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素质拓展大课纪律比较松散，从来都是混坐。

“我跟你们说，据我观察，陆曜学长一定会坐在这个位置。”一些个校园粉丝团成员叽叽喳喳说得有鼻子有眼，“姐妹们，让我们把他包围起来，形成一个大的包围圈……等等！他旁边这个座位谁也不许坐！”

一群小粉丝愣了一下，包括几个忠心的迷弟。

但下一秒他们就懂了。

“你是怕我们坐得太挤，学长就会不想坐在这里了吧？”

“……”带头那位女生理所当然道，“因为这是元白的位子。”

其余迷弟迷妹：“？？？”

“可是为……为什么？”

那女生严肃道：“因为元白和陆曜学长最熟，元白坐在这里，可以将陆曜学长坐在这个位置的概率提升50%。”

众人似懂非懂，而其中一个数学天才想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

实际上，陆曜学长选择任何一个位置的概率都是50%。

而50%提升50%，就是100%。

也就是说，关键不在于这个位置靠窗还是靠门，关键在于元白必须坐在旁边……！

正集体沉思之际，元白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一月室外空气寒冷，他一张脸被吹得素白，耳朵边缘被冻得忍不住伸手揉过，揉得一片殷红，像奶霜上染了一层浆果汁。

十六、七岁的少年路经之处俱是一片回眸，不少人书拿反了，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慌了神弯腰下去捡的时候，偏又从桌子底下，瞟到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心脏便不好了，怦咚怦咚乱跳，哪分辨得清是被荷尔蒙蛊惑，还是真的心动。

那群陆曜迷弟迷妹大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充满默契地拉开他们看好的那个座椅——不靠窗也不靠门，而是在教室正中间。

为啥选这儿呢？当然是因为前后左右都能坐人，可以最大限度地容纳粉丝团。

“元白元白！”其中看起来最直男，因而最具有迷惑性的体育部部长大胆地朝元白挥手，怂恿地拍拍那个空出来的座椅，“坐这，坐这！”

无数双冷刀子一样的目光向这位不识好歹想献殷勤的beta男杀过来，只可惜他皮糙肉厚，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元白站在过道上，疑惑地朝在他上面几步的部长仰望了下。

他们……认识吗？

制定计划的女生深沉地向他一瞥。

部长啪啪拍了两下那旁边的位置：“是这样的。”

他诚恳道：“你旁边这个是陆曜学长经常坐的位置，如果你不坐在他旁边的话，那么这里有很多人就要为这个位子打起来了……”

夹杂在其中的数学天才推了推眼镜，心里感到由衷的敬佩。

先用陆曜会坐在这里的理由把元白骗过来，然后再用元白坐在这里来吸引陆曜……这是怎么样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部长道：“为了世界和平。”

元白沉默片刻，左右看看，真的看到好多同学朝这个方向行注目礼。

“……”他忍不住笑道，“我坐这里就不会有人跟我打起来吗？”

“再说了，陆曜平时都坐最后一排吧。”

元白一边开玩笑地揭穿他们，一边还是很善良地坐了下来。

陆曜进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基本将整个大课室填满，只余下零星几个空当。

明明是冬天，这人却从头到脚没半点保暖措施，只一件正装制服，素朴简单的款式被他穿得可以直接去走红毯。

肩宽腰窄腿长，轮廓很深，黄金比例，天生的衣架子。

alpha右手反手两指拎着书包搭在肩上，左手拿着手机，嘴里随意咬着根细长条形状的巧克力饼干。

这一露面，见识比较少的学弟学妹可就纷纷心脏不好了。

“传说中高冷的陆曜学长，原来也会吃零食？？”

“就说你们对他有误会，我们资深粉早就知道他喜欢甜食好嘛！”

“教室里允许吃零食吗，他算不算执法犯法？”

“巧克力棒而已，又不是辣条。你敢说你没吃过？学长检查风纪的时候也从来不查这个……”

“只有我的重点是看上去好帅吗？乍一看我以为他咬了根烟呜呜呜这个样子的哥哥简直酷毙了！！！”

元白几乎在陆曜迈进教室的同时抬起了头，下一瞬就看到了alpha走进来，目光遥遥碰上，陆曜似乎不易察觉地扯了下唇角。

元白中指和无名指夹着笔杆甩了甩，捏着那支不大走水的笔的在笔记本上乱画，没画两下就听见旁边椅子拉动的声音。

陆曜毫无意外地在他旁边坐下来，书本打开，目不斜视，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周遭所有包围圈里的小伙伴都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来了！双A来了！

每个人都不敢太放肆地盯着他们看，一个个假装在预习功课，只是在心里不断地：“啊啊啊啊啊！”

神仙画面。一所以学业为主要宣传口径的高中，两位顶级爱豆坐在一起了。

大课室的桌椅都很小，因为要容纳足够多的人，是以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只要稍微不注意，胳膊肘就会打架。

元白画了一页纸，那根笔仍然不怎么出水。他拎着笔，眼尾唇角无意识向下，是一个没有被本尊察觉到的不开心的神情。

霎时间，侧方各个偷眼看他的人都掌不住了，起身时座椅声嘎嘎响成一片，数不清的笔递到小少年的面前。

“用我的吧。”

“我的笔给你用。”

“我还有好多……”

元白上身挺得笔直，微微后仰，连连道：“不用——我有。”

说着他熟门熟路拉开书包——旁边那人的，掏出笔盒——旁边那人的，拿出一支和他那支完全一致的新笔。

——自然也是旁边那人的。

其余人看着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都陷入了沉默。

看这举动，这熟练程度，怎么跟每天都在练似的。

……所以那些这两人每次分开直播写作业，其实是在同一个房间的传言，也许也是真的？

……

上课时，老师都频频向这个方向行注目礼。

元白倒是认真专注听课，手里拿着笔，时而记笔记，时而抬头看屏幕。

他看屏幕时，下巴尖就不自觉抵在笔杆的顶上，微微偏着头，手肘撑着桌子的那只手掌心捧着脸侧，那可怜巴巴的一点点脸肉被他自己揉成一团，仿佛嘴里咬着一个丸子。

仍然在偷看他的人不禁心里发出一声长久的哀鸣。

alpha沙沙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好似心无旁骛。元白瞄一眼他的笔记，发现这家伙根本没在听课，他在写八荣八耻……八荣八耻？

元白嘴角微抽，眼睛瞟着讲台，确定老师在埋头上课，状似不经意地拿笔杆敲了敲陆曜的手背。

alpha立刻顿住，想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

元白又戳了戳他笔记上那句正气凛然的“以遵纪守法为荣，以违法乱纪为耻”……压低声音几不可闻道：“你写这个干嘛？”

陆曜沉默片刻，同样压低声音道：

“你像个小喷菇。”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元白眉头一皱，他可太迷惑了，继续不动唇交流：“什么小喷菇？”

陆曜侧眼，余光瞥向元白脖子后面。

明明贴了隔离贴，看上去还是中午新换的。

可是，在alpha闪过金色的眸底，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信息素仿佛具象化了，正在从omega的腺体周遭一点点向外逸散开来。

剂量在可容忍的范围内，不会造成失控，却也……

每隔十秒钟，就像小喷菇一样喷出一小股气雾一般的信息素，融进空气里。

陆曜点点桌子，在笔记本上写：什么时候换的？

元白挠了挠下巴，也提笔写了一个：中午吃饭。

又写到：我好讨厌这个。

还画了个哭脸。

讨厌的隔离贴，超过四个小时他就又闷又痒，难受得总想去碰。

又碰都不能碰。

陆曜凝望着那些仿佛有实体的omega信息素，看着那些气雾飘散到周围那些人的身边，碰到他们的耳，他们的鼻，看着他们望向少年露出迷惘的眼神。

alpha下意识磨了磨犬齿，深褐的眼眸转向一片沉黯。

beta……察觉不到信息素的存在。

但不代表他们不会被影响，否则beta又怎么会在基因里写上对alpha的敬畏和对omega的怜惜。

金属的笔尖在纸页上拗断了，墨水流了一片黑。

即使知道其他人是无辜的，他还是忍不住愤恨。

他的眼神追逐着一丝浅白的雾气，直到它停留在自己唇边。

alpha屏息，生怕惊扰了它的流动，直到它的形体慢慢在空气里彻底消失。

而陆曜的反常，也影响到了元白。

元白把陆曜还在淌墨水的笔丢到一边，拿纸巾吸干他笔记上的墨水，纠结道：“你这要怎么办嘛……”

这堂课的评分机制就是下课的时候把笔记交上去。

陆曜的笔记，却变成这样了。

元白心里忧虑，小喷菇就变成了大喷菇。

他一低头，有些没有防备地把后颈露了出来，那张隔离贴自然就暴露在了身后几个女生的眼前。

熟读abo文学的几位少女呼吸一滞。

她们……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可是。

为什么omega用的隔离贴，会出现在元白脖子上？

女孩们纷纷惊呆了。

陆曜眼眸一暗，蓦地抬手，冷不丁勾住元白的脖子，将他朝自己拉过来。

这个动作一做，后面的女生止不住就要尖叫出声。

alpha朝他们看一眼，众人就噤声了。

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元白只是低下头，摸索他刚刚震了一下的手机，却毫无防备地被alpha“哥俩好”的拉了过去，还表示亲密地揉了两下他的后颈——

顺便离开时把他的领子整好。

元白被揉得脖子红了一片，他抱怨地捂着后颈小声叨叨着什么，陆曜垂眸，一脸无辜。

omega只觉得自己被突然袭击了一下，并看不到自己身后那些人的眼神。

没有看到隔离贴，没有认出那是什么的人还好，只是在感叹这两个感情太好。

发现秘密的女生脸颊一片苍白，有的陷在恍惚里，有的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元白不觉，看了看手机。

“啊。”他突然短促出声，引得许多人看过来。

元白盯着那条短信，心里砰砰跳起来。

是信息库发来的消息。

第二性别特殊者，由于随时可能造成麻烦，需要被强制登记入信息库。所有有分化概率的小孩，在信息库都有建档，而一旦他们正式分化，就会被移到信息库中，所有人都能浏览到这一信息。

当然，不会泄露当事人隐私，只是会让浏览的人知道，每个区域有多少名第二性别特殊者，他们的第一性别是什么。

元白的情况特殊，他的档案需要更改，然后重新建档再移交。

信息库是在通知他，明天下午14:00，他的档案将正式放入信息库。

一座城市中ao的数量不会超过城市人口数量的十万分之一，而每个分区的信息库，一年内增加的分化档案数都是极有限的。

元白的分化几乎已经是公开的事实，而信息库档案更改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omega了。

考虑到当事人职业的特殊性，信息库提前告知他更改信息的时间，好让他自己做准备向公众公开。

元白心砰砰跳，他飞快给赵姐发信息，告诉她这件事。

赵妍，或者说公司上层，自从知道他分化之后就早已严阵以待。

“老板！”赵妍脚蹬恨天高一脚踹开图图的门，把正在和朋友卖惨说自己公司的员工比他这个老板还厉害的图图吓得挂了电话。

图图觉得很没面子：“你怎么又不敲门！”

赵妍说了句抱歉，但看起来很不走心，一本正经地把元白的事情说了。

图图沉吟道：“开个记者会说吧。”

赵妍愣了下：“这……有必要吗？”

她本意是打算卡着点，在信息库揭示信息的同时由官网、官微等多个端口同时向粉丝进行说明，把影响降到最低，低调低调再低调。

然后再慢慢把以前元白身上的alpha标签洗去——她甚至想到了暂时雪藏元白，让大众先忘记这个人的存在，再拎出来重新推一遍。

但老板的想法显然就比较高大上。

“当然有必要。”图图道，“一个omega正式出道这么大的事，你以为压能压得住吗？反正都是要上热搜，与其让别有用心的人浑水摸鱼躲在底下搞我们，不如占据主动，把热度掌握在自己手里，炒作他一个翻天覆地。”

正好明天GOING的小孩们有个广告要放，热上加热。

图图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悠悠道：“小赵啊，你啊，还要再修炼修炼哦。”

好容易在下属面前挣回颜面的老板打开了保温杯，喝了一嘴的枸杞。

赵妍迷惑地走出来，一边联系沟通落实记者会的事，一边心想，是哦，以前的自己的第一反应一定会是和老板一样的。

拥有一个omega艺人，一个分化后仍然状态稳定、愿意继续在演艺圈发展的omega艺人，所有经纪人都会欣喜若狂，因为他们捡到了世界上唯一一座金矿。

不需要经纪人做太多事情，这位艺人天然会得到无数的瞩目……流量有了，粉丝有了，还愁没有橄榄枝吗？

流量时代，谁会嫌热度低。

而她之所以第一反应是低调……赵妍苦笑了下，她还真是把这群孩子当成亲儿子养了。

定了定神，赵妍先给自己熟悉的媒体打了电话。

“对……那边先预热下……”

“他是我们慈航的艺人。”赵妍眼里透出老娘的艺人最屌的狂热，一字一顿道，“老娘要让他红破天际！”

*

【……好想看广告后续啊呜呜呜】

【物料物料物料求物料！】

【广告广告我要看长版！！！】

【求求了，长版出来给电视上播吧！这个故事太日人了，肯定超级吸粉，品牌爸爸现成的流量你们不要嘛？？】

午后过了，品牌方的short.ver广告视频已经过了百万转发。

无数粉丝和路人在评论和转发里求给看摘面具的片段。

【我想看摘下面具的惊艳小元！】

【白白分化之后到底有多好看呐天，求求了给我看看吧！】

【我是路人我真的很想看一下这个o到爆的alpha也，搞不好他能掀起新的潮流】

【幻肢x了】

……

到下午，粉丝活跃度稍微有一点疲软之际，另一条消息突然出现在了官网和官博。

“下午13:50，准点在凯旋酒店九楼举行GOING成员相关的记者发布会，邀约媒体名单……”

“发布会将全程直播，直播平台包括……”

粉丝面面相觑，比起兴奋，还不如说是惊吓更多。

【怎么回事草，我好害怕！上次突然说举行xx团成员相关的记者发布会好像还是xx退团？？一个势头大好的上升红团从此就再没起来过！】

【吓尿了……别啊我的G团啊啊啊】

【这是我下定决心搞的最后一个团了，才出道半年还没成年啊，求求你们了我想陪你们一起去未来啊……】

【崽崽们不要吓妈妈呜呜呜】

【新粉吓尿……】

【到底会是什么事啊……】

【主要是官博语气太严肃了】

【不是不是，我相信一定不是！搞不好是有新资源呢？也许会有电影！！！】

【你想的太多了，哪有电影不是电影方开发布会，是艺人公司开的？从来艺人公司开发布会就没有过好事！】

【……会不会是元白分化的事儿啊？】

【分化为什么要开记者会？】

【害，图图的心你们不懂吗？他就是那种无良商人，有热度就有钱赚，公司现在两个alpha练习生里还有个omega，都是已分化的。别的公司能有一个都当宝贝供着天天发通稿吹，图图能甘心就低调吗？】

【……图学十级[点赞]】

【草，说的我信了。怕不是真就是分化的事儿吧？图那人也干得出来】

【问题是干嘛说得这么严肃，还卖个大关子……】

【不这么说能吸引全娱乐圈关注吗？你看现在营销号全都在发，我所有圈子都在转，静静等着吃瓜呢】

【也是，图图深深熟知负面营销的宣传效果是正面营销的几何级数倍的道理】

【你图新闻传播学博士学位】

【呸！是你图！】

……

如是这般，网络上吵翻了天，虽然大体上都认为应该是元白的分化发布会，图图这个无良商人要借此大肆炒作一笔，但因为官方用词比较模糊，也有很多看GOING、看慈航、看这几个红的太早红的太“轻易”不顺眼的人，在兴奋地期待着解散违约退团之类的大瓜。

……

下午一点半，凯旋酒店九楼。

媒体早已经入场，偌大的发布厅坐得满满的，还不断有没有得到许可的小媒体扛着摄像机话筒扯皮想要进去，拿着手机想浑水摸鱼溜进来蹭热度的各种直播博主甚至粉丝也络绎不绝，把大厅里外通道挤了个水泄不通。

“让我进去嘛大哥，行行好啦……”

“真的，保证如实报道！”

保安毫不留情：“没有许可不能进。”

这些习惯了到处蹭流量的十八流媒体人，也不是第一次试图溜进没有邀请他们的发布会，而且老实讲他们成功的概率在80%以上。只要脸皮厚一点多磨一磨，乖一点不惹事，一般不论是电影剧组还是什么，不会拒绝送上门的曝光。

但是这次遇到的阵仗让他们有点傻了眼。几个被赶出来的狗仔擦了擦相机，郁闷地吐槽：

“没见过这么高级别的安保，刚刚那个保安的眼神你们看到没有，卧槽吓死我了……”

“对哦，搞得跟中央情报局似的，咋回事儿啊，这不就是个娱乐公司给艺人搞得解散发布会嘛……”

“中央情报局”的保安却好像听到了远在十几米远外的吐槽声，朝这边冷冷瞥了眼。

一点四十。

元白在休息室里，GOING的其他五位成员坐在他旁边。今天他们其实不需要出场，但仍然都自觉主动地跟着元白过来了。

祝明羽道：“元白白你不要紧张。”

元白摇摇头：“我不紧张。”

他抿唇，舔了舔干燥的唇角。

雪一样白的脖子后面，隔离贴的周遭已经隐约有了过敏的淡红。

这明明才两个小时，元白忍不住老想抬起手去碰碰，但是又在其他几个人面前忍住了。

陆曜果断道：“去换一个。”

元白咬牙摇头：“马上就开始了。”

他现在就跟马上要跑五千米体测，结果却急着想去洗手间一样……

来不及了啊啊啊！

“就在这里。”陆曜朝成员努努嘴。

几人：“？”

Alan撇嘴：“转身。”

他压着其他人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