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转动, 只剩下耳边短的嗡嗡回响的心跳声。

初咲羞耻得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火堆上架烤，身上烫得能煎熟鸡蛋，指尖泛起淡淡的粉色, 连脚趾都蜷成一团。

——这是什么天怒人怨的公开社会性死亡现场啊？！

——太宰治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当着她的面问出这句话的他不尴尬吗！！

她不行, 她不可以，她现在只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初咲羞愤的蜷缩起来，抱住她的人安抚似的按住她的头，轻柔的拍了两下。

……哎？

初咲木着脸的抬头，看到了年轻的干部耳边垂下的橘发。

初咲：“……”

她浑身僵硬的保持着缩在中原中也怀里的动作，茫然的努力回忆大脑空白时的记忆, 试图从这段羞耻的记忆角落里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无论怎么努力, 她都只能回忆起不断在耳边回响的太宰治那句“坏孩子”。

……呜。

中原中也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他、他他他有没有听到刚刚太宰治说的那句“居然会想看我哭泣的样子”啊？！

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件事被第三个人知道了之后的场景！！地狱吧, 那一定是地狱吧？！

不、不不不不冷静一点初咲！这句话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她是想看太宰治在床上哭泣的样子，但是这句话从字面意思上来讲还可以理解为揍哭他啊——！

中也的妹妹想揍哭太宰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这完全是合理的诉求啊！

初咲强硬的说服了自己。

如此反复的催眠着自己, 几近沸腾的大脑终于有了平息的预兆, 大脑开始重新收集处理周围传递来的信息。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现在的情况远比她想得还要不妙。

橘发干部神色冷漠的和黑发青年对视，客厅杂乱的被毁成废墟，洁白的地砖上呈现出道道裂纹，波浪似的向外传开。

太宰治十分轻松的往后跳了几步, 语气不明道：“来得可真快啊, 中也。”

“……你到底想干什么混蛋，”中原中也毫不客气的附上重力, 尽管人间失格能消去附着的异能, 但是却无法抵御落下的石块, “像以前那样的捉弄就适可——”

“——中也, ”太宰治露出了姑且算是笑容的微笑，“你认为这是‘捉弄’吗？”

对方的话就像轻巧却无比沉重的小锤一样砸中了心底的某个角落，痛楚与酸涩随即从那一小个角落里缓缓的漫延开，整颗心脏都像被浸泡在醋酸里，又疼又痒。

刚刚的场景仿佛化作了燃烧的火焰，女孩羞涩软红的神情像是被烧化的银针一样刺得他眼角滚烫尖痛。

初咲敏锐的察觉到了空气中气氛的变化，但她贫瘠的经验完全不足以应付现在的情况，她紧张的捏着手边的西服布料，黑发青年带着微妙意味的漂亮鸢眸向她看来。

然而在对上视线之前，温热的掌心盖住了女孩的眼睛，中原中也好像说了什么，但是紧接着就被呼啦啦的风声完全盖住，坠落感瞬间掩过了之前心跳剧烈的羞耻。

胃部传来了从高处俯冲下来一样的不适，由于过于紧张，紧捏着衣服的指尖变得青白而毫无血色，在恐惧控制大脑前，过山车一样的坠落感忽然消失。

她好像被放到了街边的长椅上，遮住眼睛的手被对方挪开，直直的对上对方那双澄澈的钴蓝色眼眸。

中原中也烦躁的揉乱头发，他沉默了几秒，用那种努力抑制确仍然听得出不甘心的语气克制道：“……不要害怕。”

初咲迟钝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处理完那几个字，下意识的接道：“没、我没事，就是在想万一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就像没带安全带坐了一趟云霄飞车一样……”

“我好歹也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怎么可能连你都抱不稳？”

中原中也又好气又好笑的敲她的头：“不要小瞧我啊。”

初咲捂着被敲痛的额头，眼泪汪汪的强行辩解：“这么说的话有污浊在我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有事——可是这和我害怕又没有关系！”

中原中也：“……果然一点都没变啊你。”

两个人充满默契不约而同的没有再提刚刚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尽管他们都完全没办法把刚刚的事情当做不存在，但却又能勉强维持着表面诡异的平衡。

这附近已经非常接近祭典举办的地方了，路边的摊贩也多了起来，纤长飘逸的彩带在上方交织着，遮住了晴朗蔚蓝的天空。

中原中也在糖葫芦的摊子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视线在摊主竭力推荐的苹果糖和小巧可爱的糖葫芦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干脆掏钱将两个都买下，一手一个转身问道：

“你喜欢哪个？”

初咲微微怔了怔，忍不住用带点嫌弃的眼神瞅了眼比拳头还大的苹果糖——

做法就像是糖葫芦那样，一个苹果裹上一层鲜红的糖液。除了把糖舔干净再像吃普通苹果一样解决里面的苹果之外初咲想不出第二个吃苹果糖的办法。

总不能逛个祭典还随身带把刀分苹果吧！？

但是山楂更麻烦一些，意外来得太突然，她连预备好的同款花纹手提包都没有带出来，更别提纸巾和放垃圾的袋子。

初咲犹豫再三，最终从中原中也手里接过了闻着就一股甜香的苹果糖。

橘发青年没什么所谓的咬了一口糖葫芦，然后就被里面的山楂酸得脸皱成一团，却又顾忌不能丢面子这一点而强撑着咽了下去。

“……好酸，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啊？”

中原中也像是吃药一样的把剩下的几颗糖葫芦一口气吃光，眼神扫过旁边摆着显眼的水果糖葫芦的摊子，遗憾道：“早知道就稍微等一下来这里买红提糖葫芦……你要吃吗？反正也只是一般的小——”吃而已。

剩下几个字被主人本能的咽下，他视线无意识的飘向女孩偶尔露出的舌尖，暧昧的回忆沾上甜香重新席卷，让他狼狈无措移开了眼神。

——实在是太糟糕了。

初咲努力跟苹果糖较了一会儿劲，试图在圆滚滚的苹果糖外面啃出一小块缺口，但外面裹着的糖看似坚硬，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粘牙，她捂着好不容易舔掉糖块的牙齿，十分不甘心的泄愤一般狠狠舔了几口。

摊主用料丝毫没有偷工减料，迎着光看，还能看到苹果外面厚厚的一层糖液，没有酸涩的山楂解腻，舌尖全是糖的甜香，她对手中的苹果糖失去了兴趣。

“说起来，中也最近好像都没有出差，”初咲转着手中的苹果糖，一边看着它在阳光下的反光一边不经心的找着话题，“明明以前经常会好几天不回家。”

“……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

中原中也喉咙有点发紧，像是被谁捏住了一样，他下意识揪了揪choker，仿佛这样能让他呼吸顺畅一些，“所以特意调整了最近的工作内容。”

“嗯？”这就是涉及港口黑手党内部的事情了，初咲乖巧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换了个话题，“之前中也说要参加荒神祭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中也不觉得参加荒霸吐的祭典会很奇怪吗？”

而且还是被传成女装大佬的荒霸吐！女装大佬！

……中也到底为什么会放任这种流言传出来啊！以港口黑手党的能力来说，带点节奏让普通市民忽略掉女装大佬这一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没有必要，”橘发干部沉稳的回答道，他眼神有些飘忽，“……虽然一开始的确会觉得很奇怪。”

如果说走在街上随处可闻讨论荒霸吐女装的事他还能不在乎（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荒霸吐），那么来自首领、熟稔的长辈与朋友的调侃确实是让他别扭了好长一段时间。

“——呜。”

初咲鼓着脸，哭丧着垂下肩，“才过去四年，为什么这种祭典就这么流行了啊……！明明四年前连荒神神社都没有！”

中原中也：“……因为已经四年了。”

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叹息之后，中原中也忽然牵起了初咲的手，像是为了防止另一个人逃脱一样十指扣住。

初咲：“！！！”

初咲：“？？？”

手心相触传来的暧昧温度让不明所以的她心跳短暂的加快，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了——”

“阿咲。”

中原中也珍之重之的轻声道，他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全部被他藏进澄澈的钴蓝色瞳孔里，只留下星光一般的微闪。

——他为今天准备了很多。

布置精美的场地，鲜花，斟酌千百遍的台词，甚至是剪辑恰当的音乐。

然而他刚刚却忽然觉得，没有任何一种准备比得上现在河边微风的伴奏。

中原中也如同抚摸易碎的珍宝一样轻抚住女孩的侧脸，半响他才像下定决心一样，“……我注销了之前给你办的中原咲这个身份。”

初咲内心忽然升起了一种隐秘的不安，她潜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对方更强硬的拉了过去：“为、为什么突然……？”

“……因为不方便。”

中原中也闭了闭眼睛，澄澈的钴蓝色眸子被掩藏在后，然后里面散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光芒，“资料上‘兄妹’这层关系非常不方便。”

初咲本能的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随、随便啦这种事情！中也决定就好！……那个，等下我们再去逛逛那边——”

中原中也却并没有纵容女孩更换话题。

他冷静而强硬道：“我想让你用另一种身份冠上中原这个姓氏，所以妹妹这个身份要注销掉。”

初咲：“……另一种……？”

不妙的预感越演越烈，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青年拥进怀中。

“——我不想当兄长，阿咲。”

中原中也扣住女孩的后脑，温热的暧昧气息近在咫尺，他的声音轻得只有唇齿交融时才能听清:

“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