赦不赦，爵位和家产都归贺亨所有。

谢莹与贺亨合离，出家为尼。

贺琛本就为贺邑和谢莹的奸生子，又意图谋害贺亨，最后被判秋后处决。

对于这个结果，贺亨并不算满意，因为贺邑和谢莹明明是通奸，在景平帝的判决里，却成了贺邑强迫的谢莹，但眼下他就算再不满意也没有什么办法。

消息传到宣平侯府，宣平侯手一抖，手里的茶盏直接掉在了地上。

“贺亨可真是够狠的。”

因为不管怎么说贺邑都是他的亲大哥啊。

事实上，大建的律例相比前朝要宽松不少，比如通奸，前朝直接处死，大建不过徒十年。

可是现在事情被贺亨这么一闹，为了平息民愤，维护皇家声誉，贺邑全家都被流放了。

然后就听见万永轩喃喃说道：“要是万永安也跑到国子监门口去闹上这么一出……”

他们以为万永安不会也不敢把那件事情宣扬出去，可是同样的情况下，贺亨却毫不犹豫地做了，万一万永安气急败坏之下，破罐子破摔了怎么办？

贺邑的下场就摆在眼前，宣平侯一家更慌了。

于是第二天，宣平侯就老老实实地把那八成家产划给了孟则知，连带着之后好几天都不敢再去招惹他。

所以托贺亨的福，孟则知倒是过上了几天清净日子。

而李氏更是高兴得不行，许是因为心情舒畅的缘故，看起来像是年轻了五岁不止。

看见孟则知回来，李氏当即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回来了，那些产业梳理的怎么样了？”

孟则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接过水一饮而尽，又捏了桌子上的两块糕点塞进了嘴里，然后才含糊着说道：“谢谢娘。”

“还行，转了十几个铺子，收拾了几个刁奴。”

李氏希望他能上进，孟则知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不过巡视产业什么的，当然只是借口，主要是为了去见一见已经混进杭州城里的那五千山东军。

李氏听了，脸上的笑意果然更浓了。

外人都以为万永安是个扶不起的纨绔，但只有她知道万永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博得宣平侯一家的关注而已，他本质上其实是个好孩子。

现在他不再钻牛角尖了，李氏能不高兴吗。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李氏连忙抓起一旁的衣服说道：“我给你做了一件衣服，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万萱也说道：“还有我，我给哥哥做了个荷包。”

孟则知当即从善如流道：“好。”

衣服一入手，才发现竟然是寸锦寸金的蜀锦做的。

蜀锦作为四大名锦之一，原是皇室专供，不过现在大建江山倾颓，蜀地也落入了起义军手中，蜀锦因此进入民间，不过依旧价值连城就是了。

可见之前宣平侯说大房家底丰厚不是虚言。

——毕竟大房是先宣平侯世子那一支的，先世子跟随老宣平侯南征北战，可是攒下了不菲的家底，李氏嫁进大房之后，先世子的遗产自然也全都归了李氏，而老宣平侯体恤李氏，更怀念先世子，所以平日里没少补贴李氏，去世之前更是把大半体己都留给了李氏。

加上李氏亦出身豪门，嫁妆丰厚，而且产业又大多在南方，所以即便党项入侵之后，大房在开封的产业全都没了，对李氏母子的影响也不算太大。

而且前身当纨绔的那些年的花销，也都是李氏给的。

一边想着，孟则知突然看到了万萱身边已经绣到了一半的红嫁衣：“这是——”

李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我，光顾着高兴，忘记告诉你了，你妹妹已经定了亲了，就两个月前的事，年底完婚。”

听见这话，万萱瞬间红了脸。

孟则知：“……”

他妹妹今年才十六。

孟则知：“定的哪户人家？”

李氏：“长明伯的嫡四子，和他三个哥哥一样，才学兼优，十八岁就考上了举人，现在正在筹备会试。”

这么一说的话，这个长明伯的嫡四子和大房倒也门当户对。

只是大房如今有了孟则知，那么这个长明伯的嫡四子的身份相较而言可就不是一般的低了。

不过既然已经定了亲，孟则知也不会出尔反尔，但是把完婚的时间往后面推一些还是可以的。

孟则知想着。

哪知道下一秒，就听李氏笑着说道：“正好，我正要跟你说，你的婚事也该筹办起来了。”

“到时候你给娘生几个大胖小子和几个漂漂亮亮的闺女，娘就心满意足了。”

孟则知：“……”

他该怎么告诉李氏，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大胖小子，两百多个义子了都。

不，准确的来说，他都已经直接进化到七世同堂了。

——对，就是他那个九十六岁的义子，嫡玄孙都能抱着他的大腿喊天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