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别错了吉时。”

“耽误了族长会生气的。”

“走快点, 快点。”

“哎, 等等我啊。”

从四面八方出没的村民因为拥有共同的目的地逐渐聚集在一起, 有相熟的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小声的说话。

“这次是谁？”

“是酒鬼家的小文, 还好不是我家小月被选中。回头我就给她选择一个相亲对象赶紧结婚。”

“听说只卖了一坛酒。”

“那丫头也是可怜。”

“这也是为了——”

后面的话语没有说下去，在场的人都知道未尽之言的意思。有人脸上露出怜悯之色，有人露出庆幸之色，但除此之外眼里都浮现出一抹轻松和期待未来更加美好的憧憬之色。所有人之中只有走在最外围的一个少年脸上带着悲伤和怒意，紧紧捏着的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显得指节发白, 指甲深陷在掌心内有血滴落在地面之上, 他面上却好似无对疼痛的知觉。

“希望明年丰收，”

有人笑着说。

少年脸上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了, 冲着人群带着不满的怒意吼道，“吃着人血浇灌出来的麦子，你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人群中的声音默了瞬。

有位年纪稍微大点的妇人面色肃冷的反驳道：“你不也吃着我姐姐用血浇灌的麦子长大的，要不是姐姐, 我们早都饿死了。姐姐她……养活了我们所有的人。”说完她就快步朝着前面走去, 被这个沉重的话题压的人群也默不作声的朝着广场走去。

少年握拳站在原地一会, 表情愤愤又纠结, 最后神色颓然无力, 垂头丧气的跟在大部队朝着人群中走去。

广场中央建立了个祭坛模样的高台，有位十四五岁身穿嫁衣的女孩坐在上面。她低垂着头，面无表情的样子丝毫没有新嫁娘的喜悦，眼里还有一丝麻木的死气。

等会她确实要死了。

作为神的祭品新娘，祈求来年的丰收。原本每隔五十年祭祀一位新娘就能保证风调雨顺带来丰收, 最近神明似乎更加贪婪了。从之前的每十年，到每年，最近更是半年就需要祭祀一位新娘。

然而回报很丰厚。

只要送上一位新娘，神明就会让土地里的麦子多生长两次。即使不好好的劳作也会获得累累果实，实在不想伺候庄稼还可以靠捕鱼生活，甚至不需要出海随便撒一网就能大丰收，这种近乎不劳而获的好事就连最懒的闲汉都不会被饿死。死一个人活命数百人，这种选择少数拯救多数的理由，大多数人都接受的很容易。

甚至还很推崇。

因为收获来的太容易了。

只需要死一个人，大家都会幸福的。

为什么不呢？

祭坛下方站着一位面色沉静身穿华服的老人，在他身后还站立着几位差不多神色的同龄老者。有几个穿着打扮明显富贵的年轻人在维持广场人群的秩序，零散的人群在他们的指挥下站的齐整，在近乎呵斥的‘肃静’‘肃静’喊话下不再大声说话改为窃窃私语。

“当——”

非金非木的手杖敲击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下就连窃窃私语都消失了。不止声音，就连光也开始逐渐消失。

日蚀开始了。

仿佛一桶墨直接泼洒在天空中，几乎是眨眼间就被黑暗覆盖，速度快到手杖敲击地面的那声悠扬的回响还没有消失。而这里的人似乎对这种天象习以为常，即使是幼童也非常很淡定，拉着父母的手丝毫不见慌张。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火把点亮照周围。

为首的华服老者面对祭坛的方向开始祷告，感恩神明的恩赐，祈求丰收。结束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只需要杀死少女，让她的血液流淌在这片大地上，众人就会获得神明回馈的丰收。在老者准备踏上台阶的时候，意外突生。

光芒突然照耀大地。

原本日蚀的现象会长达半个时辰，现在才过去一刻钟。祭祀需要新娘的血液完全流干浸润到土地上才能生效，老者恐慌的抬头，发现日蚀的效果还在持续中，然而空中出现了另外一轮非常闪耀的太阳。

太阳逐渐坠落。

光芒一寸一寸的吞噬黑暗这一幕很震撼。

老者瞪大眼睛看过去，发现并不是太阳坠落，而是一位沐浴在金光中威压很强的不可直视的人……神明？

对，就是神明。

神明莅临！

“神明大人现身啦！”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原本也看傻了的众人纷纷跪在地上。有些大胆的人偷偷去看却感觉眼睛刺疼的几乎睁不开，不懂事的小孩直接被身边的大人或老人直接摁头伏地。原本被他们随口挂在嘴里的神明突然出现，在这一刻发自内心的产生敬畏，甚至恐惧的战栗着。

不可直视神。

没有人提醒，仿佛印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苏醒，众人都低头恭敬又恐慌的深深的跪伏在地上，包括那位华服的老者也跪在地上垂下他一直高昂的头颅。看着地面洒下来的金光，他的神态越发的虔诚了。

“铮——”

有阵阵清幽纯净的乐声回荡在空中，伴随着吟唱。

出场自带BGM的神明，额，中也看着下方百人齐跪的场面内心很平淡。作为横滨最大黑暗组织港口mafia的干部，被部下跪的经历太才常见了。要是有千人的大场面他或许会稍稍的感慨下。

不对。

即使有上万的人同时对他下跪，就算这个数量再翻十倍的大场面都比不上狗比搭档，名为太宰的男人刚才对着他单膝下跪，亲吻他的手背呢喃的那句：“我的神明大人。”要来的震撼。

“嗯哼哼——哼哼——”中也嘴里哼唱模拟着以前玩的游戏中神圣职业大招前摇的空灵音效，反正听着有股子神圣的味道。

心里思绪乱飞。

混账东西。

突然来那么一下煽情，害他没有克制住心动直接亲了上去。当时狗比搭档眼冒绿光当场就要化身为狼，以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况绝对没得跑。要不是突然开始日蚀他们的作战计划开始了，此时怕是要唱的就是菊花残了。

危险，太危险了。

现在不是装糊涂暗中看戏有趣不有趣的问题了，刚才突然亲的那口貌似同时把狗比搭档的理智之弦给绷断了。像是不定时炸.弹，只需要个引子对方随时会化身为狼扑过来把他吃干抹净。

“铮——”

BGM高了一个调。

这是在提醒到了该忽悠，咳，降下神旨的时间了。中也抽回乱七八糟的思绪，用贵族的腔调半吟唱的背台词。文绉绉的用词用道上的黑话翻译过来就是：上交保护费，从今以后老子罩你。

老者在接到神旨之后稍微抬起身又深深的跪拜，“尊您旨意。”

“铮——”

这是提醒他该撤退了。

想到之前在空中看到老家伙掏出刀打算杀了祭品新娘，中也怕他走了之后这个姑娘会没命。反正是‘献给他’的，干脆带走好了。驱使着金线虫把女孩捆住打算带她走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故。

下方有个少年突然冲上来抱着女孩，“神明大人，恳求您不要带走小文。”他抬头看了眼神明就因为刺眼的金光低下了头，然而死死的抓着不撒手，“您已经有那么多新娘了，就放过小文吧。”

中也：“！！！”

艹！

不是恼怒被‘绿’。

金线虫现在把他和女孩绑在一起，男孩又紧紧的抱着女孩，而金云的负重承担不起三个人的重量，导致现在他想撤退撤不走了。

“喵！”

一声带着怒意的猫叫声响起，抱着女孩的少年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抬头就和一双双绯色的冰冷眸子对视上。顿时浑身一寒，胳膊和手就用不上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神明大人要带走女孩。

“小文！”

华服老者也被变故惊住了，看男孩还想伸手截留神明的新娘，赶忙扑过去把少年压在身下呵斥道：“放肆！”

竟然敢染指神的新娘。

这是要害死他们！

神明一怒不比人间君王慈悲，一念之间可生灵涂炭。心里又惊又怒杀心顿起，原本已经出鞘准备杀了女孩的匕首就要刺穿男孩喉咙的时候，又听到神明冰冷的声音：“大喜之日，勿让肮脏之血污染吾身。”

老者手里的刀顿住了，他使了个眼色，顿时下面就冲上来几个年轻人把少年控制住。少年的脸刚好对着下方的人群，他对上四面八方无数双惊恐愤怒又含着刻骨冷意，可以称之为杀气的眼神。

其中甚至有他的父母。

第一次。

从未踏出过永春岛的少年体会到了传说中的寒冬。

*

中也安全撤回。

太宰语气尖酸刻薄，“哦豁，神的新娘，挺漂亮的嘛。要不要在下腾个地方，好让你们现在就洞房花烛啊。”

这醋味比断崖树上的果子还要酸。

翻了个白眼，中也吐槽道：“才十四五岁呢，我还没有那么畜生对个小姑娘下手……”他们相遇的时候也十五岁来着。

中也：“……”

中也对着狗比搭档比了个中指，亲切友好的道：“fuck！”

经过这么一打岔空气中的酸味也冲散了，中也看了眼已经被吓昏迷的女孩问道：“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呢？”想起那个敢于‘神’对抗的男孩，最后那句话在今天能暂时保他一命，明天就说不定了。他现在已经是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敌人了，包括他的父母。

太宰没回答，反而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中也，如果我与世界为敌——”发热的脑子冷却，后面的话他不敢问。

——你会站在我身边吗？

“我会。”

脱口而出后中也觉得不自在，辩解般的道：“我们是双黑嘛。”

黑.社.会最凶恶二人组。

本来就不是好人。

太宰瞳孔震动，难得神色失控的露出惊愕之色。

中也对这种类似告白的承诺有些害羞，面上很嫌弃的道：“我上辈子是毁灭了世界嘛，摊上你这这坨黑泥精狗比搭档。”

太宰眨眼。

他上辈子大概拯救了世界。

*

“然后呢？”右脚封印着会对天地所有生灵造成伤害的禁忌之虫的第四代执笔者，狩房淡幽指尖在白纸上划过，仿佛墨染的右脚有字体顺着身体从指尖落在纸张上。为了消灭封印在她右脚的虫，她必须记录有关虫的故事，在找到治疗办法前尽可能让它陷入沉睡。

讲故事的银发碧眼青年吐出一口烟雾，继续道：“族长利用少女的鲜血封印了山主，再利用山主身体的一部分带来大丰收。”银古想起那对压榨他的狗男男就有些神经性牙疼，“最后他的阴谋被一位勇敢的少年拆穿，神明降下了神罚，族长和相关的帮凶都被重力碾压处死。永春岛的村民开始努力的辛勤劳作，用自己汗水换取的果实来祭祀神明，祈求祂不要继续降下神罚。”

狩房淡幽好奇的继续追问：“那神明和巫女的故事你知道嘛？”

小两口玩千层套路。

把他夹在中间。

“他们啊——”银古抽了口烟，这次不是为了驱虫，是单纯的因为压力产生的烟瘾上头，“螃蟹想吃草莓，草莓为了不被吃——”

*

中也不想再装糊涂了，他现在非常的想亲太宰，不想偷偷摸摸的亲，想要亲的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亲的那种。他直接挑明了问：“为了草莓你能做到什么程度？答案让我满意的话可以让你随便摸屁股一分钟。”

太宰：“！！！”

太宰毫不犹豫的道：“不惜与世界为敌！”

螃蟹当场就想吃掉草莓。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