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费煜狠狠瞪着他。

还有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面前的哭包冷静自持，完全不像是他记忆落萌的样子。

像是几天之内忽然换了个人。

那双桃花眼依旧艳丽夺人，可整个人就如同撩开幕布的油画，惊艳锐利的美渐渐显露，不再如以往那般乖巧干净。

费煜双目紧盯着落萌的眼睛，阴鸷的瞳仁映着对方的身影。两耳的血液充满喧嚣地躁动着，焦灼而浓烈的心绪让他心脏狂跳。

费煜不明白。

准确来说，他还有点不知所措。

是的，不知所措。

他好心好意来找落萌，对方难道不应该激动的眼泪直流，跟自己说上次说分手的话，都只是意是气话？

不应该看到自己主动找上门，就感动的不行？

不应该主动求和？

落萌不是自己说喜欢他，不是喜欢他喜欢的不行么？

费煜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更不明白自己心忽然涌起的慌乱和焦躁是怎么回事。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切，身旁的落萌忽然开了口：

“你这么吻我，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那声音阴阴恻恻，带着浅浅的嘲讽，听在费煜耳像是收到了讽刺。

对别人的挑衅，费煜向来强硬回击。

这次也不例外。

“哼，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费煜干巴巴道。

他本想冷笑声，可对面的落萌已经别过头不看他，于是他接着要说出口的话全都被堵在嗓子眼儿里，只能憋闷地看着对方。

而落萌敛目专身看向旁的地面，鸦羽般的睫毛微颤。

即便他已经不打算再喜欢费煜了，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有点伤心。

而费煜此时，已经怒火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强吻洛尨，也不知道自己这股愤怒从何而来，只觉得脑焦躁不安，可说出话的话总有种词不达意的凌乱。

尤其是在他语罢看到洛尨陡然沉寂下来的脸色时，他竟然有几分……后悔。

这个想发让费煜心头跳，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结果他下秒就听到落萌平静到略显寡淡的声音：

“哦，那再见。”

费煜原本犹豫而后悔的心绪，瞬间被再次涌上来的怒气挡住，出口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

洛尨撩起眼皮看他：“你不是不喜欢我吗，在我这儿发什么脾气，去找你的小情人啊。”

“费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也已经选择放手。《星光》上映之前，为了你我的利益考虑，我可以不公开我们分手的事，但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

“你今天出现在这里，让我很为难。”

费煜面色紧绷，黑漆漆的眼珠直直盯紧洛尨，脸色难看的想要要杀人。

可洛尨发现自己那敏感的泪腺反应倒是终于给力次，到现在都努力撑着他平静说话，没再让他哭哭啼啼，连说分手感言都要在费煜面前丢面子。

于是他半感慨地叹了口气，轻声接着道：

“我们以前最多也就算半个炮友，甚至连最后步都没做到。既然你自己也说了不喜欢我，就别再搭理我，免得让人看不起。”

那句“免得让人看不起”，洛尨说的又轻又浅，可听在费煜耳朵里，简直比他听过的最难听的谩骂还要具有讽刺意味。

洛尨就看到他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大猫，忽然炸毛抬起左手。

他潜意识后退步，可原本就已经紧贴在墙上，根本退无可退。洛尨也不打算退。

他看着面前已经怒不可遏的男人，歪头扬起下巴：“你想打我？”

费煜的呼吸粗重，喷出的热气正呼在洛尨额前，带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他高高抬起的左手随着洛尨句话而僵在空，最后攥紧拳头，狠狠朝洛尨捶过来。伴随着“咚”的声巨响，重重砸在洛尨脸侧。

洛尨早在他动作的时候就吓的闭上了眼，当听见人骨头撞击墙壁的声音时，他耳朵都被震得发麻，只觉得连身后被他靠着的墙面都被费煜砸得震动起来。

心里噗通狂跳。

如果费煜这拳落在他身上，恐怕他不是重伤也要住院。

瞬间洛尨脑划过小说费煜和人打架的各种场景，甚至下秒就觉得自己要被人按着脑袋顿狂怼。

但洛尨没想到，费煜居然没对他动手。

他紧紧闭着眼，却半晌都没听到男人有什么动作，于是缓缓睁开眼。

结果就看到男人沉着脸收回手。

可目光还落在他脸上。

费煜不知何时凑他极近，近的洛尨像是在透过他的眼睛看自己。

就连听到的费煜的声音，都震荡在双耳耳畔，让他后脊升起阵颤栗。

“洛尨，你可别后悔！”

洛尨语气很淡：“再见。”

费煜摔门而去。

关门的声音剧烈而坚定，瞬间将二人关在两个空间。

洛尨怔怔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半晌，眨了眨眼，转身回房。他忽然觉得很累，但还有种解脱的快感。

洛尨回到床上，想要再睡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他索性翻出手机查找好看的旅游胜地，在现实生活时，洛尨几乎没有出去旅过游。但现在重生次，他忽然也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且不只有旅游，洛尨甚至还给自己列了个必须要完成的单子。来完成些，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可这边的洛尨正在上冲浪，外面的费煜却躁动的像是濒临爆发的喷火龙。

他离开洛尨的家，就直冲剧组回去监工。

原本因为今日费煜没去而松了口气的演员和场务人员们，看到费煜回来，全都脸的生无可恋。

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兢兢业业开始拍戏。

费煜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下，右手搭在椅子扶手的玻璃杯上。侧头就看到旁边原本给编剧准备的椅子，此刻孤零零地被闲置在自己的椅子旁边。股道不明的怒意让他直接抓起椅子的靠背，提着椅子把它扔到了旁边堆积杂物的旧材堆。

眼不见心不烦。

费煜心里想着。

可今天的剧组似乎也在跟他对着干。

《星光》拍摄的剧情，居然已经进行到，“叶星”和“阮林修”高分开的十年后，“叶星”早已进入职场，在商场浸染多年，从初入职场的新人，逐渐跃迁为外企高管。

原本稚嫩弱的小男生已经完全退却原本的青涩，变成了让不少男男女女都赞不绝口，雷厉风行的外企负责人。

只有当“叶星”下班回家，个人站在家阳台上，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抽烟叹息时，才隐约能看到当年高的“叶星”，敏感又渴望温情的影子。

镜头的“叶星”陡然回眸，清透的眼神像是穿过镜头，直直射入人眼。

费煜心里像是被人撞了下，明明看着的是演员柯阮，脑想到的却是今天洛尨看他时的眼神。

他甚至觉得剧的“叶星”不该是柯阮那种俊秀温润的模样，应该五官更加浓艶，神色更加清丽，甚至已经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但看着并不会让人模糊性别。

应该看起来更羸弱，可骨子里又有股偏执的执拗。

就像当初怕自己怕得不行，还抖着身子冲自己表白时样。

费煜忽然愣了。

他这是在……想什么。

剧的“叶星”和“阮林修”的故事还在进行。

下午拍摄的剧情，是“叶星”拒绝企业的员工活动，独自人步行回家。结果偶遇拐角走出来的“阮林修”。

这将是他们两人分手之后第次相遇。

算是全剧的第二次小高潮。

久别重逢的两人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心思，无论时外貌还是心里，都与从前判若两人。

甚至连初见的季节，都与两人在大学夏季初见时截然相反。

电影，这段时间正值雪季，而现在天气快要进入夏季，剧组只能提前人工降雪。

空都是白茫茫的人造雪花，镜头的捕捉根本不敢扩大，只能拍摄演员附近的情景，生怕录入周围的暖天场景。

费煜就站在摄像机旁，看着穿着大衣的两人，在巷口的拐角相遇，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从两人身上洒下来，落在两人肩头。

叶星看着站在拐角处的阮林修，眉眼带着闪而过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他甚至没打算多话，目光刚和阮林修对上，就礼貌地点点头，径自绕过阮林修就沿着原路向前走。

旁边的副导啧啧点头：“哎，我就喜欢这段。落编的剧本果然深得我心，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那么多，就算是初恋又怎样，街上碰见了根本不用搭话。对付这种你爱他时对你爱搭不理的渣男，就该把他当作肩膀上的烟尘样不放在眼里。”

费煜：“……”

他竟然有种被内涵到的感觉。

忍不住侧目睖了副导眼，奈何人家根本没看他，丝毫没接收到费煜的视线攻击。

而下秒，镜头快要被叶星擦肩而过的阮林修，猛地伸手拉住叶星的胳膊。

“叶星？你……你没认出我？”

阮林修的话因为风雪而有些低沉模糊，但叶星还是听清楚了。他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身前的阮林修，目光在对方脸上逡巡良久，才像是终于回忆起来了男人的身份，故作惊讶的挑眉，挤出几分老同学相见的激动：“阮林修？好巧。”

可阮林修出口的话却没有他那般有礼貌。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大雪纷飞的原因，还有几分刻骨的凌冽：“不巧，我找你很久了。”

他这股莫名有些深情的话语，在已经尝试着忘记阮林修十年的叶星眼有些莫名其妙。

叶星眉头蹙就要开口，却被阮林修二话不说，拉到旁边小巷子避风的屋檐下。

这连串陌生的动作让叶星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忍不住开口问：“你——”

可话音没落，就被人用嘴堵上。

阮林修俯下身，双手捧着他被冷风吹得发凉的脸颊，狠狠吻了上去。他亲吻叶星的力气很大，可亲吻的动作却青涩而草率。高清的镜头下，甚至能看清阮林修在寒冷的冬季微微泛红的脸。

这个亲吻的时间极短，可吻结束，阮林修像是重新焕发了光彩，原本俊美却惨白的脸色都红润起来，盯着叶星的目光也亮得惊人。

剧的阮林修满心都是狂喜，天知道他找了叶星多久。当他明白自己爱的是叶星之后，每天每夜都在后悔自己当初的犹豫和绝情。

可高考结束后，叶星再也没去过学校，阮林修报名了叶星之前说过想上的大学，可他找遍了全学校，也没找到叶星的身影。他感谢上苍让他今天在街角偶遇叶星。

只有他知道，自己看到叶星的那瞬间，连心跳都忍不住放轻。

无数个日日夜夜积攒了足足十年的情话，时间全都说不出口了，他绞尽脑汁只能说出自己已经在唇舌间说烂了的句。

“叶星，我终于找到你了。”

“叶星，我爱你。”

只是这本应该是叶星追求阮林修修成爱情正果的情节，现在却变成了个笑话。

叶星只是奇怪地睨他眼，满脸都带着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干巴巴道：“你没事儿吧？”

而后转身就走。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剧情外的费煜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和剧的阮林修同时愣住了。

怔怔地看着叶星的脸色，脑来回映照的都是落萌的脸。

就连剧叶星再次开口说话，费煜耳听到的，也都是落萌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你忽然跟我这么说话的原因是什么，但我想说，我们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个人最可悲的就是，但他想要回头挽回时，却发现他和另个人的故事已经走到了尾声，甚至连结局都已经书写好了。叶星就算爱个人，也绝对不会允许泯灭自己的自尊。

于是在阮林修不管甚至放纵周围的同学，对他冷嘲热讽和软暴力时，决然离开再不回头。

他十年间无数次想念阮林修，可最后还是走了出来。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行了。

如果有，那就是矫情。

深情如叶星，就算他把阮林修当成自己人生路上微的光，也把这点看得很清楚。

所以他现在已经逐渐变成了情感的正常人，他不汲汲于求阮林修的爱情，从而变得不再需要爱情。

只有阮林修直没有走出来。

只因他不曾完全体会过叶星当初那般深情又苦涩的单恋，才会因不断回忆过去的事情而自我囚禁越陷越深。

剧叶星说话干脆利落：“而且，我现在也不喜欢你。”

“再见。”

周围的风雪时大作，呼呼风声几乎已经盖住了叶星的尾音，切都是凄冷而幽寂的景象，只有嘴角带着客气笑容的叶星显得格格不入。

这句台词出，这幕的剧情就算结束了。

但打扮的助理还没来得及敲板，众人忽然听到“哗啦”声碎玻璃的声音。

剧组的人员同时扭头，就发现费煜椅子旁边放着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他们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费煜脸上的表情。

于是没人发现，费煜低头看着地上玻璃杯的碎玻璃，神色有瞬间的扭曲。

因为他有种瞬间，居然觉得……

“叶星”这个角色，就是落萌本人。

————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了第五天，都在来回拍摄“阮林修”和“叶星”十年后初次相遇的尴尬和意难平。

演员们的演技逐步提高，尤其是柯阮和林峰，简直是在完美还原人物形象。

可费煜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他不仅梦开始频繁出现落萌和他说话的模样，甚至能清晰响起两人的任何次对话。

他记得哭包说话时的每处神态，甚至还能重绘哭包脸红的模样。

时间天天过去，到了最后，费煜甚至发现自己已经睡不好觉了。

尤其在看《星光》剧本时，更觉得由心而生股倦怠。

直到这天，距离落编不来剧组已经整整十天，演员们都在休息，费煜就攥着手上的剧本，面无表情地盯着上面的字。现在是拍摄间隙，副导现着没事干，就在费煜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扭头就瞧见被费煜抓在手，已经皱褶的不成样子的剧本。

忍不住说了句：“费导，要不要给你换个新印刷的剧本？”

他话音刚落，成功收获了费煜的冷眼枚。

副导：“……”

他忽然好像咂摸出来了点什么。

副导盯着费煜手上的剧本多看了两眼，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落编因为不小心弄坏了费煜的剧本，赔给他的剧本吗？！

这个答案让副导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瞧着费煜半死不活的模样，原本还对费煜和落萌的感情持怀疑态度，现在又开始搞不清楚了。

他凑近费煜，压低声音开了口，“费导，我问你个问题。”

费煜刚在剧本上做了批注。闻声歪头瞥了副导眼。

自从落萌走后，剧组唯个能微微压制费煜阴冷属性的人已经不在，费煜身上寒意飙涨，连带着已经对费煜很熟悉的副导，都开始有些吃不消。

他盯着费煜的目光，沐浴在对方天生森然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纠结半天，才轻咳两声小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落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