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鬼脸山

缪斯公主、菲尔王子的马车缓缓从芬格王宫离开，黄金狮子骑士团跟随在马车的两边。

今夜过后，芬格帝国与魔法岛的契约达成，皇家近卫骑士团年轻的骑士们将跟随雅各布前往大海另一边的魔法岛。为了芬格帝国与魔法岛的计划不被三色堇帝国知晓，年轻骑士的家人至今对此一无所知。

但没有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因此不满，为了他们挚爱的帝国，他们可以付出一切。

当长长的车队通过街道和集市，人们大声的欢呼着，为了美丽如太阳的缪斯公主，为了这个帝国未来的君王——菲尔王子。人们没有畏惧、胆怯、害怕，有的只是衣食无忧的欢愉，有的只是对芬格王族真心的爱戴。

这就是皇家近卫骑士团誓死守护的东西。

车队穿过城墙，也不知走了多久，艾斯才从车窗里看到漫山遍野的鬼脸花。

入目所及，皆是白色、紫色、黄色的小花，在太阳最后丝余晖里，染上了淡淡的红。随着太阳彻底沉入大地，鬼脸花又黯淡了起来。

缪斯公主突然睁开眼睛，道：“到了。”

金狮剑圣亲手搀扶缪斯公主下了马车。

这日，缪斯公主穿了件浅金色的长裙，长裙上绣了无数小狮子，裙摆很大，她右手握住金狮剑圣的手腕，左手拉起裙摆，缓缓地走下马车。

艾斯跟在缪斯公主身后，下了马车。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缪斯公主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看向距离她身后一步的金狮剑圣，道：“您就送到这里吧。”

缪斯公主越过金狮剑圣，看向他身后年轻的、穿着金色铠甲的骑士们，他们是芬格帝国最忠诚、也是最强大的战士，他们有的出身平民、历经千辛万苦才加入黄金狮子骑士团；更多的则出身贵族，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甚至还有不少骑士是巴塞洛缪王子小时的玩伴。

可无论是谁，在得知缪斯公主与金狮剑圣的决定后，都没有退缩，没有试图离开黄金狮子骑士团，也没有与他们的家人联系，以期逃避黄金狮子骑士团的命运。

在光荣时，他们与此相伴；在落幕时，他们依旧同行。

他们只是默默地留下书信，告诉他们年迈的父母、他们新婚的妻子、他们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们是如此的热爱这个帝国。无论前路如何，生死如何，他们都无怨无悔。

他们希望，他们的家人也以他们为傲。

缪斯公主的眼睛里噙着泪，“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金狮剑圣望向缪斯公主，平静地说：“莫要小女儿作态。”

缪斯公主轻笑一声，可转眼间，她的脸上又染上了不可抑制的悲意。

缪斯公主面前的这些骑士，他们大多是红发，这是普林山脉以东贵族的标志，她送了这么多贵族子弟去了未知的战场，将来她还要送更多贵族、普通人前往。缪斯公主可以想象，帝国未来会有多少的舆论冲涌向她，只要稍稍不慎，她就会被人民愤怒的海浪淹没。

可是她别无选择，他们所有人都别无选择。

缪斯公主望着这些年轻的面庞，朗声道：“我知道，你们也知道，我们今天为何会站在这里。因为我们不够强大，我们必须做出牺牲。”

缪斯公主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她又变得坚强起来，“我们可能在未来、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再次相遇，我们更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但是，现在，我，缪斯·芬格，我可以对你们作出承诺，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我会尽我所能，使这个帝国变得更加强大，让我们的后代更有尊严、更平等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所有年轻的骑士都单膝跪在地上，他们的声音传遍山谷，传向更遥远的地方，“缪斯公主在上，吾将永远为帝国的荣耀而战。”

“缪斯公主在上，吾将永远为帝国的荣耀而战。”

“缪斯公主在上，吾将永远为帝国的荣耀而战。”

……

在永不停歇的呐喊声中，缪斯公主与艾斯渐渐走远，所有人都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送他们登上山谷，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鬼脸花之间。

艾斯走在缪斯公主的身边，他以为她会哭泣，在背对着金狮剑圣以及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后，她会忍不住流泪。

可是没有。

缪斯公主连日的疲惫似乎消失不见了，在她的脸上，只有不尽的坚毅。

缪斯公主注意到艾斯的目光，冷冷道：“你在看什么？”

艾斯轻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他们都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不然刚才怎么会说‘缪斯公主在上’，明明我才是芬格帝国的储君。”

缪斯公主声音依旧冷淡，“因为他们知道，你永远不会登基，能带领这个帝国走向新的未来的人，只可能是我。”

黄金狮子骑士团常年驻扎在芬格王宫，虽然他们不清楚艾斯的身份，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缪斯公主对艾斯的防备，更不可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艾斯挑挑眉，道：“我倒不这么觉得。今天，我可没把握糊弄雅各布，那可是初代芬格帝国君王用过的星盘，而且这次不仅仅是血脉鉴定，还要签订契约。”

“我自有办法。”缪斯公主道：“就算我的计划失败，我也相信你随机应变的能力。”

艾斯对此不置可否。

缪斯公主没有理他，而是往左拐，走上了条小道。

艾斯微怔，问道：“我们不是上山吗？你现在要去哪里？”

缪斯公主淡淡道：“我们来早了，还没有到与魔法岛使者约定的时间。”艾斯抬头望望天，的确，这会儿星光稀疏，用星盘契约成功的可能性会大打折扣。

缪斯公主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

艾斯与缪斯公主走到山谷的某个山洞前，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山洞里传来，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穿着纯白色的紧身长裙出现在他们面前。

艾斯松了口气，对着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道：“缪斯公主殿下郑重其事的，我还以为她要带我见谁。”说话的时候，艾斯脸上还带着惬意的笑容。

然后，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身后的人让艾斯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卡尔·凯撒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脸色很是苍白，他就那么推着轮椅，跟着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出现在山洞口。

艾斯的眼中有道嗜血的光闪过，他看着卡尔·凯撒，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艾斯没有问卡尔·凯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他现在的行为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但让艾斯愤怒的是，卡尔·凯撒既没有出色的武技，又不会魔法，缪斯公主、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想抓他轻而易举，怎么会把他弄成这副样子。

卡尔·凯撒与艾斯相识已久，他又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很快就猜到艾斯的想法，他主动解释道：“不是她们的错。最近天气变化得厉害，我腿上使不上劲，不想完全成为废人，只得坐上这个。”

艾斯转头看向缪斯公主，道：“为什么把他带来这里？”

艾斯这会儿对缪斯公主已经完全没有同情心了，只觉得她很是恶毒。卡尔·凯撒的身体有多不好，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比艾斯更清楚，灵魂上的伤注定他永远不可能拥有健康的身体，他自身的免疫系统极差，大多普通人不会得的病，他都有可能得，稍微重些的风寒，就能要走他的命。

卡尔·凯撒能活到现在，除了凯撒商会太有钱，几乎是靠艾斯用亡灵魔法吊着。

缪斯公主完全没有宽慰艾斯的心思，直接道：“我看你对王宫里的两个属下也不怎么重视，只得把你在布莱克庄园的朋友请了过来，要不是诺欧·格林本身实力不错，格林家族的封地距离这里有些远，你今天见到的可不仅仅是他。”

艾斯翡翠般的眼眸染上猩红，他直直地盯着缪斯公主。

缪斯公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似乎看到了魔兽森林沉睡的十级魔兽乍然苏醒，正对入侵它领地的生物展现狰狞的獠牙。

很快，缪斯公主就勉强恢复了镇定，她对自己刚才的后退感到极其不快。明明她已经是九级剑士了，艾斯却是个被星辰石束缚的魔法师。

缪斯公主再定睛望去，艾斯眼中的血红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她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还蹦蹦地跳个不停。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出来打圆场，“艾斯学者，我相信您已经了解了我们的处境，我们这样的举动也只是迫不得已。卡尔·凯撒先生有非常出色的商业才华，在这件事情了结后，我会让他成为我的副手，让他可以尽情施展才华。”

“呵。”艾斯冷笑道：“这么说，卡尔的自由你们也要限制了？”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静静道：“抱歉，艾斯学者，但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

艾斯转身离开，“你应该说抱歉的人不是我。”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磁性的声音在艾斯背后响起，“艾斯学者，您应该知道这个契约对缪斯、对芬格帝国有多重要，如果您不好好配合缪斯，给魔法岛的使者大人带去误解，甚至给缪斯带来伤害。不仅仅是卡尔·凯撒，芬格王宫里的阿尔特、比尔，在三色堇帝国你所有的朋友、亲人，我都不会放过。”

艾斯距离山洞的距离已远，他看着站在山洞口的缪斯公主，更里面的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卡尔·凯撒，他说道：“你尽可以试试看。”

他的声音犹如亡界降临现世的巫妖，带着无尽的荒芜与死意。