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晚上的时候, 叶峤回到艺人住所里。

他尝试性的给陆清臣打了视频电话。

一般来说，陆清臣只要在忙，是不会接他电话的。

小说里冷酷的总裁在开会时接到小娇妻的视频电话立刻中止会议的霸道甜宠举动, 并不会发生在陆清臣身上。

陆清臣这个狗男人只会开静音, 等到它自己响完，完事后看一看, 有时间回复, 没时间延迟回复。

很幸运的是，陆清臣没在忙，接了他的视频电话。

视频对面是白天, 陆清臣似乎很忙，他靠在沙发上, 垂着眼皮，眼睛微阖, 眼下有一片浅色的黑眼圈。

“怎么？”

叶峤趴在电脑桌上, “我想你了。”

陆清臣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 周身的冷淡都去了几分，面容有沉静的温和, 浓稠乌黑的眼睫下, 泪痣有几分若隐若现的色气。

叶峤将最近做的事一件件说给陆清臣听。

“我很尊敬老师, 遇到老师都会喊老师好。”

陆清臣：“这是学生的基础礼貌。”

叶峤一顿，继续道：“我很努力学习, 上课认真听讲。”

陆清臣闭着眼睛，漫不经心：“你进燕大读书不好好学习, 那你在燕大待不下去了。”

燕大的平时考核、期末考试都很严格，叶峤因为工作原因，必要时候可以不在学校, 但期末考试并不能免，想要不挂科，认真学习理所应当。

叶峤继续：“我友爱同学，同学们要签名，要我指导，要我帮忙，我都做了。”

陆清臣睁开眼睛，微抬了下自己的眼皮，“那倒是很不容易。”

他知道叶峤的性子，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一个人都不理睬。

说起来，叶峤的性子，的确和他以前养的乔乔很是相似。

乔乔除了亲近他，对其它人总是不予理睬，若是别人想要强行撸，它并不会逃跑，而是炸起自己的毛抬起肉垫伸出自己尖锐的爪子，张开利齿，浑身上下写着：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被吓到的人收回手，它再优雅的放下爪子，尾巴盖在前腿上，微微扬起脑袋。

【我很高贵，你不配。】

他那时候还给乔乔拍图做了表情包。

想到这里，他弯了下眼眸。

下一刻，电脑里传出叶峤幽幽的嗓音：“你刚才的样子很像在对一个替代品，你知道吗，陆清臣。”

陆清臣一顿。

叶峤整张漂亮的脸蛋凑了上来，将整个屏幕占据：“你是不是在想你那只猫了？”

陆清臣没说话。

叶峤眼睛沉默地盯着他，活像在盯一个出轨的渣男。

陆清臣揉了揉眉心：“你们太像了，我没办法不联想。”

叶峤愤怒了。

“一个是人！一个是猫！哪里像了！你说！哪里像了！”

人和猫怎么可以像！已经跨物种了！

陆清臣看着他，忍不住又笑了下，“连生气的时候都一样。”

看着叶峤炸毛起来的模样，他吐了一口气，轻声道：“乔乔是我十二岁领养的一只流浪猫。”

叶峤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

陆清臣以前从来没有给他提起过这只猫的事，他能了解到的，还是陆姨告诉他的，现在陆清臣想要告诉他，他清楚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况且，他也的确对那只猫好奇。

他知道他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陆清臣垂下眉眼。

他以前没有想过未来有一天，他会告诉别人乔乔的事，毕竟乔乔对于他，是不想对别人提起的过往。

他不想告诉别人，人的悲欢喜怒很多时候并不相通，对他而言最难受痛苦的事，可能在别人嘴里只是一句节哀不要难过就过去的事。

“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用袋子栓着，快死掉了。”

“我救了它，将它带回了家……”

最开始救它，将它带回家，并不是想养它。

只是他不喜欢看一个生命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掉。

被救回来的幼崽黑猫对他防备又警惕，在他靠近的时候，尾巴竖得尖尖的，它身上有伤，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它似乎很讨厌自己的这个样子，总是不断在地上咬着自己，还试图扯掉自己的毛。

所以原来的伤治好了，又出现新的伤。

请回家的兽医说，可能是失去猫妈妈，所以心理状态不太健康，需要时间调整。

他喂它猫粮，它不吃，还打翻在地，喂它羊奶，它不喝，打翻在地，只有清水，它会碰一下，它越来越消瘦，他不知道该喂它什么，在他吃饭的时候，干巴巴的幼崽黑猫趴在铺着软毯的笼子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饭碗。

他想了下，将碗里的饭扒了一些在猫粮碗里。

它喵的一声，把猫粮碗再次打翻了。

明明瘦得很小很小，但是力气和脾气却很大。

“小猫不吃那些东西的，实在养不活的话，放出去吧。”

母亲说。

他看着幼崽黑猫，它的眼睛在看他手里的碗。

他取了勺子舀了一勺米饭，递到它嘴边，它低头舔了舔，慢慢舔干净了。

它不吃猫粮，不喝羊奶。

它喜欢吃人类的食物。

他所接受的知识里，猫不能多吃人类的食物，因为猫和人的胃部结构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幼猫的肠胃非常脆弱。

接下来，他尝试喂过生肉，水煮过的肉，蒸过的肉。

弄好的肉会切得很碎，这样便于消化。

但是当他端着那些食物朝笼子里的它走过去时，它就会扬起自己的爪子，那是准备拍碗的动作。

它只吃正常人类的食物，带着调料的，哪怕吃完以后身体会不舒服，会焉巴巴的喵喵叫，也不会吃它应该吃的东西。

就像个人类里任性娇惯的小孩……

这样的猫，放出去会死掉，送给人太难养，也不便送出去。

所以他留下了它，给它取名乔乔。

在决定留下乔乔后，他让母亲腾出了一间房间做猫房，安置好后让乔乔住了进去。

他们会在一起吃饭，乔乔有着自己的碗和盘子，它会跳到自己的位置上，慢吞吞的将自己的饭菜吃完，然后乖乖让他刷牙洗澡。

它睡觉不会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想方设法钻到它的床上。

它……和其它的猫不太一样。

它不用猫砂，会自己找厕所，还会自己开关水，在被他不小心看到后，还会出现悲愤欲绝的表情包。

他的猫应该不是普通的猫，他甚至怀疑它是人。

母亲说：有的猫是很有灵气的，和普通的猫不一样。

在看过一些视频后，他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怀疑。

当然，他查完以后拿着猫玩具去逗弄乔乔，看着乔乔玩得不亦乐乎气喘吁吁的样子，他也没办法去怀疑了什么。

他在长大，从十二岁到十七岁。

从初中到大学。

乔乔在长大，从一个月大的幼崽到五岁的半高龄猫咪。

很多时候，他其实是会孤独的，他不喜欢和人接触，过多的社交会扰乱他的思绪，他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一些无用的人际交涉上，但这和他感到孤独并不冲突。

是乔乔陪在他身边，而他可以没有顾虑的对它说着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比如想要走到什么位置，创造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它听他说完，喵喵叫，朝他撒娇，尾巴勾着他的手指，四只脚垫也抱着他的手臂，伸出舌头舔舐着他，在他身上打滚，露出柔软绒毛的肚皮。

于是孤独被驱散了。

乔乔是一只很有脾气很会撒娇也很粘人的黑猫，它耍起脾气来可以把他的屋子弄得一团糟，却很有分寸不会碰他重要的东西。

它撒娇起来会各种手段都用上，尤其是在做了一些不太对的事知道自己会被训斥的时候，就连喵喵叫都格外的甜腻。

它粘人起来寸步不离，哪怕你去上个厕所，它都要紧紧贴着卫生间的门，在外面喵喵喵叫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是这样一只很有脾气很会撒娇也很粘人的乔乔，在他去燕大报名回来的那一天，消失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找了很久，始终都没有找到。

他知道，它应该是自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死掉了，它不想让他看见它死去的样子。

一直吃人类的食物，对它的身体并不好，它没有别的猫长寿。

他细心认真养大的乔乔死在了他不知道的角落……

在前一天，它还趴在他准备拿去报名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上，扒着他的手不开心的喵喵叫。

他那时候还摸它的脑袋，试图给它解释：“我不住宿我不住宿，我在燕大外面买了房子，报名完我把那里安排好就带你过去和我一起住行不行？”

……

陆清臣抬手，盖住眼。

他素来冷淡沉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颤音。

他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平静：“叶峤，我很难过。”

他停学了两个月，两个月里的每一天，他都在寻找它，他还花了很多钱，请人一起找。

可是他找不到。

两个月后，他终于放弃了。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在乔乔离开以后，他不再对任何事物投以感情，顾修瑜和父母想重新让他养一只猫，他拒绝了，他不想再养猫，没有一只猫会是他的乔乔。

直到他遇到了叶峤，在舞台上懒洋洋跳着舞的少年，侧过的眼眸在浮光掠影间和乔乔的眼睛重合。

那时候的他已经足够的理智。

但是那么一瞬间，看到少年斜过来的视线时。

“我以为乔乔变成了你。”

他低笑了起来。

他主动朝叶峤递出了邀约，而叶峤拽住了他递出的枝桠。

于是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