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季熏抱着一堆服装设计书回来时朱佩仙刚好在家里。

看到学霸女儿捧那么多书回来，她咽了咽口水，觉得是要给自己看。

“小熏你别读书用功过头了啊。眼睛要看坏的。”

朱佩仙深切记得自己当年学习时一对着书就哈欠连天的景象。有种被学习支配的深深恐惧。

季熏脚步轻快抱着书像抱着一堆宝贝回来，她抿唇笑：“妈妈，这些不是辅导书。是我从清清那里借的课外书。”

自从之前季妈妈让她自己选宣传册上的服装样式以后她就对服装设计产生了兴趣。

可能是因为季爸爸和季妈妈对她学习没有要求，季熏都学习学了两辈子了，平时也就没有那么刻苦。

考第一和第二她没有那么在乎。

大家忙着摸底考试的时候，她突发奇想，想看看服装设计这方面的书。

“清清家里的书房好大呀好多好多书，都能做一个图书室啦。她还邀请我以后有空了经常去那里看书。”

季熏美滋滋的说起这个。

朱佩仙愣愣看着女儿说起这个时认真的神态，神色黯然了片刻。

她觉得有点对不起女儿。

别人家的家长会使劲的给孩子报各种辅导班补习班特长班不遗余力的填满孩子的空余时间。

他们没有这样对熏熏一方面是因为夫妻两人本身就不爱学习，知道被逼着学习有多痛苦。

而且三百六十行呢行行都能出状元。另一方面熏熏又那么让他们省心。

可是现在看着女儿说起闻人清家里那个大图书室的兴奋神情朱佩仙忽然觉得自责。

是不是他们没有关注到女儿对于知识和学习的渴求对熏熏太过放养了呢。

看着女儿抱着书开开心心回到房间朱佩仙给季明梁打电话了。

“季明梁咱们给女儿建个图书馆吧。”

“啊？”

“啊什么啊，我说，给你女儿建个图书馆。再不济，也得在家里弄个阅览室。你没看你女儿刚才从闻人家那孩子家里出来的表情，大写的羡慕。搞的我都心酸了，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书。”

季明梁被妻子的脑回路弄得措手不及，顿了片刻，忽然道：“你是不是弄错了啊。熏熏不是喜欢看书，而是喜欢找闻人家的那孩子一起玩。你要建图书馆，不如建一个游乐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给女儿换个玩伴。”

朱佩仙一听就炸：“就你说的最不靠谱，还给熏熏换玩伴。这都多少年了，你女儿有多专情你不知道？嘴上除了挂着的清清，就没别人了。她要是能三百六十五天不停的换玩伴，我倒还开心呢。”

朱佩仙性格就护短，有了崽子更是护短的不行。

说句渣一点的话，她宁愿女儿没心没肺一些，被人宠着疼着，也别只盯着一个朋友掏心掏肺。

这要是以后熏熏长大交对象了，还不是被吃的死死的？

晚上，台灯亮着，季熏翻开一本讲旗袍设计的书，从旗袍的历史开始看。

手机嗡的震动，她放下刚喝完的牛奶杯子，拿起来解锁。

是清清发来的消息：“睡了？”

季熏抿唇笑，打字回复：“还没有呢。我在看书，今天从你书房带回来的那些书。”

“嗯。”对面的回复依然那么简短。

季熏眨眨眼，有些留恋画册上的历史讲述，想了想，主动打字道：“你早点睡觉哦清清。明天还得考试呢。我想再看会书。”

看到小精灵发过来的消息。闻人清那张有些苍白的精致脸蛋，闪过一抹很浅的失落。

她黑发才刚吹干，长发不扎起来的时候，就安安静静落在肩头。

一边的头发挽到了耳后，灯光下有种平时罕见的温柔。

习惯了某人叽叽喳喳的环绕，对方忽然安静下来，不习惯的人竟然是她。

“嗯。晚安。”

闻人清长指划过手机，熄灭了屏幕，闭了闭眼睛，掩住眼底的情绪，没有泄露丝毫。

当对面传来消息回复时，她停顿片刻，才重新划开屏幕看。

“清清好梦，明天见。晚安安。”

柔软的小少女，性格温和甜软，哪怕发过来的文字，也没有冷冰冰的味道，而是泛着淡淡暖意。

叠字赋予了文字萌感。

闻人清望着屏幕，没有动。

似是内心还缺了些什么，所以不知满足，还在等待。

半晌，还没熄灭屏幕的手机上，对面又突兀的发过来一个表情包粉色的小熊摸着另外一只白色熊熊脑袋，温柔的说晚安。窗帘拉上了，表情包里两只小熊闭上眼睛，发出“”的呼噜声。

窗外的风声呼呼。屋子里一片安静。

闻人清看了这张图片很久，心里被一种陌生的暖流所包围。

她指尖轻轻蜷起，灯光下，长睫在墙上映下了眨动的影子。

她关上灯，盖好被子闭眼睡觉。

可是实在睡不着。

脑袋里清醒地可怕，好半晌，她翻身拿回手机，点到本地列表里唯一存着的一个视频。

“接下来由初一四班的闻人清和季熏表演曲目凰。”

主持人报幕完，乐声骤起。

闻人清静静盯着屏幕，等着小精灵从暗处跳出来，跳到有光的地方来。

她认认真真，像是第一次看这个视频一样，完完整整看到了最后一秒。

正如这个视频被保存在手机里，时时翻看。有些东西，从存在的第一天起，就不会轻易消失。

晚安。

这次真的晚安。

夜里，季熏睡得香甜，房间里静悄悄的。

豆豆却又被召唤回主神空间。

大组长们还是上次的那种架势，在一片洁白的会议厅里，端坐着看它。

气氛是那么严肃，豆豆每次来都要被不争气的吓到腿软，这次也不例外。

“0755，你进入这个剧情世界已经快七年了。经过我们分析研究，你是历届系统中，在剧情世界安然无恙停留最久的一个案例。待了那么长时间，总该要有一些收获。”

大组长走过来，巨大的能量团把它的身体撑得很大，他居高临下看着豆豆，威严道：“你有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世界意志的异样？”

豆豆缩成一团，怂怂的看着大组长，脑中却忽然闪过某个画面。

曾经有几次，它在女配身上发现了非常强烈的能量震动。当时它甚至感觉，对方情绪再震怒下去，自己就会被整个世界排斥出去。

世界意志？女配身上存在的世界意志？

豆豆张嘴：“…没、没发现。”

想要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那一刻，脑海却莫名浮现许多宿主给自己讲故事、唱歌，喊自己“臭豆”的画面。

它已经对不起过宿主一次了。想到季熏有多在意闻人清，豆豆张不开这个嘴。

纯白空间里的几个大组长，同时看向它：“真的？”

豆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因为被那么多能量远胜过自己的大组长看着，说话都结巴了。

“真的…”

之前和它说话的大组长，忽然道：“之前你选的宿主灵魂，似乎和这个世界融合的不错。我们讨论过，预备投放一个高级灵魂进去，替换她。0755，你觉得怎么样？”

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0755去的那个剧情世界是主神空间里存在很久的“坏账”。

为了收回世界的掌控权，填补剧情进展，它们一连输送了几十个系统进去，前前后后，从初级系统到高级系统，甚至不乏大组长级别的系统。

可都是有去无回。

投放0755这样的半成品系统进去，也是它们高层讨论过后，在无奈之下做出的一个举措。

如果失败了，没什么损失，倘若成功了，那就是意外之喜。

之前他们精心计划，投放了那么多精锐，却损失惨重。这次放任自流，甚至一开始就打好了失败的准备。

然而超乎所有人想象，一个半成品系统再配上一个初级世界拉过来的灵魂，这次竟然成功了。

0755在这样的剧情世界中，存活了这么久。

那么是时候再去冒险，采取一些举动试图收回这个剧情世界了。

而系统不能轻易调换，因为它们身上的能量都有主神空间的气息，随意调换成高级系统，就怕惊动到世界意志。

可用来完成任务的宿主灵魂就不同了，既然剧情世界里的那个灵魂已经和反派培养出了感情，当然应该替换成一个更有经验的高等灵魂去继续。

豆豆察觉到大组长们的意思，音调头一次拔高，失声道：“不行！”

所有的大组长都阴沉沉看着它，豆豆往后倒退一步，却还是哆嗦着解释。

“其、其实有几次我隐约感觉被世界意志排斥，因为附在我的宿主身上，我才勉强存活了下来。如果把她换掉，我想、我们会立刻被世界意志销毁…”

就算再天真无知，豆豆也知道那些没能完成任务，被抛弃的宿主灵魂是什么下场。

她们没有再回到自己身体的机会，而会直接被主神空间销毁。

想到宿主那样的人，也要被彻底销毁。

豆豆几乎满心抗拒着那样的结果。

再也没有第二个这么甜的宿主，会耐心给它讲故事了。还给它取了名字叫豆豆。

望着豆豆失控的反应，几个大组长都站了起来。

“0755，检测到世界意志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刚才不说？”

以前给豆豆培训过的大组长，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它，带着冷冷的审视。

主神空间里的色调呈现着一股金属一般的冰冷味道。

豆豆忽然有些想念回到宿主身边，它低声道：“之前忘记了。”

因为惹怒了大组长，豆豆再次被关了禁闭接受电击。

第二天季熏醒来，难得的发现豆豆没有像之前那样叨叨叨说话。

“豆豆，早上好呀。”她主动在心里打招呼，然而脑海中一片寂静。

“豆豆？”季熏又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她揉了揉杏儿眼，眨了几下，撑着床坐起来，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有些慌。

好半晌，脑中传来微弱的声音：“宿主你好吵。”

季熏弯起杏儿眼笑：“好啦好啦，那你继续睡吧。”

“别再吵我！”

豆豆像在使小性子一样，把小身子用力翻过去，用沉默掩盖着自己的虚弱。

周三考试，同时也是闻人廷转到天弘小学，报道的第一天。

早上白管家就打来了电话，小翠接了转告闻人月：“夫人，老爷子那边说就不派人过来了。廷少爷去报道，就让王勇带着和小姐一起去学校。”

小翠问道：“那我要不要跟着去，办报道的事情？”

因为按照夫人的性格，是肯定不会亲自过去的。但让廷少爷一个人去学校，也不妥当。总需要有个大人带过去，亲自送到教室。

闻人月一抬眼皮，放下指甲油：“你行吗？”

小翠一怔：“我送过我妹妹去学校，这点事情应该是可以处理好的。”

吹了吹重新涂好的指甲，闻人月伸开十指，欣赏的看着自己的纤细指尖，猛不丁冒出一句：“管好你自己，做你的分内之事。王勇不是人么，让他去。”

小翠愣愣看着她：“夫人？”

闻人月扭过脸，讥诮道：“我要吃新鲜的石榴，一颗一颗剥好的那种。哦，还有低脂低糖的甜点，就你上次做的那个吧。我的事情你都没办好，还想着去做别的？”

她腰一扭站起来，嗤的一声瞧了眼小翠：“怎么呢？不乐意。”

小翠连忙摇头：“不，不是。我只是怕没人去做这件事，夫人被老爷子怪罪。”

闻人月嘴唇抿紧，复杂的看了眼小翠：“你操心的事情倒是挺多。”

用早饭时，也许是因为要被送到学校，之前在闻人清面前规规矩矩的廷少爷，又要开始作妖了。

“我肚子疼，不想去学校！”

“这粥没有味道！”

“包子好咸！”

吃一顿早饭，他要挑三拣四嚷半天，这个咬了口扔掉，那个尝了一下嫌弃的推到一边。

相比之下，餐桌另一边的闻人清安静到像不存在。

她神态自如的喝粥，吃饭，细嚼慢咽。

漆黑的眼珠，有种超出同龄人的智慧感。

坐在清晨的餐桌旁时，美好的不似这个凡间该存在的人。

就连阳光也在细碎的落到她发上、脸上，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照出了几分温度。

她似乎完全不在乎餐桌对面的那个孩子有多吵，面对对方的一切无理取闹，都视若无睹，有种发自骨子的淡漠。

但好在，廷少爷先前撞过雪山这块铁板，知道吵闹也要有尺度，不能越界。

现在就算闹得再厉害，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拿水枪喷人，去做伤害到人的事。

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了眼小翠，忽然把盘子推开：“太难吃了，我不喜欢！我在家里爸爸妈妈让厨师给我做的早饭，都和这里不一样。”

小翠好脾气道：“廷少爷，你尝尝这个灌汤包，做的很好吃的。是厨师拿手的东西。”

“别哄他！他不吃就不吃！”闻人月从楼上慵懒的下来，声音带着浓浓嘲讽。

“一天天都惯着你，要挑三拣四的，你回你自己家。”

她走过来，下意识坐到女儿身侧，夹了一个小翠刚才说的灌汤包，咬开皮，吸了口汤汁。

“嗯这个月给老张加工资。这个灌汤包还凑合。”

闻人月放下筷子，似是很随意的把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放到女儿盘子里。用行动表示，我女儿坐我身边呢，你算哪个葱。

廷少爷板着脸坐在对面，清秀的脸蛋气鼓鼓的嘟起来。

他发觉自己这个之前很好气的“大姐”，现在越来越难对付了。

小翠看到这一幕，讶异的脸上神情差点没掩饰住，但心里却极开心。

夫人终于开窍了，知道关心闻人小姐了。

盘子里忽然多出一个灌汤包，闻人清喝粥的动作一顿。

她垂下眼，沉默片刻，眼也没眨的戳开汤包，让里面的汤汁流干净了，才面无表情的吃掉了剩下的皮和馅儿。

那汤汁流了一盘子底儿，她一口也没碰。像是某种无形的推拒。

可灌汤包最精华的地方就在汤汁。

小翠脸上的笑意僵住，瞅了瞅不动声色的小姐，又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的夫人，心里暗叹。

哪怕来了个翻天覆地折腾的廷少爷，让夫人知道小姐小时候有多么天使。现在想修复母女关系，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太迟了，真的。

几乎太迟了。

人这一生最需要母爱的童年和少年阶段，夫人半点关爱也没给过。现在再要弥补，难上加难。

闻人小姐她……

大概唯一能够庆幸的是，这个孩子在最孤单的时候，遇到了熏小姐。

不至于把心完全冰封，还留了一点点缝隙，可供光照进来。

但那光，也许需要很多很多，才能再驱散黑暗吧。

季熏到学校的时候，刚好看到前头的车停下。那辆车很眼熟，勇叔送清清来学校，通常都开得它。

“清清。”

她背着书包，站在将要拉开的车门前，扣起食指，敲了敲车窗。

门一开，先蹦下来的却是个小男孩。

闻人廷坐在车里，一路过来，觉得压抑极了。他打心里有些不太愿意和自己那“外甥女”相处。

车子一停，他几乎是片刻也没耽搁，开门跳了下来。

季熏看清他的模样，愣了愣。这是那天在清清家里的那个孩子。

“季熏。”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闻人清从车子另一边下来，快步走到她身边。

“早上好呀，清清。”

季熏握着自己的两个小粉拳，举在闻人清面前，让人家选。

清冷的少女沉吟片刻，视线落向季熏右手。

“好哒。那我开啦。”季熏声音轻软，缓缓摊开自己右手掌心，递给对方一个草莓味的奶糖。

小少女皮肤极白，掌心纹路也很细，是一看就被娇宠着养出来的一只手。

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手指纤细，骨架很小，让人想握住轻轻捏一捏。

闻人清盯着她绽开的笑靥看了半晌，幽深的丹凤眼眯了眯，接过草莓糖。

她指尖蜻蜓点水的从小少女掌心拂过，季熏手心痒痒，下意识缩回，不好意思的笑了。

“漂亮姐姐，还有糖吗？我也想吃。”

闻人廷笑得人畜无害，站在旁边，一副瑟缩着不敢过来，却又很想吃一颗糖的样子。

季熏怔了一下，下意识摊开左手的另一颗糖，是一颗芒果味的奶糖。

“谢谢漂亮姐姐！”闻人廷飞快伸手，抢过奶糖。

他跟做贼似的，一刻也不敢停留，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外甥女”的表情。

“勇叔勇叔，我们去报道！”他扯着刚把车子停好的王勇，指着学校迫切的开口。

似乎是怕自己抢来的糖被夺回去，他三下五除二剥开糖纸，飞快的把糖扔进嗓子眼。

糖都进了嘴巴了，他终于敢回头看一眼“外甥女”了，见人家眼神幽幽的，他脖子一梗，催促勇叔道：“快走快走！”

季熏怔怔看着这孩子一溜烟跑远，回过头时，却发现清清垂着眼走了。

“清清！清清！”她几步追上去，有些疑惑。

清清好像不开心了？是因为刚才那颗糖吗？

闻人清这一路走得很快，始终紧抿唇角，不曾说过一个字。

这次摸底考试，是在班级里，由各班班主任随机打乱了座位监考。

“清清…”

考完第一场，下课休息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坐在座位上。

季熏瞧了眼坐在前面身板儿挺直的清清，懊恼的咬了咬唇。

要是知道清清会为了那颗糖不开心，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那孩子把糖拿走的。

清清有时候会有点小孩子气。

季熏发了会呆，忽然低头撕了一张纸，开始写东西。

“我想和清清借一样东西，你们帮我传过去好不好？”

她轻声拜托坐在前面的男生。

于是，被她裹成一团的小纸条，经过已排一排的座位，到了某人手中。

闻人清沉默的展开纸条。

纸上的字迹依然清秀：“清清，我的糖被人抢走了。借我一颗好不好？”

奶熏：借一颗，会还很多很多哦。

闻人清：怎么还？用什么？

被大家的暖心鼓励安慰到了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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