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顾谦牧生性慢热，却不是个对情感迟钝的人。

他很清楚，一个人在生死之际将生命交付给另外一个人代表了什么。

不是两者间关系密切，便是面临绝境的人无人可托，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观感最好的人。

他和佘瑞仅有一面之缘，谈不上关系密切。

佘瑞愿意信任他，顾谦牧自然不吝给予道义上的帮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情绪会因此受到太大影响。

“你现在在A市市立医院。”见佘瑞对自己的话起了反应，顾谦牧缓了缓，先说明情况解除佘瑞的顾虑，“我只能再待几分钟，会有可靠的人过来接替我守着你。”

听到这番话，佘瑞慌张地想坐起来。

顾谦牧很快就要走了么？

他全身是伤，根本动不了，张嘴也只剩“赫赫”的气音，一句话说不出。

大约是他激动之下身体指标出现异常，监测器滴滴报警，立刻便有个医生模样的人从观察窗处走到顾谦牧旁边，朝里看了一眼，皱着眉对顾谦牧说了几句话。

顾谦牧点点头，放轻嗓音对佘瑞道：“你很安全，没有人对盛涛透露你的行踪。你只是暂时无法说话，痊愈后会好。不要担心。”

佘瑞担心的不是这些，可听着顾谦牧温柔的语气，他莫名安心，渐渐恢复平静。

顾谦牧时间有限，迅速问道：“那场大火不是意外吧？是盛涛做的对么？若我说对了，你眨眨眼。”

佘瑞艰难却迅速地眨了眨眼。

“我知道了。”顾谦牧说。

关于火灾的真相他们早有推断，他询问佘瑞只为做最后的确认。

毕竟一旦确认盛涛会杀人，很多事都有了方向，牵涉太广，再慎重不为过。

“治疗上你不必烦恼。如果不出现并发症和感染，应该很快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到时我再给你安排转院，帮你尽早恢复健康。”顾谦牧临挂对讲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过些天我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佘瑞诚然对盛世心怀恶意，可他伤势太重生死未定，亦不知被盛涛骗了多少，如今孤单无助地躺在医院中，多少有些可怜。

顾谦牧总是忍不住将这个年纪的男生套上盛世的影子，尤其佘瑞和盛世相貌体型十分相似，他难免会动几分恻隐之心。

也仅止于此了。

顾谦牧说完，便跟着护士离开。

佘瑞躺在床上，贪婪地盯着顾谦牧的身影，看着他挂对讲机，看着他消失在玻璃窗边缘，仿佛所有的感知和正面情绪跟着他一并消失了。

甚至再感觉不到皮肤上灼热的疼痛，心底一片冰凉。

盛世是顾谦牧的弟弟，难怪，难怪啊。

是他蠢，那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他却被嫉妒蒙蔽了心智，固执地不愿往那处猜。

佘瑞看得出来，顾谦牧望着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情愫。他救他，不过是同情，或者更多的，是出于维护盛世牵制盛涛的考量。

自己还能要求什么呢？

他肯来，已经很好了。

自己几次三番对盛世使坏，顾谦牧怕是早恨透他了吧？

佘瑞的眼泪止不住从眼角落下，滑过眼周伤口，没入绷带里。

监测器上的警报再度响起，这一次，医生很快进来，为佘瑞打了镇定镇痛。

佘瑞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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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宸烦了好几天，盛世费尽心思安慰他，他也提不起精神，从里到外蔫蔫的。

幸好夏导最近很高兴，没骂太狠，把他的戏份往后调了调，让他好好休息找找状态。

这几天，整个剧组都在议论唐子朝来给盛世当助理的事，唯有失魂落魄的李清宸没参与。

曲美美啧啧地跟宁颜颜视频八卦：“这就是爱情啊！磕死我了！”

堂堂影帝放着戏不拍委身当个小助理，为了留下还答应了夏导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同意免费在片场做表演指导，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虽然需要被指导的只有男主男二和几个年轻配角，但唐子朝出了名的待人冷淡，这已是天大的让步。

宁颜颜在视频那头尖叫：“快切后置！让我康康！”

曲美美忙切了后置摄像头把前头的情况直播给她看。

下场戏尚在排练，夏导坐在那旁听唐子朝给盛世讲解要点，完全没找到需要自己插嘴纠正的地方，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

“你动作不要太急，后期会调整速度的，看准机位更重要。”唐子朝对盛世说，“你先走一遍我看看。”

这场是打戏，盛世不大擅长，武术指导教的动作他学倒是学会了，一和对手戏演员练上总是紧张，频频失误。

盛世按照唐子朝说的，放慢速度走了遍，定格在一个挑剑转头的姿势，用眼神询问唐子朝有没有问题。

唐子朝放下台本走过去，将盛世右臂往上托了托，捧着他下巴将他脸往左转了一点，温声道：“轨道在这边，不用特意找镜头，记住位置就可以。这遍很好。”

盛世松口气，冲唐子朝微微一笑：“谢谢，我知道怎么演了。”

唐子朝唇角也翘了一点，轻柔地拭去他额头上的薄汗：“不客气。加油。”

正是傍晚，夕阳橘色光芒越过墙垣和树梢，恰好漏在俩人身上，周围的其他人全成了布景。

宁颜颜：“啊啊啊啊嗑到了！我没了！”

全剧组的人都磕到了。

这夫夫俩怎么回事，讲个戏还带喂狗粮呢？嗝！好饱！都不好意思提醒他们到开拍时间了。

唯独夏导全然不受影响，端起喇叭大声喊道：“行啦，赶紧给演员补妆，各部门准备，争取一次过，不然得等明天黄昏再拍了。”

唐子朝便退到场边，静静地看着他们拍戏。

有心人发现，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盛世，悄悄录下了这一幕。

在曲美美的默许下，这条小视频成功地出现在了唐朝盛世CP超话里。

【卧槽卧槽！堂哥去给少爷探班了？这么甜的？！】

盛世掉马后，粉丝在内部给他起了个新昵称，叫少爷。还有不怕死的小白莲乐颠颠开唐子朝玩笑，喊他少奶奶。每喊一次，便能激起糖粉一身鸡皮疙瘩。

【嘻嘻，内线告诉我，不止是探班哦，他去给少爷当助理了哈哈哈。】

【？？？！！！】

当晚#唐子朝给盛世当助理#就冲上了热搜第一。

网友觉得这特么简直匪夷所思。

唐子朝那么大一影帝，实在想盛世了勤探班也行，自降身份跑去给他当助理是什么鬼啊！

演员助理的入职门槛给你拔到天上去了好吗！

以后娱乐公司招人，是不是要写“诚招助理一名，没拿过三金影帝的自觉止步”？

宠人宠到这份上太过了吧？！

实名拒绝这盆狗粮！要撑死了！淦！

盛世挂完李小天的吐槽电话，刷了刷微博，忧心地对唐子朝说：“要不还是把淼淼换回来吧？或者让陆哥给我调个新助理？”

他被能跟唐子朝待在一起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点没有预料到会闹出这样大动静。

现在想想，盛世感觉自己当时真是色迷心窍。

唐子朝放下回到一半的短信，撅起嘴委屈巴巴地瞧着盛世：“老板，人家工作做得不好么，嘤？”

“……这不是重点。”盛世最受不住他这副表情，扭开脸道，“影响太大了嘛。”

尽管才上任不到一周，唐子朝却做得不能更好，把他照顾的妥妥帖帖不说，还身兼数职，加快了不少剧组拍戏速度，夏导白捡一指导，乐得合不拢嘴。

但传开后影响真的太大了。

微博上好多业内人士调侃唐子朝不务正业，张导最是气愤，指名道姓怒骂夏导坐视唐子朝自甘堕落。

要是唐子朝以后一直被人笑话指摘怎么办？

“你之前答应了让我做助理。”唐子朝蹭到盛世跟前，盛世脑袋往哪边撇，他就跟着往哪边转，最后硬是掰住盛世下颌把脸贴了上去，“老婆，你不是说，凡事你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嘛？”

他颇为受伤地啄着盛世嘴唇，沉痛道：“那你说永远不离开我，会不会也不算数？”

“……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啊。”盛世自知理亏，目光闪躲，试图和唐子朝讲理，“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做了错误的决定要及时纠正的。”

“我懂了。”唐子朝捂住胸口凄惨一笑：“哪天你不爱我了，就会像今天一样，告诉我，说‘要一生一世跟我在一起’是错误的决定。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盛世：“……”

盛世长长叹了口气。

他竟然以为自己能说服唐子朝。

论演他演不过唐子朝，论诡辩他更辩不过。

“好了好了，不换了。”最惨的是，他明知道唐子朝是装的，还得把人抱到怀里哄，“我和美美姐沟通下，让她帮忙澄清，说你主要工作是表演指导好不好？”

唐子朝得了便宜卖乖，蹭着盛世颈窝呜嘤：“老婆，你要为了我伙同曲美美对大家撒谎么？我正职明明是生活助理，表演指导是附带的，夏导都不给我发工资。”

“我给你发。”盛世抿了抿唇，“我和美美姐说，从我的片酬里分一半给你当工资。这不是撒谎，这是，这是公关话术。”

他心里清楚这就是撒谎。

可在“被唐子朝断定他撒谎”和“放弃底线向公众模糊重点挽回唐子朝形象”之间，盛世更宁愿选择后者。

唐子朝到底比他不知所谓的坚持重要。

盛世扼腕，美色误人啊！

唐子朝心满意足，总算不假哭了，愉快问道：“你给我发工资，算包养嘛？”

“……你认为算吗？”

“我认为算耶！”

“……那就算吧。”

“那我也应该对我的金主表达感谢对吧？”唐子朝纯良地眨着眼，“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盛世心生警惕，闷声问道：“你想怎么感谢我？”

唐子朝转身扑倒他，理所当然道：“小宠物当然是要用身体感谢你呀，我的大金主。”

盛世：“……”

盛世仰面躺着，任由唐子朝扒他睡衣，默默想，别的“金主”包养的“小宠物”大概不会每天热衷煮饭的。

他得加强锻炼了，照唐子朝这个频率，他迟早得腰肌劳损。

唐子朝比盛世精力旺盛得多，煮完一轮饭神清气爽，等盛世在他怀里睡着，还有闲情逸致爬起来写东西。

盛世睡到一半，被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吵醒了。

他揉揉眼睛，依稀辨认出唐子朝的轮廓。

唐子朝坐在桌边，手指如飞，笔记本白惨惨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他嘴边的笑容格外……

怎么形容呢，开心？放肆？流氓？真切？

好像都有一点，好像都不是。

盛世没找到拖鞋，赤着脚走过去。

《娇俏少爷俊男宠》……？

“唐子朝，你写的是什么？”盛世看了几行没看明白，出声问道。

唐子朝：！！！

唐子朝骤然石化！

他缓缓扭头，似乎不敢相信盛世醒了。

唐子朝反应还算迅速，把笔记本一盖，哑声问道：“……老婆，你看到多少？”

盛世不懂唐子朝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看到标题了，正文也看到几段。”盛世诚实道，“你在写剧本么？你想转幕后？主角糖糖是以你自己为原型的吧，外貌描述很像。”

唐子朝：…………

他不是在写剧本，他在写同人文。

他和盛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