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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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无人还记得正事,几个酒鬼在高声放言,一会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一会是“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也别提什么治水,权当交朋结友了,文通和付江本来是相看两相厌,酒劲上来,意外发现志趣相投,和说相声似的,你捧一句,我来一段……

“东风吹,战鼓擂,今日喝酒谁怕谁!付兄,再来三杯!”

“西北望,射天狼,喝他十斤头不晃!通兄,不醉不归!”

沈是:“……”

建议付尚书来年在兵部招个酒鬼状元。

李云赋微醺,神智还算清醒,他忽然凑近沈是,鼻尖快碰到侧脸:“沈兄,你为何一直在走神?”

沈是略微拉开点距离:“没什么,天色已晚,莫让冉娘久等了,带文通早些回去吧。”

李云赋点头,站了起来去扶文通,然而他也有点晕,加了个人边晃荡起来,沈是笑了下:“云赋兄,你先回去,文通我送回府。”

李云赋仍一丝不苟的作揖,姿势标准的像用刻度量出来的:“有劳沈兄了。”

沈是扶着文通出了庆元春,文通被寒风冻得一个哆嗦,逐渐明朗:“等等,沈兄,等等……”

“嗯?怎么了?”

他不停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醒的快些:“身上……酒味太重,我……先换个衣服……醒醒酒……冉娘……会担心……”

“好。”

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沈是听明白了,带他回了沈府。他迅速泡了个澡,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喝了杯醒酒茶,对沈是说:“沈兄,我已酒醒,天寒不必相送了。”

沈是有些担心,但文通勉力拒绝,说罢还像证明自己似的,直直往前走,“碰”撞在一棵树上,盛意笑了出声:“文老爷别闹了,你这样倒大街上,就不得了。让顺和送你去吧,不碍事的。”

文通揉着头说:“那就麻烦了。”

待人走后,盛意好笑的说:“这文老爷,平日也不是这么客气的人啊……”

沈是心头挂着那段香,没太听进去,沐浴更衣便睡了。

次日朝后,圣上召了柳侯爷和沈是一同在御花园闲逛。毕竟是被宋阁老扣了“莫让天下才子寒心”的名头,不慰问下说不过去:“近日忙着水利之事,疏忽沈少卿了,返京后还习惯,可有什么困难?”

说着看了眼柳侯爷。

柳长泽像一块千年寒冰,恍若未闻的走着自己的路。

沈是说:“承蒙圣上厚爱,臣一切安好,并无大碍。”

承明帝说:“那便好。沈少卿昨日翰林院论兴修,可是传遍朝野,连朕听了也不免赞叹,如此才华,为何在金銮殿上自谦?”

“回圣上,非臣自谦,臣确实在治水方面,涉猎不足,只是想着若能将新政与此兴修之事,一同推行,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是自嘲道:“说来诸位才子定也有所想法,不过碍于行事艰难,施展不开。不像臣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异想天开的胡说。”

承明帝向前走了些,他的视线从高扬的寒梅枝桠间隙中落在沈是微低的颈部弧度上,像极了一个人,他目光瞬间深远起来,“有时候置身事外,才能俯瞰全局。”

沈是抬头看他,衣袖拢了两下,站定了一步,挺直了腰板,同太傅当年有话要上谏的样子如出一辙。

承明帝觉得有趣,他试探道:“朕对沈少卿所言两全其美挺感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沈少卿会有话要说吗?

会。

承明帝像寻宝一样获得了短暂的惊喜,但他忘了,上谏,一般都不是什么好话。

“新政推行官府控价,所有物品玩件固定价格。本意是达到平抑物价,防止富商暴利之成效。”

沈是目光坚毅:“实际上,互市未起,各地价格本就是截然不同,官府不断地抑制,只能导致商人手里的货无利可图,平白砸在官府手中。”

“当所有货物被官府兼并,用以销售,官府成了唯一的商家,敢问天下还有哪个商人足以抗衡?”

这是在质问承明帝,还是在质问柳侯爷?太傅有这个权利,可沈是没有。

承明帝看着他的眼神,从饶有兴致,变成了寡淡。

上位者的权威是不容冒犯的。

一直高傲沉默的柳长泽突然冷声言:“依沈大人之意,新政非但无利,反而残害苍生了。那为何与官府互易流通之人络绎不绝?”

“平民百姓缺乏出口,贱卖工艺,若有官府中转,收益倍增。各大富商垄断货源,暴利百姓,若有官府中转,按价而沽,百姓皆有福祉。若有货卖不出去的,便由官府平价收购,不至于积货于民。何尝不是两全其美?”

“短期而言确实如此。”

沈是不卑不亢的继续说:“但无利不起早。新政遏制商人的利益,倘若长期以往,货源迟早全部进了官府的口袋,强买强卖必成定局。”

“侯爷所谓的两全其美,不过是官府垄断市场、货源、价格,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当国家兼并市场,那么商贩该如何存活?无人再愿创造利益,社稷如何不萎缩萧条!”

沈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柳长泽,一句句逼问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

柳长泽霎时觉得脑子有点乱,无法理出个头绪来,若是圣上不在他就一把捂住那张伶牙俐齿的嘴,最好是用布,绑他个十天半个月的,教他学乖一些,不要妄想顶撞自己。

争锋相对的氛围下,柳长泽的余光瞥见了圣上阴云轻笼的脸,他沉声抢言:“沈少卿你好大的胆子,敢以诅咒社稷动荡不安!”

沈是立即跪下:“臣不敢,居安思危,才能有备无患!请圣上明鉴!”

承明帝的不悦被惊疑所压制,他没想朝堂扶持新政怼的满朝文武哑口无言的柳长泽,会为了护着沈少卿,宁愿抢着放狠话唱白脸,逼他不得不唱红脸权衡利弊。

固价法废不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松了这个口,便是打开了废立新政的势头,柳长泽疯了吗?

是为了这几分相似吗?

承明帝轻笑,他生出一丝畅快,大家都一样。

他本也起了废政之心,只是碍于柳家不好落手,而今,打瞌睡便有人递枕头,“下朝了,逛个御花园气氛也能这般剑拔弩张,侯爷何必动怒,不过都是忧国忧民之心罢了,沈少卿大可畅所欲言……”

御花园绿意盎然,一点也瞧不出冬天的气息,所以连枝头的红梅都被剥夺了傲骨,像是生活在温室的小花,平淡无奇至极。

可天一成不变的冷,无论繁华假象还是烽火战乱的交迭,它仍然兀自生香。

承明帝望了眼,吕公公会意,差人扶着,自己拿着剪子去摘。

沈是:“回圣上,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若水上贸易成形,南来北往,为了商品流转,扩宽市场,商人自会在贸易的竞争中平抑价格,真正做到抑制兼并,而国朝出台条律为市场提供保障,便足以利民。”

承明帝似没有听到般的去接了吕公公手里的红梅,他两手一压,扯下拇指长的一截,带着两朵并蒂而开的花,走到沈是面前。

而后,伸出粗糙的指腹压着沈是的下颌的软肉,极具威胁的向上抬。

柳长泽侧目看去,指节微动。

沈是无畏谏言:“臣以为,新政不应干涉市场,唯有放手让商贾互相竞争,形成良态的货价平衡,国民经济才能真正繁荣昌盛。”

不应干涉,那新政一直干涉,岂不是再逼皇上承认自己错了,吕公公听的后颈发凉。

承明帝问道:“侯爷以为如何?”

沈是目含期待的向柳长泽投去,他知道,只要柳长泽点头,便是给圣上递好了台阶,此事就算定下了。

柳长泽偏过头去,淡淡的说:“所言可行。”

“起来吧。”承明帝看着柳长泽颇有深意的笑了下:“你可是第一个抨击新政,还被侯爷认可的人,前途无量。”

他又将手里嫣红梅花,别在了沈是秋色云雁纹的衣襟上,但他的眼神却在观察柳长泽,他发现他的手越靠近一尺,柳长泽的脸便越难看几分。

他低头凑近沈是说:“寒梅傲骨。若运河可成,朕便准你所言。”

“圣上英明!”沈是躬身。

沈是低头看着花,欣慰的想他还是懂一个门生的,起码承明帝的劣根性没变过,夸他就夸他,搞的这么……寓情于景……

沈是想起从前承明帝总在他病中差人折两枝奇奇怪怪的花送到他府上,一时兰花、一时新梅、一时梨花,反正时令开什么送什么,还说是学生无法前来,以此祝愿老师早日康复。

其实他也领情,圣上是想在万民面前表示出他这个太傅的重量。

只是每次都赠花,让沈是感觉别别扭扭的,甚至有点恶寒。

这样想来,柳长泽熬得那些巨苦无比的药,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承明帝似想起了什么:“沈少卿人缘倒是不错,今有侯爷为你美言,昔有给事中为你跪御史台上谏,连宋阁老都惊动了……”

美言。

沈是无语,这哪里看出来的美言了……

“阁老怜惜文人,天下有名。侯爷深明大义,但行利民之事,而给事中李云赋是臣同科,为人性情耿直,更是介直清流。臣不敢玷污三人高尚品行……”

承明帝挑眉看他,一段话倒是把自己洗了个干净,都是别人品德高尚,他没有拉帮结派,聪明的更像太傅了。

这很有意思,但不及气柳长泽有趣。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要一模一样的人,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朕有些乏了,退下吧。”

两人告退。

承明帝看了眼两人,倒也是般配的紧,他嘴角扬了下,往新宠美人处走去。

柳长泽藏得很好,甚至藏出来逼死太傅、憎恨太傅的名声,他又是如何从蛛丝马迹里发现柳长泽仰慕太傅的呢?

同窗多年知根知底吗?

当年连照顾太傅多年的阿良都没看出来,他又怎会发现。

不过是在每次望向太傅的时候,却看见太傅眼底的目光都落在了柳长泽身上。

他顺着视线嫉妒的去看柳长泽,而柳长泽是躲闪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柳长泽居然不敢看太傅。

太可笑了。

他趁着太傅背过身书写经纶时,想去嘲笑柳长泽几番,没想到看到一直低着头的柳长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道背影,露出痴迷的神情。

大家都一样。

纵然太傅的目光不会落向他,但柳长泽也得不到。

即便装作一幅情圣的样子,到头来还不是和他一样,四处寻找着往日的痕迹。

他很畅快。

吕公公不解摇头,那个新宠美人长得只能算是清秀,性格也木讷,就因为偷偷爬在树上抓了一只小黄鹂,被圣上看到了,竟得了独宠,也真是怪事。

……

“侯爷!侯爷莫急着走……”沈是气喘吁吁的追在后面。

他方才去给吕公公塞了点银子,内侍自然是要打点好关系的,都是为官,都不容易。谁知一出来,便不见了柳长泽人,找了半天才寻到,和柳长泽交朋友好难……

“何事。”柳长泽双手环胸的俯视着他。

“方才多谢侯爷相助,如此大恩,在下已在庆元春设宴答谢,不知侯爷可否赏脸?”

柳长泽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沈是追了上去,死皮赖脸跟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侯爷不给下官这个报恩的机会,下官会寝食难安的。”

柳长泽当他是空气。

很好有希望,换别人早被打了。

“侯爷,庆元春很贵,下官掏了一个月俸禄,才请的起一餐,请您纡尊降贵赏个脸吧。”

“若是不愿意,下官也只能每天试一试,静候侯爷音讯了,只是可怜盛意顺和,要和下官一同受苦了。”

柳长泽第一次听别人和他抱怨钱不够的问题,额角的青筋都起来了,他将手上的黑曜石丢了过去:“滚。”

沈是抓着手串,楞了一下,这是在给他钱吗?

柳长泽这个人也太别扭了吧,还好他已有所了解,于是一本正经的说:“既然有侯爷支持,下官日后一日三餐,皆定席位,等待侯爷大驾光临!”

柳长泽眉头拧成川字,怒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返京后逐渐白皙的手上,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串黑曜石,衬的那双手越发白皙莹润。

他很想把那破石头抢回来。

“再说一句,我就拔了你舌头。”

正欲继续走,忽然被抓住了衣袖。

他忍无可忍的想推开。

只见沈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忽闪忽闪,像在问他:“去吃饭吗?庆元春的菜可香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琥珀色的光泽显得有些无辜。

柳长泽觉得烦死了,早吃早了事,他说:“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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